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哎，我说的话你都听到没啊？”杨哥抱着个笔记本电脑坐到了湛屹身后的沙发上。

        “嗯。”盛鱼那边半天没回，湛屹先下了游戏。

        杨哥啧了声，“你这几天晚上八点到十点都陪谁玩呢？不是说不接单吗？”

        湛屹去旁边饮水机拿纸杯接了两杯水，压不住笑道：“逗鱼呢。”

        “啊？”杨哥反应反应，“哦，你还别说，我之前跟你商量的，转直播的那个事儿，我就觉得斗鱼挺好的。”

        “虎牙竞争太大了，斗鱼王者的主播数量和直播场次虽然也比不上触手，但是吧，它现在的扶持力度还挺大的，你们这种技术主播去捞一笔绝对没问题，”杨哥说，“怎么样？考虑考虑。”

        湛屹边灌了一杯，边把另一杯放到了杨哥面前的茶几上，“考虑，不过不用考虑我。”

        这个陪玩工作室是湛屹上高二的时候和杨哥一起开的，之前，他一直在杨哥的网吧当网管，也兼职游戏代练。

        那个时候他玩的是英雄联盟，后来才改玩的王者荣耀。

        不过最近几年，王者手游大热，湛屹上手快，也有接单渠道，就赚了不少。

        杨哥一直都是个活络的生意人，对开网吧也没什么执念，正好，他在网吧积累了一帮打王者厉害的小孩儿。

        他这一研究，就发现了个新兴市场，陪玩。

        杨哥说不用湛屹开麦，他也试了一阵，确实赚钱，还轻松，不用担心被封号，就也跟着投了百分之三十的钱。

        最近，杨哥看着不少游戏主播直播点陪玩，还有的陪玩直接直播，吸睛又不少赚，他就动了心思。

        但湛屹不露脸这件事儿，他是知道的，试着问一下不同意就算了，就是湛屹这声音和长相属实是可惜了。

        “那个，”杨哥把桌子上的笔记本电脑转了过去，湛屹一转电竞椅，往前一挪，看到屏幕后，登时冷了脸。

        监控里的中年男人瘸着一条腿，个挺高，就是没有那个年纪的豁达和悠闲，他眉头紧锁，眼神凶恶，额头上还有一道很长的疤。

        工作室租的是居民楼的一楼，白天没拉卷帘门，只有一道两扇的玻璃门。

        男人从上午九点就在这栋楼附近徘徊，直到中午十二点，才完全消失在工作室的监控范围内。

        如果不是杨哥认识这个中年男人，他早就报警了，这人的动作怎么看都像是来蹲点的。

        但他不能这么做，杨哥问：“老头子这是想干啥呀，你和他说了工作室在哪了？”

        “没有。”湛屹盯着监控视频低沉道。

        杨哥看着湛屹的低气压也没法再说什么。

        “没事儿，”杨哥想把电脑扣上，湛屹伸出手阻止了下，杨哥就又坐回了沙发上，“工作室也没啥值钱玩意儿，就几台破电脑，他要是真来偷，咱也不怕。”

        “给你添麻烦了，杨哥。”湛屹的嗓子有点沙，“晚上我回去一趟，他以后不会再来了。”

        杨哥叹了口气，拿回电脑扣上了，这玩意越看越糟心，要不是实在没招，他也不想拿过来给湛屹看。

        “明天去墓地？”杨哥起身拍了下湛屹的肩。

        湛屹点点头，“就去看一眼，没什么别的事儿。”

        “嗯，别上火，要是生病了再耽误我挣钱，我这贪吃的钱包可不同意啊。”杨哥开玩笑道。

        湛屹扯着嘴角笑了下，“知道了。”

        湛屹到老房子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了，不过就算是这个点，湛江也还是醒着的，他睡不着，也不敢睡。

        钥匙插进去，门一打开，酒味儿、烟味儿以及各种食物的腐烂味儿全都拧成了一股，铺天盖地的往湛屹的鼻子里钻。

        他没进去，先在门口站了一会儿。

        里面的中年男人听到动静，拿着个酒瓶子晃晃悠悠的出来了。

        看到湛屹影子的一瞬间，一口黄痰吐到了门外，湛江扬着半哑的大嗓门子喊：“你他妈怎么不死外头呢？还他妈知道回来？”

        湛屹关门进屋。

        客厅里只有一盏台灯，棚上的灯已经被湛江拿酒瓶子打坏了。

        “你去我工作室了？”湛屹冷声问了句。

        地上全是瓜子皮和烟头，沙发上更是乱七八糟的衣服和掏坏的沙发皮。

        湛屹只好把目光移向了这个让他看着就恶心的男人。

        他的眼神毫不遮掩，湛江怒着双眼的和他对视半晌，先移开了目光。

        他把瓶子里的最后几口干了。

        玻璃瓶子猛的往地上一贯，玻璃碎裂的声音和楼下邻居的大骂同时响起，充斥着湛屹的耳朵。

        他几步上去，一把攥住了湛江的领子。

        男人很高，以前一只手就能把小湛屹拎起来，另一只手还能控制着湛屹的母亲。

        韩馨满嘴是血的哭喊，求湛江别打了，却只能换来小湛屹一次又一次的被送进医院。

        而这一切，都发生在这间老房子里。

        攥着领子的手用力到发抖，“我说最后一次，别去我工作的地方找我，你只配待在这，替我妈守着这里。”

