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第九十八章自白

第九十八章

        萨拉查紧执罗伊纳的手，迎接从空中降落的爱人。

        罗伊纳松开一只手，翻转着手掌细细端详，说，“有实体的感觉，确实不错。”她偏头看向卢修斯和雷古勒斯，卢修斯此刻紧绷得就像弓上的弦，如果他是阿尼玛格斯形态，一定可以看到他炸开的毛发。

        她与卢修斯对视，一言不发。罗伊纳举起手指，轻轻往萨拉查唇前一横，“稍等，我有一些事情要处理。”

        罗伊纳站到卢修斯面前，此时她的身高需要略微抬头才能与卢修斯对视，她抬起下颌，很有风度地率先开口，“我并非背信弃义者，我们的交易还会继续。”

        “可是，你已经违反了其中的一项条件，保护我的家人安全。纳西莎现在……她甚至连画像都没来得及留下。”卢修斯说。

        “是，这确实是我的过失。虽然我接下来的话……”罗伊纳顿了顿，她环顾四周，抽出魔杖念出一句咒语，“风屏隔绝。”

        凭地出现一圈屏风将她和卢修斯围绕起来，外面的人听不清他们的对话，也看不清他们的身形。

        罗伊纳说：“让我们以商人的冷静头脑进行对话。如果是以前的我，或许会满心愧疚祈求你的原谅——很遗憾，现在我做不到那样。我会继续我该做的，我也会以任何代价保护德拉科。如果你无法承受失去纳西莎的痛苦，我也不敢接受和她的交易，毕竟我不想背负另外一个人失去挚爱的绝望，这种感情过于沉重。现在你也不必利用这些说辞，我和纳西莎是两清的，我将严格履行和她的誓言，你不要动裹挟我的心思。”当罗伊纳提到“誓言”这个词时，从她衣领没过的脖子起一直到下颌线的肌肤范围，瞬间亮起数道曲折的金线。复而熄灭。

        卢修斯紧皱眉头，一些隐蔽的心思被揭穿得一览无余，苍白的脸上忽然涨得通红，他紧攥着蛇杖，过了好一会才回答，“你在我这儿已经失信三次！你害我失去纳西莎，我无法再信任你！”

        “你我都很清楚，事情进行到这种地步，你现在没法退出了……你觉得我没有信用，你也可以和我结誓，如果这能加强你的安全感的话。”罗伊纳伸出手。

        卢修斯打开罗伊纳的手，“我想我知道为什么你会被你的女儿背叛了。”

        “jesuismoi（我即是我。）”罗伊纳面不改色，她微微一笑收回手臂，“行了，既然你不用痛哭流涕，我也松了一口气，我们的对话先进行到这里吧。我和萨拉查还得回霍格沃茨，顺便要照看德拉科的状态。你放心好了，即使是杀死你的主人，我也会保护德拉科的。”

        卢修斯：“即使是杀死邓布利多也可以吗？”

        罗伊纳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你能自如面对我，你敢面对德拉科吗？”卢修斯紧接着问。

        “为何不敢？”

        屏风褪去，萨拉查和雷古勒斯只听到罗伊纳的最后一句话。

        罗伊纳看向萨拉查，她说，“把默默然还给雷古勒斯。”

        萨拉查再次掏出手环，抛给雷古勒斯。

        罗伊纳挽住萨拉查的手臂，“对了，我还得告知你们一件事。关于未来将发生的事，我的脑子忘得一点都不剩。如果我之前有跟你们说过多余的话，一定要搜刮干净告诉我。就像卢修斯你刚刚和我说的那样。”

        她面色如常，一点都没有在意自己丢下一个重磅炸弹。萨拉查问：“回霍格沃茨？”罗伊纳点头。

        空气中微微扭曲，两个人就这样毫不受阻拦地从马尔福庄园离开。

        他们俩出现在霍格沃茨的后门，重重防护的后门在萨拉查的魔法下轻而易举地被打开。他们没有引起任何注意地回到霍格沃茨。

        萨拉查牵着罗伊纳的手，忽然噗嗤笑出声，他没有用力地掐起罗伊纳的脸颊，笑意深厚地望着罗伊纳，说：“原来你十五岁的时候这么可爱吗？”

        罗伊纳扯下萨拉查作弄的手，闷闷不乐说，“你还好意思这样说？你的行为很过分，你知道吗？”她一改刚才冷傲的表情，叹了口气。

        萨拉查收敛了些微笑意，“我不得不这样做。你知道艾琳和伊茉尔吗？”

        “怎么忽然说起这个？”罗伊纳转头。

        “伊茉尔的母亲是德鲁伊的大祭司，她们擅长自然魔法，与动物植物有着天然的亲和力。伊茉尔并不爱我，只是将我视为一个挑战，我对她也没有感情……艾琳的出生是一个意外。我和伊茉尔后来共同承担养育孩子的责任。”

        “——恐怕不是意外。迷情剂的发明者蒙莫朗西曾经说过，她的灵感来自于先祖的手札。虽然她是一个法国人，追究起谱系，她的外祖还来自爱尔兰。”罗伊纳一脸“你还在给她说话”的表情。

        萨拉查开始后悔自己突然坦白，他犹豫地回答，“……是这样。但是那确实是我的失误，不能将借口都推给伊茉尔。罗温，我从来没有梦到过你……”

