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组长

六中的学生，普遍对考试和作业提不起半点兴趣，最多嗷一嗓子表示感叹。

        “哦对，忘记这事了。”赵老师低头从班主任手册中翻出一张纸抖开，“根据你们上回写的和高一成绩，班委安排如下……”还是上次报道时，班主任让写的，什么曾经担任过什么职务，开学后想担任什么职务。夏涵记着，自己好像每个都写了个“无”。

        从小到大，夏涵就没有担任过什么职务，没什么原因，就是懒。往往老师看他成绩好，长得也招人喜欢，让他做班长学习委员课代表什么的，然而一下课夏涵就会去办公室报到，申请辞职。理由也非常充分：打扰学习。

        “班长，王嘉宇。王嘉宇谁？来，站起来让他们认认脸。”

        正好大概斜对角的位置，一个个头不怎么高的男生站了起来，微低着头，手有些局促地绞着衣角，另一只手一推眼镜，声音不是很大，但胜在咬字清晰，略显紧张地进行自我介绍。

        “好，请坐。接下来副班长，是个女生，余淼。”

        ……

        “各科课代表和组长就交给各科老师定吧，体委就我定了，好吧。”

        赵老师将手中的纸放下，目光在班级中兜过一圈，最后定格在某个角落上。

        “来，许绎。我看你高一运动会表现很突出啊，体委就你了。”

        一声下来，前面的人头齐刷刷地转过来看角落里的男孩子，只不过后者一直撑着头，老神在在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比起班长，体委明显更受关注，更别提是一个长得帅的体委。

        “许绎？”

        夏涵回头瞟了一眼他的后桌，眼尖地看到了他用来撑脑袋的手中包着一个白色的蓝牙耳机，怪不得听不见。

        于是，夏涵十分好心的就着手中的笔，在他的后桌桌角上敲了一下，被敲的还十分莫名地抬头看着他。

        夏涵用下巴示意他看老师，许绎才不慌不忙地将耳机包在手心，慢悠悠站起来，看这熟练程度，明显是个惯犯。

        “老师好。”站起来喊老师，一定没错。

        前面传来几声憋不住的笑声，班主任屈起手敲了下讲台：“我们刚刚在讲什么。”

        死亡问话。

        “啊？哦，收作业是吧。对不起老师，我作业被我妹给撕了。对此，我感到十分的痛心，没法完成学校精心布置的作业，是我人生的一大遗憾……”

        不知是谁先漏了气儿，接下来便是哄堂大笑，许绎在一片笑声之中，看到了夏涵做的口型：

        体、委、你。

        “哦哦，体委是吧。我非常荣幸地担任这个职务，我会带领大家在体育老师身体健康时，驰骋操场，称霸校运会！多多关照啊，多多关照。”许绎朝其他人拱拱手，还不忘向夏涵投以一个感激的眼神。可惜他的新前桌并不领情，只留给许绎一个后脑勺，可谓相当高冷。

        也不是这么不好相处嘛，许绎的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当然，他也没忘记这是教室，为表礼貌，还是问了一句：“老师，请问我可以坐下了吗？”

        前面不时传来几声低低的笑声，赵老师也没崩住，跟着笑了几声道：“行了啊你，坐吧。作业记得补上啊。”后又低头看了眼时间，“看，被你这么一闹，时间都不够了。行吧，我把职务表贴在公告栏上啊，自己看看啊。”

        “现在，男生和部分女生去图书馆搬书，王嘉宇负责一下。还有余淼，你组织一下，带女生们去行政楼打扫考场。我们班是负责403和404教室的。剩下来的女生留下来发书。”

        ·

        男生们推推搡搡着哄笑着走出教室，讨论着自己游戏什么段位，待会儿准备睡几场考试，什么什么球鞋又上新了。更多的是——

        “你作业没写？这不巧了吗，兄弟，我也没写。”

        “什么？！语文要写十篇作文，我只写了五篇诶，害，什么嘛，全抄的。怕什么嘛，我告诉你啊，抄高一写过的，省事儿，又不至于抄的和自身实力不符。反正高二都换新老师了。”

        “那什么朋友，我们数学老师是你高一那位对吧，我就问一句，他收假期作业吗？平时作业布置的多吗？”

        ……

        “哎哎哎，组长。”夏涵自顾自地低头往前走，不同于身旁男生们勾肩搭背，三步一跳地大声说笑，一个人显得有些落寞。突然一只手臂自后勾上他的脖子，带着他整个人都往前踉跄了几步。

