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月下许诺

清时简直要被这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鸭子气死，他尝尽苦头给她采来灵草，风尘仆仆回了家，却被告知这只小鸭子去了东境！

        东境，那是什么人间炼狱的地方，她竟也敢去！

        就凭她的修为？半个法术不会，连人形都变不明白，还敢去东境单挑妖兽？

        她不被妖兽吃掉他就不姓魏。

        天知道那一刻他的震惊、难堪和后怕。

        他把她当作除了师父和师兄弟以外最重要的人，她却丢下他跑了？

        但他还是去追了。

        呆呆看起来就很好吃的样子，空有修为却不会术法，和鬼族无异，他怕她成为魔族的补料。

        他本以为呆呆不会法术，走得应该很慢，他御剑飞行，再不济两个时辰也追上了。

        没成想，这只胖子跑得飞快，他足足追了一整天！

        一整天！他连个饭都不敢吃，日夜兼程地追才追上！

        他咬牙切齿，拎起她的脖子，想狠狠地打她的屁股，但鸭子真拎到了眼前，又狠不下心，抱进了怀里。

        ……算了。

        小脚磨肿了，眼睛哭红了，羽毛也脏兮兮的，怪可怜的，算了。

        “道士……”呆呆麻利地爬上他的肩头。

        清时嘶了一声，把她揪了下来，重新放进衣襟里，“我受伤了，别乱动。”

        灵草也不是别人白给的，那是他和别的修士打了半个月才夺来的。

        他虽是化神，也架不住对方人多势众，还是受了一些皮外伤。

        呆呆一听他受伤了，夸张地捂着心口问：“哪里？”

        清时傲娇地哼了一声，指了几个地方，见她又要哭出来，赶忙改口，“无碍，只是外伤，几日便好。”

        他在来前已经找过清灵，知道她想给鸭掌柜和鸭大师采长生草，“休息一天，明日我们一起去东境。”

        他拍拍她的脑袋，“帽子也不戴，就找片叶子遮着，你的秃头不冷？”

        他摘下她头顶上的荷叶，掏出一顶新帽子给她戴上。掌上传来温热柔软的触感，清时的嘴角翘了翘，“我们一起去摘长生草，胜算大些。”

        呆呆愣愣的，“你不怪我？”

        师父很是不乐意呢。

        清时笑出声，“你倔得像头小毛驴，我说怪你，你就不去了？”

        呆呆害羞地低下头，道士夸她像小毛驴呢，那可是镇上最勤劳的动物，道士夸奖她勤劳耶。

        “道士最好啦！”

        这话很受用，清时拢了拢自己稻草般的乱发，喂她吃下一棵灵草说：“这个，每十日吃一棵，等天雷来时再多吃些，以免你又晕过去。”

        他找了一处小溪，想洗个澡，扭头对着呆呆说：“把身子背过去，不许偷看。”

        呆呆就跟没听见一样，掏出澡巾，跃跃欲试，“呆呆给你搓澡！”

        清时脸色一黑，“你是母鸭，怎么可以给男人搓澡？”

        呆呆更迷惑了，“可我，是搓澡鸭嘎，每天搓男人。而且，你算什么……”

        清时捂住她的鸭嘴，太阳穴突突的，“不会说话就少说几句，气死我对你有什么好处？听话，去那边儿玩会。”

        呆呆一步三回头，小眼神很是委屈。待她走远了，清时才脱下衣服，洗了起来。

        波光粼粼的河流被外人闯入，荡起一朵朵水花。

        清时想欣赏一下威武霸气的自己，却被自己蓬头垢面的样子吓了一跳。

        他，堂堂剑修，一表人才，竟然落魄到如此地步？

        清时不敢再看，快速把自己处理干净，穿好衣服后找到呆呆，两只寻了一个山洞，盖着呆呆小小的被子，躺了进去。

        他们看着外头的星星，呆呆指着一颗很亮的问：“道士，西境的星星也这么大吗？”

        清时轻笑，“是啊，也这么大。”

        呆呆顿了下，又问，但声音低了许多，“那你……你在西境，受了很多苦？”

        不知哪里的鸟儿又为抢窝吵了起来，叽叽喳喳的声音在夜中格外明显，清时在争吵声中竟然听出了几分温馨的意味，身上也跟着暖和起来。

        他的薄唇微勾，眉眼也被月色柔和，“是啊，受了很多苦。所以，你要努力修仙。”

        他攥住她的翅尖，掂量着她的份量，又沉了。

        这很好。

        “呆呆。”

        “嗯？”

        “听说你想和鸭掌柜、鸭大师永远在一起？”

        “嗯嗯，嘿嘿。”

        “那，能不能再加上一个俊美无双运筹帷幄修为深厚法力高强的道士？”

        “嗯？……嗯嗯，嘿嘿嘿。”