        “看来我的其他魂器没有受到过你的骚扰。”

        “你确定你要这么无情吗？”萨拉查搂住罗伊纳的腰肢，贴近她的耳廓说道，“可是你用你现在的脸十分没有说服力呀。”

        罗伊纳又被蛊惑了，她偏过头，却被萨拉查竖起手指挡住嘴唇，他冰冷地吐出一个单词，“禁止。”

        看出罗伊纳的不满，萨拉查说，“我面对你充满负罪感。罗温，你才十五岁。”

        罗伊纳冷笑一声，将萨拉查推开，“你不要抱着我，保持距离。”

        他们闹了一阵，萨拉查正色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还好吗？”

        罗伊纳看向自己的手掌，现在她的肢体具有温度，拥有正常的肉感和泛红，“魔力充盈的感觉很好，只是比起以前差远了，但也够用。你也是这种感觉吗？”

        萨拉查点头，“正是这样。现代的魔力顶峰比起以前确实有所下降，过了一千年，魔法界似乎在魔法的研究上并没有十分突出的进步，反而失传了很多技艺。”

        “是的，只能说具备大致的魔力控制体系，然而针对魔力原理的研究可真是毫无进展。很少有学生探究‘为什么’，只是简单地学习‘怎么做’。”

        “等等，我们怎么开始讨论教育问题了，以前专注教学事业的可不是我俩——话说回来，你离开时对马尔福和布莱克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萨拉查问。

        罗伊纳：“我穿越不完整的魔法阵抵达这里之前，在光怪陆离的虚空中我的眼前闪过一页又一页的文字，在我的脑子里形成一册又一册书，每一处细节都细致可知。我对未来即将发生的事了如指掌。

        “当我恢复全盛后，没有了，一切记忆都消失掉，一干二净。或许是某种法则对我的限制。在你知道一切前，我在频繁地失控，我的魔力似乎不断透支，几乎难以维持我的存在，原本预估自己的状态至少可以撑到六年级，可能完好度过接下来的五年级都是奢望。”

        “那才是真的没有任何信用抛下马尔福家族，背弃你们的交易。”萨拉查说。

        罗伊纳笑了笑，“我就知道你对马尔福没有恶意，也没有醋意。”

        萨拉查没有正面回答，他说：“我只知道你对海莲娜可没有那么用心。”

        罗伊纳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可能是因为……海伦太省心了吧。有时候孩子要学会变得糟糕，这样家长才有用武之地。”

        “你这样说，海莲娜可真要委屈地哭了。”萨拉查说。

        罗伊纳点了一点萨拉查的鼻尖，“有些人怎么还要借口我的女儿向我诉说委屈。你应该有些问题要问才对，你问吧，有些芥蒂总是要解开的。现在的我来回答你，你一定不会多想。”

        萨拉查飞快地瞟了罗伊纳一眼，他问，用古代的语言问出长久以来他的逃避：“我不知，是否因你的隐瞒和短处，我早已被厌弃。”

        罗伊纳听到爱人的话，下意识地想笑，可她联想到自己曾经的纠结便克制住笑意，毫不动摇且严肃地盯着萨拉查的眼睛，以同种语言回答：“我若不爱你，怎会像你一般逃避结束？”

        萨拉查望着恋人认真的眼神，他眨眼，犹如珍宝般得捧住她的脸，仿佛骑士跪地接受剑点肩的授勋仪式一般，他虔诚地亲吻罗伊纳的额头。罗伊纳只感觉脸颊上倏地掠过一点温意，当第二滴落下贴着她的脸颊滑落时，她才察觉到这是萨拉查的眼泪。

        “你呀……”罗伊纳忍不住叹息，又心疼脆弱的爱人，最终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她轻柔地拍着萨拉查的背。

        “久闻拉文克劳的绝情，你回来之后，我总是忍不住害怕。你离开斯堪的纳维亚，真的太干脆了。如果我引起你的厌恶，渡鸦的爪子是否就会利落地松开，将我狠狠摔在地上呢？”萨拉查说着说着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他搂紧怀里失而复得的爱人。

        “我想责怪我的父母，他们一定按照给我的预言给你灌输了很多恐慌的信息。也很想责怪芙诺伦丝，她更爱你的父亲，让你的童年颠沛流离，充满离别的恐惧。我更应该怪我自己，我过于自负又过于任性，破碎的我无法给你安全感。”罗伊纳自省。

        萨拉查摇摇头，“我和赫尔加他们太迁就你了。当意识到不该放任你时，已经太晚了。”

        就算没有以杀戮为代价分裂灵魂，灵魂残破也会有代价付出。她再清楚不过爱人的性格，可她残酷地分离情感，一边怀疑萨拉查是否已经被自己折磨得失去爱意，一边残忍地欣赏萨拉查和自己耽于爱情的痛苦。

        她总是忍不住想：自己做得这么过分，没人可以忍受这样的针对。不想滑向深渊，又情不自禁走向深渊。

        罗伊纳的劣根性是对自己投射的过满溢出的情感，自私、自爱、自负。她不断地分裂自己，却在不断放大自己的劣根。

        魂器的最终功能不是永生，而是不断放大使用者的恐惧和缺陷。

        魂器是分裂灵魂的副产品，而非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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