第3章 归来

第二天，楚凌林完全不记得自己提过“明天再说”，上班去了。

        乔佳曼也不气，发信息跟楚凌林说明白：【你妈又催我们生孩子了，怎么办？】

        她发完了，放下手机，继续吃烤得酥脆的吐司。

        “味道还行吧？”李阿姨帮她倒满了牛奶。

        “嗯。”乔佳曼捂住嘴巴，急急劝阻，“够了，再多喝不下了。”

        “或者再吃个鸡蛋？要不要煎的？”李阿姨殷切问着。

        乔佳曼笑了，“不用，我吃完这些就饱了。”

        “你太瘦了，要多吃一点。”李阿姨操心道，“身体好了，怀孕才不会那么辛苦。”

        乔佳曼正好在喝牛奶，听到这一句直接呛着了，“咳。”

        看来，婆婆认为她答应要孩子了。

        李阿姨是楚家那边的保姆，被派来照顾他们的。这安排算是一石二鸟，可以表示婆婆“让最好的保姆照顾儿媳妇”的宠爱，也能让婆婆轻易了解小两口的情况。

        乔佳曼看了一眼毫无动静的手机，觉得自己不能等楚凌林了。

        她放下手头的早餐，擦擦嘴，郑重说：“阿姨，我还不想要孩子。”

        李阿姨不至于像是婆婆那样咄咄逼人，却也皱皱眉表示了不理解，“为什么？”

        乔佳曼不想再解释了，甩锅，“凌林也是这么想的。”

        意思就是，你们想知道就找楚凌林去。

        “这样啊。”李阿姨没想到会听到这个，无措地擦着手。

        气氛一下子尴尬起来。

        乔佳曼感觉自己吃不下去了，站起身，“我吃饱了。今天约了朋友，中午不在家吃饭了。”

        她不确定能约到的朋友是谁，但很确定自己不想在家里待着。

        跟李阿姨表明态度，就是跟婆婆表明态度的意思，婆婆听到接二连三的拒绝，说不定会杀过来问个明白。

        要被审问，也得等晚上楚凌林在的时候。

        乔佳曼想得明白，决定在外边打发白天的时间。

        李阿姨按照她婆婆的意思办事，但不至于那么强硬，点点头，“好。”

        乔佳曼松口气，上楼换衣服了。

        她挑选衣服的时候，顺便给从小一块长大的闺蜜许菲菲发了信息：【出去玩吗？在圣亚广场等你。】

        许菲菲一般是中午或者下午醒来，看到消息会给她回话。圣亚广场位于中心区域，去哪里都方便，她在那儿选个咖啡厅喝茶吃点心慢慢等，倒也自在。

        出乎意料地，许菲菲醒着，还发了一个语音过来。

        乔佳曼接通，“喂？”

        她的喂字才说一半，就被许菲菲咋呼的声音盖过去了。

        “去！挑个远点的地方！最好是深山老林一去找不着的那种！”

        “……”

        乔佳曼皱眉听着，等许菲菲吐槽完。

        许菲菲一开始拔高音调，后面几乎是破音的嘶吼，“干脆直接买个无人岛，去那里度假！”

        “你怎么啦？”乔佳曼无奈，“谁惹你了？”

        “还能有谁？骆泽宇那个傻逼。”

        “果然是他。”

        乔佳曼笑了笑，发现自己问了一句废话。

        能让许菲菲炸毛到这份上的，当然只有同住一个屋檐下的骆泽宇了。

        许菲菲轻哼，“那是。我脾气这么好，遇上他这个傻逼才会生气。”

        “他做什么了？”

        “他一口气买了三辆跑车，被他妈发现了。他妈把卡全部停了！停了他们家的就算了，还找到我家，说什么一起反省，把我的卡也停了！”

        乔佳曼愣了愣，说了一个直击灵魂的关键，“那……你刚才还说要买无人岛。”

        许菲菲愣了一下，更气了，“就是！害我连无人岛都不能买了！”

        “噗，消消气。”乔佳曼不想笑的，可是实在忍不住。

        许菲菲听到笑声，委屈了，“你怎么也这样？跟骆泽宇一样。听说我的卡停了居然会笑。”

        乔佳曼清清嗓子，郑重说：“对不起。笑了就跟骆泽宇一样傻逼，我确实不该笑。”

        “哈哈。”许菲菲开心了，“你跟他不一样，你是我的小宝贝。”