        月亮好胖好圆呐，被一群闪耀的小星星围绕着，乌云来了也不孤单。

        清时不愧是化神大佬，日行千里，不过十日，就抵达了东境。

        有清时在身边，呆呆不必再提心吊胆，也不用担心没有好吃的，反正他都会安排妥当。

        呆呆摆弄着自己之前拔下的毛，放在头上，想遮住自己的秃头。

        清时被她滑稽又认真的样子逗笑，看着东境边界，手里的动作却没有停下。

        这里黄沙飞扬，所见的都是沙土，看不清里面的样子，但清时还是看出一丝异样。

        在黄沙之后，风景似乎在以某种规律变换着。

        也得亏他们没有贸然进去，因为清时的鞋子破了，两只坐在边界纳鞋底耗费了点时间。

        清时缝好鞋子穿上，发现距离边界较近的一颗大树在半天内出现了两次，清时皱起眉头，又坐着看了半天。

        里面的四季是变化着的，清时确定。

        他搂着小小的呆呆，指着那个隐约的树影说：“那棵树，看到没有？现在是绿色的，等过一个时辰叶子就会变黄，再过一个时辰，叶子会枯萎。也就是说，我们的一天就是里面的三年。”

        呆呆看了一会，果然如清时所说，叶子的颜色是在变的，“怪不得，清灵仙人说，他出来，家人就没了。”

        呆呆默默换算，假如师父和掌柜还有五年寿命，那么她就必须在一天半内夺得长生草。

        她垂下翅膀，“两个十时辰……我们，可以吗？”

        清时摘下项链，挂在呆呆的脖子上，摸摸她的头道：“我们有清灵大师给的地图，可以直接去长生草所在的位置，如果顺利，几个时辰即可。如果不顺利，由我来拖住妖兽，你摘完长生草就走，来得及。”

        清时似乎总是那么冷静，从不慌乱。

        他是怎么平静地说出这么残忍的话的？

        呆呆抱住他的胳膊，“你要呆呆走，那你怎么办？”

        清时把她抱在怀里，深吸一口气，灰色的道袍被风鼓动，隐隐露出几个贫穷的大补丁，“我是化神修为，不会有事，但掌柜他们等不得，等他们长生了，我也出来了，我们有很长的时间可以相聚，不必在意这一时半刻。”

        呆呆的翅膀不自觉地握紧，清时亲昵地蹭着她的脸，“听话，呆呆最听话了。”

        清灵给的丹药都是标记好顺序的，难为他几十年过去还能记得这么清晰，他们吃了第一颗丹药，抬脚迈入。

        轰隆——

        他们前脚刚迈进东境，一道粗雷就劈在他们的眼前。

        呆呆抬起头，发现刚才还晴天万里的天气，瞬间乌云密布，闪电在云后纵横交错。

        她缩了缩脖子，飞快掏出两个瓷盆，一个扣在自己的头上，一个扣在清时的头上。

        清时大开眼界，呆呆挠头，“避雷……”

        动物最怕雷火，发生雷电之时，动物的本能会驱使他们躲进安全的地方，而瓷盆和石头就是动物们天然的避难所。

        好的，受教了，清时抽了抽嘴角，将白松剑收进了须弥袋中。

        他们没有时间纠结这些雷电，只能拼命奔跑，向着长生草的方向。

        东境广阔无垠，而长生草在最中央的位置，清时没有想到这里雷电这么多，不能御剑飞行，若是用跑的，他们的速度就太慢了。

        长生不老是逆天而行，照这个速度下去，老鸭子们的鸭架子都变成灰了。

        狂风肆虐，雷电不断，周围的树木在以极快的速度生长、衰败，黄沙掩埋了许多人和妖的白骨，那些白骨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有着被灼烧的痕迹。

        他们，是被雷劈死的。

        呆呆咬咬牙，蹦了下来，撅着大腚对清时说：“道士，背你！”

        她一脸严肃，催促着清时，“快些，我会飞！”

        呆呆的后背堪堪能落下清时的两只脚，他有些不忍，呆呆着急地扇着翅膀，用屁股顶着他的脚尖，“快快快！”

        清时踏了上去，呆呆嗖的一下就飞起来了，短胖的翅膀有力地扇动，起先还有些不适应，让清时险些摔落，但她很快就适应了，飞得四平八稳。

        荣获小鸭坐骑的清时风中凌乱，估计东境之主也和他此刻一样，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布下天罗地网，却拦不住一只长了翅膀的小鸭子。

        呆呆灵活地闪避着雷电，可迎面而来的大风却刮痛了她的脸和身体，她感觉自己的身体都要裂开了，但她忍着没有说，死死地盯着一个方向飞翔。

        一根黄毛扑在了清时的脸上，清时正琢磨着哪里来的的羽毛，冷不防又有一根落在头发上。

        他低头一看，眼珠子都快瞪出来。

        呆呆的身上在冒血，而她的鸭毛，都快掉光了！

        真是万万没想到……

        一岁妙龄鸭呆呆居然会在这个时候换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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