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自从楚修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以后，每年生辰，怀恩都会给他讲一些先皇后的事情。怀恩十来岁跟在先皇后身边，一步一步，成为了她的心腹。所以怀恩对先皇后的了解，甚至比楚宪都要深。

        只不过自从楚修进宫之后，怀恩便不再说了。楚修有时候问起来，怀恩便请他去问皇帝。楚修知道，这是怀恩想借着他的口，让皇上对先皇后念念不忘。

        一个人，就算再坏，只要做过一两件好事。那么这个人去世很久以后，大家想起来的，也都是这个人的好。更何况先皇后叶莘德言容功样样出色，现在楚宪想起她，全是少年夫妻时候的甜蜜。

        怀恩宣了晚膳过来。楚修刚用上饭，楚宪的心腹赵瑾就过来了。他见楚宪在用饭，打了个愣。

        “太子今日回来有些疲累，多睡了一会儿。”

        怀恩在一边解释了一下。

        “不是什么大事，就是皇上刚才从书房里找出好些小玩意，想着太子应该喜欢，就遣老奴送了过来。”

        赵瑾身后，跟着几位宫人，每人手里都托着锦盒。

        “多谢父皇。”

        楚修赶忙站起来。

        “怀恩，去甘露殿代我叩谢父皇。”

        “是。”

        怀恩笑着应了。

        赵瑾见无事，就与怀恩一道出了东宫。楚修坐下来，却也不想吃。

        怀恩懂甘露殿回来，天色已晚。整个太极城安静极了，只有当值的侍卫和宫人在走动。

        今晚天气很好，有大颗的星星缀在夜空。怀恩一边走一边想着心事。不知不觉，就到了安仁殿。

        安仁殿已经重新修葺过了，外表看过去，和以前没有什么不同。这里早已封了宫，谁也不知道内里是什么样的。

        三月末，院子的花都开了。别的宫殿的花枝，斜楞着伸出来，坠得快要折了。而安仁殿，从外面只能看见一些枝桠，上面缀着花枝。看来当年的大火，焚毁了许多东西。

        怀恩叹了口气，继续往前走。这条路，他十几年前也走过，走得比现在要急得多。

        那天，也是个晴朗的晚上。

        安静的太极宫，这一晚异乎寻常的静，但是这种静谧并不安稳，让人觉得心慌。

        安仁殿内，皇后叶莘抱着才的小皇子楚修，定定看着眼前的来人，双眼都要冒出火来。

        “你与淑妃，诬陷我大皇儿，现在居然还要来害我与幼子。真是狼心狗肺的东西！”

        那人微微一笑，不说话，抬手就是一把火，瞬间就点燃了绣满石榴花的床幔。上好的锦缎，沾火就着。

        “东宫意图谋害皇上，畏罪自戕。皇后因参与其中，也在安仁殿自焚谢罪。只是可惜了小皇子，还是个奶娃娃，就要殒命于此。真是可怜。”

        来人说完，转身就出了安仁殿。叶莘想要起身，却挣扎许久而不得。她这才发现自己浑身瘫软无力，想来是中了秘药。

        这时，从屏风后面出来一个人，正是皇后的心腹内侍怀恩。叶葚见是他，松了口气，赶忙把小皇子塞进他怀中。

        “带他走，去叶家。叶家自会安排他的去处。”

        怀恩抱着小娃娃，试图拉起叶葚。

        “娘娘也跟着一起逃吧。”

        叶莘跌坐在地上，暗红色的裙摆铺开来，鲜艳而又凄凉。

        “只有我死了，皇上才会记起我的好。所以，我今日不得不死。我还等着修儿为他兄长报仇呢。”

        叶莘说完，狠狠地推了一把怀恩。

        “快走！”

        她的声音低沉而又决绝，让人不容反抗。

        “是！”

        怀恩说罢，抱着小皇子朝着叶莘磕了个头。咚的一声，闷闷的，让人听了心头一颤。

        “娘娘放心，怀恩拼死也要护小皇子周全。”

        “好孩子。”

