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凤凰林中远铃

越向北走植被竟越茂盛，动植物的品种也多了起来，琳琅满目。时不时坐看日出，时间飞逝，不觉行里过百。

        “阿瑶，拐个弯去凤凰城看看吧。”

        “赶路要紧。”

        林亦清咳了两声，停下了脚步，“实不相瞒，我没钱了。”

        阿瑶也停下，想了想离家的那日，走得匆忙，而且要陟遐千里，什么都没准备，自己是无所谓，可林亦清定是个公子哥，没过过风餐露宿的日子，怕他受苦，便应了。

        东门而入，这门高大魁梧，高宽谐和有秩，像是凤凰城的守护神，城门下部由紫色红砂岩砌成，上部雉堞则用古砖砌筑。周边城墙统一采用红砂条石，整齐划一的同时又不缺美观。下部内外两侧用条石加石灰浆砌成，同时添加碎石，砂砾等层层填充。整体精美壮观。

        门前有两位身着红铠的士兵看守，手持长戟，庄严威武，而过路人则欢声笑语，淳朴单纯，形成鲜明对比。

        孔瑶不禁尴尬，“将军庄严有序，百姓安静祥和，现在的天下真美好。”

        林亦清看着这片祥和之景，表情冷漠，无动于衷，扭头看向孔瑶，只见孔瑶一脸欣慰带笑，竟也笑了起来。

        “还等什么，走吧。”林亦清拉起孔瑶，通过城门向城内走去，林亦清悄悄回头，看见一黑色人影，又扭了回去。早就听说这凤凰城美不胜收，这一进来，更觉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整座城依山傍水，建筑典雅。城中以沱江为中轴贯通东西，连接无数个小巷，片片都是热闹的集市，人语嘈杂。中轴铺着青石板，而其他小巷全都由一色的红砂条石铺就，且此地雨季颇多，所以地面干净无比。

        门口老人吆喝着凤凰八大景：东岭迎晖、南华叠翠、奇峰挺秀、溪桥夜月、龙潭渔火、梵阁回涛、山寺晨钟、兰径樵歌。如果不一一体验，毕是终生遗憾！

        两人漫步城中，林亦清问道：“怎么样？”

        “太美了，依山而建吊脚楼，雕刻有飞禽走兽花鸟虫鱼，精致典雅，我还是第一次见。”孔瑶一心都扑在了周边的景色上，低头看看而后接着看向远方，“还有这里的青石板路，再者就是集市，商品琳琅满目，竟都是些民族特色，我在中原都城都没有见过。”

        “说起民族，这里的民族服饰也很漂亮，而且热情好客，扑面而来的淳朴，就刚刚咱们进门的时候，不就有人给咱们打招呼吗。”孔瑶滔滔不绝，说不尽的感慨，表达不出的欢愉。

        林亦清咂摸道，“阿瑶去过中原？”

        正在东张西望的孔瑶顿时停滞，机械般回复道：“没，没去过，都是听别人说的。”

        “是吗。”

        “是啊。”孔瑶笑的尴尬，满脸冒汗。

        林亦清骤然打开扇子，笑了笑，拉着孔瑶进了旁边的店，“老板，给他找套衣服。”

        孔瑶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老板摁着量尺寸，“林兄，你突然干什么？”

        “你看看你那套衣服，都烂成什么样了。”林亦清扶在柜台前，望着孔瑶说道。莲池村那个弹丸之地，没有什么瓦肆，身上穿的衣服都是自己缝制而做，而他们家两个大男人，定是做不出什么有模有样的东西来。

        量完尺寸后，孔瑶尴尬的笑了笑，扒开老板凑近了林亦清，小声说道：“林兄，你忘了咱们没钱。”

        “是吗。”林亦清在宽大的袖子里摸索着什么，攥在手里放在了柜台上，一块金子。

        老板立马喜笑颜开，跑过来迎道：“客官，想要什么类型的，有民族的，也有平常的。”