        湛江双手颓然的垂在身侧，他不知想到了什么。

        半晌，他眼睛瞅着地上，满嘴酒气道：“我在这睡不着。”

        湛屹冷笑一声，扔开了他的领子。

        “如果你还想回监狱的话。”湛屹他拧开门，扔下了最后一句话，“好好在这呆着，什么时候我妈让你走了，你才能走。”

        他从楼上下来，先是在小区里走了几圈，后来随便找了个掉了漆的健身器材坐下了。

        拿出手机，看到了盛鱼给他发的三条微信。

        【芋鱼：？】

        【芋鱼：你这号全皮肤！】

        【转账：1000元。】

        他给盛鱼回了条，就把手机收回了兜里。

        【yi：请我吃饭吧。】

        第二天一早，湛屹就去了西郊的墓地。

        他带了一束白色的康乃馨，但找到位置的时候，边上已经摆了两束了。

        韩馨是名高中教师，她以前教过的学生，现在最小的一届也快三十岁了。

        湛屹半蹲在地上把三束花规整了下。

        目光不自觉的停在了墓碑的照片上。

        韩馨的这张照片是她得抑郁症之前照的，温柔又优雅。

        湛屹抬头用手挡着看了看天，太阳光开始变足了。

        “妈，”一句叫出去，湛屹也不知道继续往下说什么。

        这也是他第一次来，韩馨是去年没的，抑郁症自杀，在湛江出狱的前两个月。

        湛屹上初一的时候，韩馨的抑郁症已经很严重了，她辞了职，在家养了一段时间的病，后来被湛屹送去了医院。

        那时候，湛屹早就不想着学习了，他忙着打工，赚钱，玩游戏当代练也是那时候逼出来的。

        后来，韩馨基本都是在医院住两个月，再回家呆一阵儿，不行了就又回医院。

        湛屹本来以为，她还能陪自己一段时间的，却不想，韩馨看到了新闻，那种骨子里的恐惧，让她仅凭一双手就认出来了，那是还有6个月即将刑满释放的湛江。

        之后，她的病开始急速恶化。

        无论湛屹使多大力气，给她转去多大的医院，吃多好的药，都没用了。

        四个月后的某天，湛屹放学接到医院的电话赶过去，病床上只剩下了蒙着白布的她。

        湛屹不清楚自己在墓地呆了多久，从墓地出去后，他也不知道去哪。

        脑子里空空的，什么都思考不了，这就是盛鱼常有的状态吗？

        不知是不是想到了盛鱼，湛屹上了一辆去北郊的公交车。

        这还是他第一次从西郊往那边儿去。

        晃晃悠悠了大概两个多小时，湛屹在西顿庄园附近的一站下了车。

        他在车上眯了一觉，这一下车，阳光刺的他睁不开眼。

        往前走了几步，湛屹站到了一棵大树下，用手挡了半天才缓过来。

        眯着的眼睛慢慢睁开，刚刚睡梦中的脸和眼前的重合。

        他猛的睁大双眼，还没完全缓好的眼睛又被刺了一下，这下彻底睁不开了。

        “真的是你啊yi，我还以为我看错了呢，”盛鱼略带惊讶道。

        熟悉的声音让湛屹分辨出了现实，他点了下头，“是我。”

        盛鱼笑了笑，“我记得你很高。”

        “嗯，干什么去了？”湛屹试着睁了下眼睛，差不多能看清了，他放下了挡着眼睛的手。

        “给大楠买生日礼物，”盛鱼把手上的礼物袋举起来，小小的，看包装像是瓶香水，“对了，大楠也是我的好兄弟。”

        湛屹挑眉看他，“女的也算好兄弟？”

        盛鱼忽的眨了几下眼睛，“你怎么知道她是女生？”

        湛屹轻咳了声，“哪有男生叫大楠的。”

        盛鱼点点头，“我发现你好聪明啊。”

        湛屹笑了笑，“要回家？”

        “对，在车上看到你了，我就让吴叔先停了一下，”盛鱼用手指了下停在路对面的宾利，“你怎么不收我的红包？”

        “还有，你说让我请你吃饭，我问你什么时候有空，你都一直没回我。”

        湛屹盯着他在阳光下能看清绒毛的脸，“现在。”

        “啊？”盛鱼没听明白。

        湛屹捏了下他的脸蛋，“现在有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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