        叶葚颤抖着手，挣扎着从床边的柜子拿出一个瓷瓶递给怀恩。

        “这里面是迷药，吃一颗可以昏睡两个时辰，你喂小皇子吃下去，免得他路上哭闹，暴露了行踪。”

        怀恩接过来，倒了一颗喂进小皇子的嘴巴，轻轻捏了下他的下颌，就咽了下去。

        “娘娘，怀恩走了。”

        怀恩说完，把小皇子裹在怀中，头也不回地出了安仁殿。

        怀恩穿着夜行衣，隐匿在黑暗中。他走了许久，终于出了太极城。见了叶家的人，怀恩这才回头，此时太极城火光冲天，漆黑的天空被染红了半边，想来已经是无力回天了。

        忽然轰隆一声，应该是大殿垮了下来。许是母子连心，昏睡过去的小皇子此时在怀恩怀中动了几下。怀恩轻轻地安抚着他，让他不要苦恼。

        叶家人让怀恩与小皇子上了马车。车上，怀恩掀开车帘，又看了一眼太极宫。他一直望着，直到再也看不见才转回身来。他闭上眼睛，复又睁开，一双眸子清亮无比。

        “娘娘放心，小皇子终究是会回来的。”

        马车带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头也不回地投进黑暗之中。

        在外人眼中，怀恩不过是个普通内侍，谁也不知道他武功高强。所以他一路走过去，悄无声息，大内高手都没有发现他的行迹。

        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儿，也没有人知道才几个月的小皇子楚修，被他偷偷带出了紫宸宫。

        众人只知道皇后在安仁殿自焚，旁边还有一个襁褓，俱被烧成了灰烬。

        怀恩回到东宫，楚修还在书房看书。他晚上不用当值，就回了自己的住处。他在东宫的屋子，和在安仁殿的几乎一模一样。他点了灯，让跟着自己的徒弟出去。外面，有星星照过来，屋里亮堂堂的。

        “皇后娘娘，”怀恩轻轻地喊了一声，“老奴做到了。”

        郑家，郑夫人收拾东西。楚修的生辰，她和往常一样，备了一份贺礼给他。

        郑筝在一边看着，就见郑夫人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望着一个帕子发愣。

        “娘亲。”

        郑筝凑过去，一方已经发旧的锦帕，上面绣着一对戏水鸳鸯。

        “这个是先皇后当年送给我的。”

        郑夫人见郑筝有些疑惑，笑着和她讲起了旧事。

        “我那会儿和你父亲刚刚订亲，她就送了这个给我。一晃这么多年了，这物件，都已经旧了。”

        郑夫人说完，找了个锦盒把帕子叠好放了进去。

        “你这几日去上学，若是见了太子，就把这个给他。他娘亲的东西，放在身边，也算留个念想。”

        郑夫人本想让给郑简带给楚修的。可是他现在在翰林院，旬日才回来一次。当他抽空遇见楚修，还不定是什么时候呢。自己最近又不进宫，所以只得劳烦小女儿了。

        郑筝这些日子在宫中，识得很多规矩。郑家送上去的东西，宫中是要记档的。这么个物件，看来自家娘亲是不想让宫里知道。

        楚修这几日跟在皇帝身边学习政务，回来的时候，都已经很晚了。郑筝连着几日都没有遇见他，不免有些烦闷。

        “姑娘这是不高兴了？”

        这一日郑筝回家，让灿星给她卸钗环的时候，想到又没看见楚修，嘟着嘴巴不说话。

        “倒也没有，就是娘亲让我做的事情一直没做到，有些心烦罢了。”

        郑筝也不知道自己的烦闷是打哪儿来的，思来想去，应该就是没有完成自家娘亲的嘱托的关系。

        灿星笑了起来，轻轻地给郑筝梳头发。

        “夫人也没交代您立时完成不是？再说了，过两日才是太子生辰呢，若是再见不着，您和太后说一声，去东宫特意拜见一下太子，也是可以的啊。”

        郑筝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心情复又好了起来。再见不到楚修，她自己去找他不就好了。

        好在楚修生辰这一日，皇帝体谅他，让他休息半日。楚修打宣政殿过来的时候，迎头看见郑筝。

        郑筝看见楚修过来，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她正想着要不要找他呢，这不就碰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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