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启程东境

清灵急匆匆转身，去阁楼里拿了一个盒子出来，双手颤抖，“这就是我采来的长生草。”

        呆呆巴巴看着，馋得哈喇子都流出来，伸出翅膀就想要。

        清灵躲了一下，“你出多少钱？这可是价值连城的宝贝！”

        “嘿嘿，”呆呆骄傲地昂起下巴，“有钱！”

        她打开钱袋子，里面有好几张一百金的银票，这些都是鸭掌柜给她的，要她好生收着，以防万一。

        小小的呆呆不会知道鸭掌柜是抱着何种感情把这些钱都交给她的。

        她只知道自己有钱，却不知鸭掌柜这是提前留了遗产给她，每一张银票都是他们的血汗钱，带着即将生离死别的苦涩滋味。

        清灵点点她的脑袋瓜，哈哈笑道：“逗逗你罢了，我留着也无用。等你飞升了，记得回来看看我便是，我也能出去跟别的道友吹嘘一番。”

        呆呆腼腆地笑了。

        许久没这样开心过了。

        她没能守护好哥鸭，能好好守住师父和掌柜也是好的。

        清灵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两只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四十年了……我一直没敢看，也该放下了……”

        盖子掀开，入眼的黑色绒布，然后是粉色的渣渣。

        是的，渣渣。

        清灵傻眼了，他的长生草，碎了？

        仿佛错过一个亿，清灵捂着胸口，呼吸困难，“难怪没听说过卖长生草的，这东西怕是压根存不住！”

        呆呆不愿放弃，眼睛干巴巴的，她眨了眨眼，想要去缓和眼睛的不适，“给掌柜，吃渣渣试试！”

        清灵一想也对，渣渣没准也有用。他刚才合上盖子，就有微风袭来，一下吹散了渣渣。

        空气凝滞了，两只的心也碎了，呆呆的希望，破灭了。

        粉色的颗粒随风飘散，她脑袋上的小帽也随着她跌坐在地而滑落，露出头上的伤痕。

        她的视线随着粉色颗粒而动，那种干涩感终于不见了，替代的是一种湿润。

        她无声地哭了起来，清灵手足无措，“呆呆，那你还要去采长生草吗？你的修为比我高，虽然不懂术法，吃点苦头应该是能采到的，只是……”

        “只是，等你回来时，他们可能已经不在了……你是要冒险试一试，还是珍惜当下的时光？”

        清灵的话一直在呆呆的脑海里重复，她失魂落魄，甚至都不知道是怎么下的山。

        她真希望清时在，如果道士在，肯定会给她出主意，她就不用面临这样两难的选择了。

        呆呆的步伐沉重，等她回来时，天都黑了。

        她丢了那些粉色的小裙子，她讨厌粉色。

        鸭大师搂着她睡觉，发现被窝湿了，还以为是呆呆尿床了，没想到，他看到呆呆窝在被窝里哭，哭声极其压抑，没有一丝声音。

        “呆呆，你怎么了？”鸭大师不解，“你若是思念掌柜，我便带你去长安找他就是，不要哭了，看看，鸭毛都乱了。”

        她的毛一缕一缕的，眼睛通红，煞是可怜。

        她抱住鸭大师，哽咽着说：“师父，呆呆……呆呆丢掉了很重要的东西……”

        鸭大师感叹于呆呆感情的细腻，这让他不敢去想，等他们两只老鸭子撒翅离去时，呆呆会如何度过剩下的岁月。

        “你是说你哥鸭的项链？没关系，就算没了项链，你哥鸭也是陪着你的，那只是一个物件，只要你一直想着他，他就永远都在……”

        “我和掌柜……我们也是。”

        过了几日，清灵来了。

        他面色严肃，鸭大师也不敢多问，就和呆呆蹲在地上，看着他。

        清灵从别处打听来了长生草的信息，都怪他当初一腔孤勇，什么都不知道，就敢独东境闯，也幸运地回来了。这打听了才知道，东境是多么的危险！

        “我四处询问，终于知道了长生草无人问津的秘密。一是那里凶险，有着妖兽布下的重重阵法，就连神仙也是有去无回，既没有尸身，也不见踪影；二是长生草本身需要在采摘时就用鲜血灌溉，保持鲜活，断了血，就会枯萎风化，所以没有人会冒着生命危险去卖这个东西。”

        当年他受了重伤，一直在流血，无意间保持了长生草的活力，这也是无心插柳之举，至于他是如何躲过那些阵法的，他也不知道。

        鸭大师什么也不知道，像是看话本子从下册看起的鸭，有些怔愣，“啊，咱们要这个干什么？”

        他问呆呆，呆呆却沉默着。

        半晌，她终于开口，“谢谢仙人。”

        清灵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心里的想法，递给她一个小须弥袋，“这里装着我曾经用过的丹药，我别无所长，却能从那里活下来，想必就是这些丹药意外地发挥了作用。你若是要去，一定要在飞升之前去，我在那里见过许多人修和妖精的尸骨，却没见过神仙的，也许是他们遭到了灭顶之灾，灰飞烟灭了。”