        “都拿来看看吧。”林亦清说道。

        旁边的孔瑶低头攥着拳头，“好啊你，骗我？”抬拳向林亦清飞去，拳头却被林亦清的手掌完整包住。

        “唉，阿瑶，这就是你说的不对了，我看你一路上闷闷不乐的，像有什么大仇人在等着你去杀一样，反身一想你定是一路上受苦了，所以想带你来玩玩。”

        孔瑶把手抽回来，扭头不再看他，睫毛被这晴日阳光照的更显得纤细浓密根根分明，“谢谢，一路上都很好，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随即来了两位苗族姑娘，身穿盛装，带来了两套衣服，指着其中一套说道：“这是我们民族的服装，以缤纷的色彩为主，银饰，苗绣，蜡染是主要的装饰技术。”

        这服装说不上华丽，却也不简单。银饰繁而不多，颜色丰富，绣有十六勾勾蚕花朵，说是应和外来人的喜好特地改造的男装。

        “就这个了！”林亦清跳下柜台，把金子留在柜台上。

        “不行。”孔瑶道，“这太华丽了，行动不便。”

        “就这个，上！”林亦清一出口，两位苗族姑娘便把林亦清拉到了更衣室。

        踏门而出，银饰碰撞声清脆，换上民族服装的孔瑶有几分异域风情，在彩色和刺绣的装饰下显得更加帅气。

        林亦清双目直视毫不避讳，“瑶，你太美了。”

        “……”孔瑶一言不发，显得有些扭捏。

        “客人，这是找您的零钱。”林亦清跟没听到一般，继续盯着他。“客人，客人？”老板晃了晃手，这才反应过来，扭头谈话的功夫，孔瑶就跑进了更衣间换了另一套常服。

        林亦清撇见他像兔子一样溜走，忍不住笑了出来。

        “客官，可还满意？”

        “满意极了。”

        换上常服的孔瑶行步稳重地走了出来，这常服为浅青色，墨画一般，像是把烟雨江南穿在了身上，显得人文质彬彬又不失风度，束腰的设计更是把身材的优势展现的淋漓尽致。

        肤白配青衣，陆上的清水出芙蓉，最打动人心啊。

        “这套也要了。”林亦清盯着他笑道。

        “好好。”老板急忙招呼。

        林亦清走到孔瑶的身边，只见孔瑶仰视一件素净衣陷入了沉思，眼中不是喜欢，也不是讨厌，更多的是惋惜。那衣单调得很，也是束腰设计，不过大方得体。

        “喜欢？”林亦清凑近道。

        “不喜欢。”孔瑶秒回道，随后踏出了门，眼神犀利，像是在和这身衣服做诀别。

        林亦清也看了看这白衣，思绪片刻，随着孔瑶出去了。

        天色渐晚，两人找了间沿江的客栈歇息。

        “迎风客栈，就这个了。”林亦清上前道，“老板，开一间双人的沿江间。”

        “啊？一间，不开两间吗？”孔瑶问道。

        “你傻啊，咱们俩在一起行动方便，深更半夜你不想出去逛逛？”林亦清凑近孔瑶，在他的耳边小声说道。

        这房间高端大气，有两张床榻，干净柔软。靠窗户的墙边凸出一块，形成一个小廊，放着两个蒲团坐，中间有一方形木桌，两位坐在蒲团上，泼墨煮茶，观景享风。

        “林兄，您扇子上的玉露两字是自己写的吗？”孔瑶研磨问道。

        林亦清正沾着毛笔在宣纸上写字，笔走龙蛇，美女簪花，他头发下垂，眼眉向下，风采无限，“不是，是教我写字的师傅。”

        “愿金风玉露相逢。”孔瑶看向外面小声念道，风把他的头发吹到脑后，露出精致的五官。林亦清顿了顿，墨水滴在了纸上，逐渐晕开，他一脸惊讶地看着孔瑶，此时正写到“风”字，阿瑶怎么会知道这个句子？犹豫后问道：“阿瑶，你上哪得知这句子。”