        夏涵顺势低头，看见一双白色的球鞋，再往上就是折了两折的灰色校服裤子，露出一截白皙的脚腕。

        球鞋的主人正是他的后桌。许绎勾着夏涵的脖子，将他又往自己这边带了带，然后低头贴在他耳边，表面上是哥俩好，实际上则仿佛是地下党接头般紧张兮兮地说：“组长，商量个事儿呗。”

        “什么组长？”夏涵身子一僵，微微皱眉，有点不习惯与别人贴这么近，想挣脱又觉得不大好，便只是站直了身子，随许绎去了。

        “刚刚老师贴出来的表啊。”许绎笑道，“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语文组长了。”

        也许是难得看到这样晃人的笑容，一时间夏涵都没想起来去反驳他。

        “组长，帮个忙嘛。”

        “干什么。”

        “这不……待会儿收作业吗，你看……嗯？”许绎边说边用空出来的一只手比了个数钱的手势。

        “老师都知道了，你的作业已经被你妹给撕了。”夏涵扭头回应一个微笑，还特别在“你妹”二字上加重了语气。

        “不不，不是语文，是英语。我刚看了，咱英语老师就是我高一那位，特别不好糊弄。想当年，可只有她的作业我是天天交的。”

        其他作业都是不写的。夏涵默默在心里为他补上后半句话。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图书馆门口，夏涵跨上一级台阶，被扑面而来的冷空气吹得很舒服，然后开口道：“这事儿你应该找英语组长。”

        “哎，不是，组长，学霸，我不是这意思。就你的作业，能否借小人一睹芳颜？”

        许绎松了勾在夏涵脖子上的手，在高二（6）班区抱起一裸书，仍笑嘻嘻地打着商量。

        夏涵算是听懂了，合着就是想抄作业呗。

        “想抄作业？”夏涵一掀眼皮，内里情绪不明。

        许绎没听出夏涵嗓音中的突然冷下：“读书人的作业，怎么能说是抄呢，用你们语文上的说法，那叫借鉴，借鉴。”

        “放心，人在江湖漂，干这行儿我可是专业的，保证老师看不出来，就算看出来了，也绝对不会供出你的，相信我的人品。”许绎双手受阻，虽然无法拍着胸脯发誓，但依然努力表现出一副“我很负责”的样子。

        夏涵没说什么，只是弯腰抱起另一摞，侧身快步走了，留下一头问号的许绎。

        “嗯？”许绎看着夏涵的背影，站在原地愣了愣，“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夏涵抱着书闷头往前走，正好迎面遇上其他来打扫和搬书的班级。

        显然这种人流量对于狭窄的楼梯口来说还是太大了，夏涵不想和人挤，于是先在一旁站着了。

        “哎哎哎，昨晚看表白墙了吗？卧槽，狼尾，挑染，这也太帅了吧。”

        忽然听到两个熟悉的词汇，夏涵不由得偏了偏头。

        “看了看了，就是在学校门口的照片。不愧是许绎，距离开学仅剩16小时，没有踏入理发店，而是不惧校方威胁去追寻美，太酷了。”

        眼前浮现出某追寻美的男子手中挥舞着假发片的夏涵：“……”

        ·

        “同学们，新学期新气象，相信你们……”

        校长在前面慷慨激昂地讲着，同学们在下面东倒西歪地打瞌睡。

        老校长说话慢悠悠的，再配上话筒制造出的全礼堂360°全方面立体环绕效果，催眠效果一级棒。

        ……

        “下面有请德育处沈主任发言，大家掌声欢迎。”

        台下的同学们强撑着困意，为了给德育处主任面子，还是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

        “嗨，组长。”许绎压低了声音，故意凑到右侧的夏涵边上说。

        “嗯？”夏涵低垂着眼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谨记要关爱疑似校园孤独患者的许绎听着这个冷淡至极的单音节，反而又往右边靠了靠。

        “你看咱俩前面，两张红票票。”许绎边说边伸出两根手指在夏涵面前晃了晃。

        “什么红票票？”夏涵只顾低着头，有点儿心不在焉地应付道。

        “喏。”夏涵顺着许绎的手看去，只见前面人小情侣握在一起的双手。男的目视前方，正襟危坐，但微微泛红的耳尖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真实感受。另一方一直低着头，齐肩的头发掩盖住了她的面容。

        “怎么了吗？”多么常见的校园情侣啊。

        许绎招招手，神秘兮兮地示意夏涵靠过来点儿，“据不可靠的小道消息，我校支持学生举报谈恋爱，异性200，同性400。当然，在同一小道上，据说没有人这么干过。”

        “哦。”夏涵随口应了句，“那为什么分200和400？”

        许绎抿着唇，思考了一会儿，“可能……物以稀为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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