        他把须弥袋挂在呆呆的脖子上，拍了拍她的肩膀，“你虽然不聪明，但心思纯净，天道会奖赏你的。”

        清灵走了，鸭大师还是一头雾水，“呆呆，你去那里做什么？长生草又是什么？”

        呆呆握着须弥袋，空虚的心脏慢慢被什么填满，她突然有了勇气，既然总要离别，不如去试一试！

        她能平安长大，依靠的就是众鸭的爱，如果这些爱不在了，呆呆也就不在了。

        她站了起来，很认真、很认真地看入鸭大师的眼睛，“师父，呆呆，要去东境，找长生草。呆呆，要永远和你们在一起！”

        鸭大师罕见的慌了，难道呆呆猜到了他们的布置？

        呆呆是妖精，将来要成仙的，岂能和他们这些凡鸭共余生！

        “呆呆，你、你是妖精，怎么能说出这种傻话！”

        但呆呆的态度坚决，鸭大师更是生气，“妖精的寿命长的很，我们求都求不来，你怎么可以这样糊涂？”

        他们庸碌一辈子也就罢了，呆呆有机会得道成仙，那他们是无论如何也要给呆呆铺好路的，她是他们心尖尖上的小鸭，成仙路上一定会布满荆棘，他们只希望能让她过得尽量安稳些，不然他们如何安息？

        他还以为呆呆是当初那只不懂生死的小鸭子，刻意回避着他和鸭掌柜的寿命。

        “师父，长生草，可让鸭长生不死，呆呆要去找。”呆呆钻进鸭大师的怀里，抬头看着他悲伤逆流成河的鸭脸，“呆呆，一直很快乐。这些快乐，都是你们给的。”

        呆呆很明白，自己的诞生本身就是个奇迹，如果没有哥鸭的拼死守护，她连壳都破不了。

        她永远都忘不了，安静弱小的哥鸭推着自己那么大一颗蛋四处逃亡的记忆。

        如果不是鸭大师和鸭掌柜在她的身边，带着她走南闯北，那她会迷失在生活中，浑浑噩噩地活着。

        是他们让呆呆成为了呆呆，而不是别鸭。

        鸭大师急得直拍大腿，“傻孩子，刚才仙人都说了，那里太危险了，你也听到了，神仙去了都回不来，你这是要去送死？我和掌柜已经活了二十年，作为鸭子，已经足够了。”

        他紧紧地抱住呆呆，呆呆会有这样冒险的想法，是为了他们两只老鸭子，他很感动，但他怎么能看着呆呆去做傻事？

        她明明可以慢慢修炼，然后成仙，等成了仙，有的是时间去结交新的朋友，那些朋友也都是仙，他们都有无尽的寿命……何必眷恋他们两只老鸭？

        他摸着呆呆头顶的疤痕，喃喃低语，“呆呆，你就是一根筋的傻鸭子，为什么要想这么多？”

        永远永远当一只无知快乐的小鸭子不好吗？

        为什么要把他们这些凡鸭的生死放在心中？

        呆呆没有再说话，她假装自己睡着了。

        天亮后，她踏上了离开的路。

        她将自己最心爱的小帽子留在了店里，写了一张狗看了都要摇头的字，告诉他们，她去东境探险了。

        也许永远不会再回来，但她不会后悔的。

        那个小帽，就是她存在过的证明。

        她擦擦眼泪，背着绿色的小包袱，转身离开。

        路途遥远，她只能一直沿着太阳升起的方向走，须弥袋中有清灵送给她的地图，她是个小文盲，看得懂字，看不懂图。

        她每走到一个地方，就找那里的动物问路，好在动物们都是好心的，看着地图上被红色圈起来的地点，热心地给她指了路。

        她风餐露宿，遇上了大雨，就找一棵高大的树下躲雨；遇上了大风，就靠在石头后面咽着风沙休息。

        她只有一个信念，就是找到长生草。

        每过去一个日夜，她就拔下一根羽毛，放进须弥袋中，不知不觉的，鸭毛攒了三个十根，时间过去了一个月。

        她看着东方，翅尖指着地图上自己所在的地方，皱起眉来。

        “那么远……”她才走了十分之一不到。

        这样下去，她光是在去的路上就要耗费一年的时间，再加上回来，便是两年。

        她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收起地图，找到一个没鸟住的鸟窝，盖上被子，睡了过去。

        天亮了，她被小鸟啄醒。

        呆呆捂着头，瘪着嘴看着气汹汹的小鸟。

        小鸟张着翅膀骂道：“你是哪里来的鸟，怎么占我的窝睡觉？你知不知道，你睡觉的时候我在外面被大风吹了一夜！”

        原来是窝主，呆呆抱歉地挪出来，把窝还给小鸟，自己又开始走向远方。

        她的鸭掌好疼，呆呆坐下，揉揉自己发红发肿的小脚，看着四周的景色，茫然无措。

        一双露了脚趾头的破黑靴出现在她的眼前。

        呆呆抬起头，不可思议地张大嘴。

        那头发凌乱、黑眼圈像熊猫一样的、阴着脸的脏东西，不是清时又是谁？

        一路受的委屈在这一瞬间爆发出来，呆呆抱住清时小腿，呜呜哭出来，“道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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