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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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大课间,眼保健操刚结束,施朱就窜过来。
“叶神,我想征用你的英语册子。”
“干嘛?”
“我昨晚才想起来还没准备竞赛资料,买回来又太迟,没写完。”
备考时间紧,周五放学前,胡玥一口气布置了十篇阅读。
“小菜,一篇五分钟,也就不到一个小时的事儿。”胡玥说。
当时杜仲还没来得及反驳,就被书本拍了脑袋。
竞赛题难度当然不低。叶然掐表完成,一篇最少也得15分钟。
昨晚睡前白浔找她对答案,有两道两人意见不同。
几分钟后,白浔发来语音:“叶神,我跟其他同学对了一下,要不你再看看文章二三段?”
叶然看完二三段,改了答案,但没有回复。
施朱翻到最后一篇,一脸迟疑。
“这两处怎么涂这么黑,你最初选了什么?”
“你抄你的。”
“这是洁癖严重的人该干的事?”
叶然合上手中的作文书,抬起头。
“请别用眼神杀我,就抄你三篇答案,至于吗?”
与此同时,一旁钟塬被牛奶呛到咳嗽:“习惯就好,叶神最近隔三差五眼神核善。”
叶然:“有吗?”
“哎呦~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几秒后,钟塬找补:“有情绪是好事,我可一直在等着你笑起来。”
“猹猹你那帖子可真损。我前天逛校园论坛,还又看到了。”
施朱抄完答案,心满意足。
“凭良心说,你选‘会’还是‘不会’?”
“我早评论了。”
“那个‘追光者’是你?”
“当然——不是。”
施朱转眼就盯上了叶然的数学资料。
“在哪儿买的?我也想要这套题。”
“同一家店。”
叶然长指敲向英语练习册。
“昨晚太着急,我都没发现那里还有这宝贝。”
施朱离开后,钟塬得以归座。叶然趴在桌上,面朝窗户,目光涣散。
“叶神,你累了?”
“嗯。很累。”
难得听这人以如此慵懒的口吻讲话,钟塬愣了几秒。
“昨晚没睡好?”
“半夜被噩梦惊醒了。”
“离上课还有几分钟,你先眯一会儿。”
凌晨3:33,叶然满头大汗醒来。
梦中,大雨如注。街道两旁鲜花盛开,红如火焰,白如冰雪。她身穿一条粉色碎花裙,撑着一把小花伞,穿梭在雨雾中。
突然,小巷里冲出一只怪兽,它张着血盆大口,作势要将她咬碎。
她心中恐慌,急忙弃伞逃跑。那怪兽穷追不舍,粗壮的手臂蜿蜒向前,最后——大手掐住了她喉咙。
耳边惊雷阵阵,“轰隆隆——轰隆隆——”。她挣扎哭喊,却无人前来救援。
梦的最后,她再次看清了怪兽手臂上的图案——一只hellokitty。
叶然刚闭上眼睛,门口就传来“巨响”。
“幺妹儿,你出来一下。”
“卧槽,杜喇叭你找死。”
钟塬跳下座位,去训斥“入侵者”。
白浔轻轻挪开凳子,腿刚伸到过道,就对上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
她俯下身:“还有时间,再休息一会儿。”
“不了,中午去图书馆睡。”
“也好,那里安静。”
白浔走出后门时,正见钟塬和杜仲纠缠在一起。确切些说,是钟塬被杜仲勒在腋下。
“两位领导注意体面。”
张阳甩着一手水珠跑来,按在杜仲校服上擦干。
“半仙,这是待客之道?”
杜仲另一条胳膊挥起,轻易勒住张阳的脖子。
“左拥右抱,好福气。”孙奕倚在前门外的栏杆处。
“孙班长好。”
“杜班长好。”
孙奕走上前,无视俩正挣扎的“人质”,和杜仲握手。
“斯文败类,还搞这套社交礼仪。”钟塬气愤。
白了一眼聒噪之人,孙奕看向贵客:“杜班长突然到访,不知所为何事?”
“自然是为了我幺妹儿。”
杜仲冲躲在七步开外的女生憨笑:“中午一起吃饭?”
白浔还没接话,钟塬义正言辞:“本班只接受内——”下一秒,他被用力挣脱了桎梏的张阳捂住嘴巴。
“文委慎言。”
片刻后,四个男生又开始阴阳怪气。白浔留下一句“不了”,从前门回了教室。瞬间,楼道里爆发出一阵笑声。
张阳:“杜喇叭,闭门羹的味道怎么样?”
钟塬:“赶紧回去西边疗伤,午饭自己多吃两碗。”
杜仲纳闷,期中考试后就再没在食堂碰到过这人,难道她现在喝风饮露?
等西边的领导木然离去,孙奕:“猹,之前你不还想着撮合他俩吗?”