        乔佳曼又听笑了，“要不要陪小宝贝吃饭啊？”

        “好！”许菲菲爽快答应了。

        他们在餐厅会面，点了一桌好吃的。

        许菲菲平常会拍个照，今儿完全没心思。拿起刀叉，一阵乱戳毁掉了精致的摆盘，再泄愤似的塞满嘴巴。

        乔佳曼递上水杯，“慢点，别噎着。”

        “嗯。”许菲菲喝点水，润一润就咕咚吞下去了。

        乔佳曼确认许菲菲没噎着，继续吃自己的牛排。

        许菲菲看到她气定神闲的，感慨，“真羡慕你。”

        “我？”乔佳曼眨眨眼，“你想吃牛排吗？”

        “关牛排什么事啊。我羡慕的是你这日子。”

        “……”

        几天见不到老公，还要被婆婆催生的日子吗？

        乔佳曼面上能保持笑容，手里的餐刀却划偏了，在白色瓷碟上擦出一声刺耳的响声。

        “服务员，麻烦换个刀。这把太钝了。”许菲菲大大咧咧，当是刀子不好使。

        乔佳曼也没心情吃牛排了，顺势放下刀叉。

        幸福生活的话题并没有过去。

        “跟喜欢的人结婚很幸福吧？唉，我不应该答应相亲的，觉得骆泽宇还算顺眼就糊里糊涂结了婚……他完全是个傻逼，气死我了！”

        乔佳曼不知做什么表情好。

        她不觉得现在的生活多么幸福，找闺蜜出来，也有吐吐苦水的心思。可是，许菲菲愁容满面，分明比她更为苦恼。

        许菲菲说着说着又激动起来，岔气了，“咳。”

        乔佳曼赶紧递上水杯，“对，是他不好。”

        许菲菲顺好气，一撇嘴，“不吃了，气饱了。”

        “那就喝点饮料？”

        许菲菲点点头，却只玩着吸管，“唉，还是要和自己爱的人结婚啊。”

        乔佳曼沉默了。

        这话，她妈妈说过很多次。

        她高考以后，爸爸和妈妈就没法伪装下去，隔三差五就吵个架。他们发现瞒不下去了，与她坦白，表示“我们对你的爱是不会变的”，然后彻底分居。

        乔佳曼一开始会劝劝，后来发现没有用，就变成了逃兵——跑去住宿舍，加了各种社团在学校打发时间，想尽办法不回家。

        爸爸会忙工作，用打钱来表示父爱，妈妈会找来学校，带她去吃好吃的，心情实在不好会吐吐苦水，说得最多的就是：“我后悔和你爸结婚了。”

        妈妈有过一个男朋友，被家里反对就没有成，转头相亲遇上了她爸。凑合过了多年，现在就是后悔，觉得当初应该不顾一切和自己喜欢的人结婚。

        到了乔佳曼结婚的时候，妈妈也是这个说法：“你喜欢他就嫁。”

        事实上，婚后的生活和她想的不大一样，楚凌林忙，婆家烦，娘家吵吵闹闹叫她不想回去。她尝着自己的苦，听到别人羡慕的声音只会笑一笑，不多说。

        许菲菲没发现她的不对劲，拿出手机神秘兮兮道，“我昨天发现一件大事。”

        “什么？”

        “晓珊的老公又出轨了。”

        乔佳曼讶然，“你怎么知道的？”

        “朋友圈看到的啊。”许菲菲亮出截图，“她没直说，跟上次一样发了个小三视角的故事。”

        “又是故事啊。”

        “是啊，上次写的是老公勾搭的秘书，这次……哇，是女明星啊，说什么台上的光鲜只是工作，台下才是真正的自我。喜欢就上，管他有没有老婆。”

        这么可怕？

        乔佳曼好奇了，细细看起那张截图。

        如许菲菲所说，晓珊发了个小故事。故事里的“我”是个女明星，说着自己跟有妇之夫的交往过程，理直气壮好像没有脸皮。

        故事末尾，加了一句：由真实事件改编，大家猜猜是谁。

        鉴于晓珊老公的“前科”，大家都想到是谁了。晓珊不直接承认是自己老公，却也没说大家猜错，接受了诸多安慰。

        乔佳曼看完，放下手机就是一声叹，“真惨。”

        “你觉得那个女明星是谁？”许菲菲兴致盎然，“上次是秘书，这次是明星……晓珊老公可真是闲不住啊。”