        孔瑶依旧没有回头，笑道：“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林亦清只听过愿金风玉露相逢，便以为只有一句，没想到还有后续，他嘀咕着后半句，不禁笑了起来。

        “阿瑶，你觉得这窗外之景如何。”

        “嗯，目酣神醉。”

        “我也觉得，秀色可餐啊。”林亦清放下毛笔，端起茶杯，没有看窗外，盯着孔瑶说道。赏心悦目不但有景，更有甚者。

        刚入黄昏，外面依旧有很多小摊小贩，悠闲逛街的人也不少，可是，这片祥和下藏着诡异。

        刚还欢乐肆意的街上，在太阳落山后，顿时没了人，如果不是因为家家户户都点着灯添了点人气，就如同死城一般。

        木门吱呀作响，一位小店员拿着煤油灯走了进来，“不好意思没打扰到你们吧，幸好你们还在。”

        林亦清和孔瑶起身走到店员旁招呼，店员把灯为他们点上，接着说道：“忘了提醒你们，我们这里晚上不能出门，如果听到外面有动静，也全当浑然不知，不然会遇到可怕的事。”

        “请问可怕的事是指？”孔瑶问道，店员表情顿时有些慌张，林亦清挡住孔瑶示意其不要在追问，“谢谢提醒，我们知道了，您且回去歇息。”

        店员退出去后，传来细微的脚步声，由清晰到无声，林亦清冲孔瑶笑道：“好不好奇？”

        “特别好奇。”

        “那走吧。”林亦清拉着孔瑶，挥袖灭了蜡烛，穿过窗户跳了下去，好在这吊脚楼不高，两人站在水边，万家灯火映射在水中，像一幅油画，满园深浅色，照在碧波中。

        这夜晚除了静的出奇，周围暗了些，和白天没有什么不同。两人行至虹桥，亦名风雨桥，这桥可以说是富丽堂皇，外面整体为红色，雅宏雅致，古色古香，里面是各朝各代金漆彩绘的壁画，有事有景，精致壮美。两人摸索着墙壁行至二楼，透过拱窗观望整个凤凰城。

        夜晚的江边又湿又冷，凉风依旧，山雨欲来风满楼。

        “倒没什么怪事。”林亦清失望道。

        “听你这语气，好像希望出事？”孔瑶道。

        “我可没那么说，不过你要是那么理解的话我也拦不住，我又不能把你脑子掏出来停止你的思想。”

        “……别说的那么血腥。”

        谈话正兴，远处飘来悠悠铃声，断断续续的。单鼓、单号、单唢呐吹奏片刻后，铃声戛然而止，传来松散木头碰撞的声音，好像马上就要散架。

        “事终于来了。”林亦清笑道，两人向着声音的方向跑去，直到南华山深处，时间太长了，不见踪迹，两人探寻了许久，终于摸着黑找到了一块痕迹，像是娇子在此停顿留下的，旁边还有乱杂的脚印，看形状和数量估摸着是五个成年男子。

        他们顺着脚印走，一直来到墓地，这碑上无名无姓，像是没有主人，但周围土壤松软，像是刚刚埋上不久，周围撒着星星点点的血迹。

        林亦清蹲下观察一番，“这血迹还未干，定是刚来不久。”

        “不会是活人入冢吧。”孔瑶也蹲下观察。

        林亦清猛地起身，抬手风动，顷刻尘土飞扬，眼前这墓的碑被风卷起而倒，摔的七零八碎，“打开看看不就行了。”

        “可是，这对死人不敬吧……”

        “什么敬不敬的，如果是冤死，咱们这是帮了他，如果不是冤死，再帮他埋上然后烧点纸钱，更何况咱们是出于好心。”

        土层越来越薄，木制棺材显露出来，这棺材单调极了，一看就是家里自己用木头简单用粗钉制造，那棺盖松动无比，还没有动已经倾斜了些许，边上有几个血红色的手印，像是棺材里的人想阻止别人盖上棺盖而挣扎过的痕迹。

        “你们在干什么！！！”还没来得及掀开，远处传来一股稚嫩的声音，吼的却嘶声裂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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