“问了几次,人家白马不同意。”
“害,咱班的鲜花,个个眼光贼高。”张阳胳膊搭上钟塬肩膀,“不管怎样,请文委忘记‘内部消化’这四字。”
“丢人。差点在杜喇叭面前颜面扫地。”
“不是差点,是已经。”孙奕一脸严肃,“一天到晚嘴巴不停地吃,力气还那么小。”
12:00,铃声一响,同学们一涌而出,奔向食堂。
白浔已经适应了一个小时后才去吃午饭。
这个时间点确实挺好。食堂里没几个人,不吵不挤,可以在二楼靠窗的位置晒太阳。
两人偶尔说几句话。多数时候,各自塞着耳机,静静吃完,一起走回教室。
微风扬起发梢,叶然放下笔,看一眼向右上方,座位旁没人。她站起身,脑袋昏沉,闭眼静默四五秒,再睁眼时那人已跑了进来。
“没有豆浆了,给你带了核桃奶。”
“谢谢。”
“离晚饭还有五个小时,先垫垫肚子再去睡觉。”
叶然咬了一口尚且温热的包子,青菜馅。又咬了另一个,豆沙馅。
“店里有青椒茄辣味,但我没买。”女生乐呵,“你这口味还真与众不同,甜辣交替。”
叶然咽下包子,把小方盒递过去。女生挑了一颗,放在手心。
“不吃吗?”
“午饭后再吃。我先去食堂了。”
二楼靠窗位置,叶然枕着胳膊看向楼下。同学们三五成群,在各处嬉笑玩闹。陶行知塑像后,一对情侣正偷偷摸摸拥抱。
胜蓝校规极严。第四条“不准早恋”,几乎每次班会课都被辛琥三令五申。
“当务之急是学习,往后你们自然有大把时光随心所欲。对的时间,就该做对的事,人间可不卖后悔药”
辛琥在讲台上苦口婆心,底下的同学各怀心思。
何时是对的时间?哪些是一定对的事?
以前叶然无暇考虑这些问题,她一门心思想要离开这座城市。越快越好。
耳边传来细小声音,她爬起身。
“吵醒你了?”女生坐在对面,声若蚊蝇。
图书馆本就安静,午饭时就更静得出奇。此时任何微弱的声响,都会被无限放大。
“你来多久了?”
“没多久,才翻了三页。”
女生合上手中的《平如美棠》。
看了一眼手表,下午1:27。叶然:“要走吗?”
对方答非所问:“还困吗?”
“不困了。”
“时间还早,要不去操场转转?”
阳光温暖,操场上有人在闭目养神。那人坐在乒乓球台边,身体介于阳光和阴影之中。
“要不我们换个地方?”
叶然摇头,随即音量提高:“秦越,把位置让开。”
身后传来低低的笑声。
秦越把衣袖从眼睛上挪开:“wuli叶,大中午你嚎什么嚎?”
叶然走上前,抬起腿,做出要踢的姿势。
“快别吓唬人了。”秦越稳如泰山。
叶然左右张望:“就你一个人?”问完立马皱眉。
秦越瞪着眼睛站起身,用力拍打屁股:“求你长点心。”
周围扬起不少灰尘,叶然急忙捂住口鼻。望着渐行渐远的身影,她连喊了两声“抱歉”。
“草儿生气了?”
叶然点了一下头又摇一下头。
“他在这里等人?”
“我发现,你抓重点的能力挺强。”
“为什么这么说?”
“你猜。”
约三十米外的篮球架旁多了一个人影,叶然不自觉地眯了迷眼睛。下一刻,她看到身旁这人也转头看向了篮球架,心中一紧。
“草儿旁边那是猹猹?”
白浔眨巴了几下眼睛,又自我否定:“不对,那人个头比猹猹高,是半仙?”接着又眨巴了几下眼睛,“看走路的姿势,好像是——”
“就是半仙。”叶然抢答。
白浔眉头舒展,嘴角上扬:“我视力很差。”
“我视力也一般。”叶然长舒一口气。
顺着跑道走了两圈,二人返回慎思楼。一路上叶然都在懊悔。正午时的操场,一直都是秦越的疗伤圣地,这点她心知肚明。
初二那年元旦后返校,那是她第一次见秦越独自疗伤。当时他缩在兵乓球台下,眼泪湿透衣袖。
一个月前,他父母先后离世,校园里传得沸沸扬扬。
一种说法是,秦章呈酒驾,无意中撞死了文和。另一种是说,夫妻本就不合,丈夫蓄意谋杀。
不管怎样,结局已定,文和抢救无效,秦章呈割腕自尽。
叶然看过这条新闻,于是她上前一步对秦越说:“你得振作起来。”对方非但不领情,还捡起一颗石头扔向她脑门:“滚开,丑八怪。”
额头上血珠滚落,叶然叹了口气,跑去卫生间清洗。
看秦越如今整日插科打诨,她原以为经过三年时间,他已痊愈。看来,到底是自己天真了。
“有些伤口,或许终其一生,都无法结疤。”
“嗯。”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不知道。但我觉得你说得对。”停顿三四秒,白浔补充,“吃点止痛药,可以少受一些苦。”
停下脚步,叶然意味深长地看了女生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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