        乔佳曼摇摇头，“猜不出来。”

        “按照晓珊的说法，这个女星日常工作是排练和演出，那应该不是进组拍戏的那种，属于在舞台上表演的类型？还有……”

        乔佳曼不大关注演艺圈，没跟着猜，只是反复看着晓珊的文字。

        写这么多，指桑骂槐的不累吗？为什么不直接跟丈夫摊牌呢？

        乔佳曼听多了爸爸和妈妈的互骂，对争吵有极其严重的恐惧与反感。她能不吵架就不吵架，对楚凌林不满，也只是憋在心里自我消化。

        但是，她有自己的底线。出轨这么恶劣的事，她忍不了？

        如果楚凌林有别的女人……

        乔佳曼抿抿唇，拿起了旁边的餐刀。

        许菲菲被她突然的动作吓一跳，“还饿啊？”

        “没。”乔佳曼深呼吸，再放下餐刀，“就是觉得这刀挺漂亮的。”

        许菲菲也就没当回事，继续八卦，“这一段说女星在国外混不下去，只能回国……也就是还没混出名堂，好难猜。”

        “别猜啦。”乔佳曼无奈，“猜出来又能怎么样呢？”

        “也是。我们吃点甜品，别看这种糟心事了。”

        乔佳曼点点头，“好。”

        服务员来收掉空盘，拿走了那一把锋利的刀。

        乔佳曼抬眼瞧去，正好被刀锋闪了眼。

        刀刃锃亮，带着寒意。

        她却盯了好一会儿，许久才转开眼。

        楚凌林开完会，就接到了妈妈凌淑婧的电话。

        “结婚就是要生孩子啊。不生的话，娶她干嘛？”

        “要什么准备？以前的人三年抱俩，生的孩子不都好好的。”

        “带孩子本来就是她的事，你忙，她就不生不带了？这是什么道理。”

        “你当初不该娶她。她除了家境好，一无是处，天天摆弄几盆破花……李阿姨说，她为了花搞个玻璃房，光是一块玻璃就花了几万……”

        凌淑婧太激动，吼出了声音外放的效果，

        楚凌林将手机放到一边，径自看自己的文件。

        他听多了这些说法。从他和乔佳曼交往开始，凌淑婧一直在反对，变着花样贬低乔佳曼，为了发泄不满甚至会瞎说。

        楚凌林曾经认真解释，发现母亲听不进去以后就放弃了。

        没用的，别浪费时间。

        楚凌林一点不搭腔，径自工作。他知道凌淑婧说爽了说累了就会停下来。

        凌淑婧确实不需要他搭腔，骂完了想骂的，缓口气就转到他身上，“你怎么不出声？喂？听到了吗？”

        楚凌林这才说，“听到了。我们暂时不要孩子，你别管了。”

        他只说结论，省了劝说的功夫。

        凌淑婧当然不甘，“为什么啊？”

        “我忙。”

        “又不用你带孩子，有保姆，而且乔佳曼天天闲着……”

        楚凌林发现凌淑婧又要骂起来了，打断，“我是孩子的爸爸，也要尽到照顾的责任。我们自有安排，你怎么说也不会改变的。”

        凌淑婧不高兴了，开始阴阳怪气，“是啊，你什么时候听过我们的话啊？娶了个没用的女人，非要跑出去创业……”

        楚凌林不搭话茬，“没别的事了吧？我要工作了。”

        凌淑婧怒了，“你那点工作有什么好做的！你爸早说让你回来了，你还置气？快回来，给我们生个孙子。”

        这个语气，跟儿时的发令一模一样。

        “那些朋友不重要。你要跳级，跟他们玩是浪费时间。”

        “乐器总要学一样，画画起码要懂得怎么回事吧？你爸就是不懂这些，才被说成暴发户。”

        楚凌林感到厌恶，冷声道，“我不想听你你们的命令了，就这样。”

        他挂断了电话。

        凌淑婧再打来了几次，发现他没接就作罢了。

        楚凌林也整理好了情绪，再拿起文件。

        没一会儿，他的好友唐烁海来了电话。

        楚凌林再三被打断工作，有些烦躁，“喂？”

        唐烁海被这咬牙切齿的声儿吓退了一点，“咋了，我打的不是时候？”

        “没，你说。”

        “就一句。你的初恋情人回来了。”

        楚凌林一愣，紧皱的眉间就这么舒展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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