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家长会

“你现在回家吗？”乔郁问他。

        周沐淮停住脚步，现在回去吗？手中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宋正初替他回答了这个问题，叫他在学校里等着，家长会结束一起回家。

        周沐淮摇了摇头。

        “那我们去图书角坐一会儿？”

        说出这个提议，乔郁注意周沐淮脸色突然紧张起来，十分僵硬地偏过头，仿佛是有什么洪水猛兽要来到。

        乔郁兴许没看到，但他出来的时候看到黄文峰在图书角和人推推搡搡，还往他们这里瞟了一眼，那眼神算不上善意。

        而见周沐淮这幅样子，乔郁一头雾水，不过她还是贴心地决定换一个地方。她思索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体育馆。“周沐淮，你要不要去打羽毛球？或者，你想要一个人待着吗？小花园很安静，不会有人来吵你。”乔郁期待地看向他。

        周沐淮躲闪着乔郁亮闪闪的目光，支支吾吾道：“我……”

        也许在过去他渴求一个人享受一段安静的时光，但一声一声嘲讽和嫌恶让他无所遁形，孤独变得奢侈。现在，现在好像有一股暖暖的感觉包裹着他，那是一种会让人贪恋上瘾的东西，他其实不想一个人。他要怎么和她说？

        “我……不会打羽毛球。”

        乔郁温柔地对他笑笑，“没关系，我教你呀。”

        她带着周沐淮到体育馆，羽毛球场还有一块空的场地，正好，她和周沐淮去那里。

        乔郁去器材保管室借来球拍和羽毛球，和周沐淮站在同一边，教他如何握拍以及发球。

        “你像这样，大拇指和食指贴在这个拍柄的宽面上……这就是正手握拍”乔郁握着一只球拍给周沐淮做示范，并且配上解说。

        周沐淮十分笨拙地用五指握住球拍，不管怎么拿他都觉得十分别扭，拍柄好像也会看人下菜，在他手里怎么待着都不得劲。

        他焦灼地转着拍子，找乔郁说的宽面，然后虎口对准窄面的棱边，“啪嗒”一声，拍子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周沐淮感到自己的血液都在那一瞬间凝固住，他手忙脚乱地蹲下，却又一不小心踩到球拍，躺在地上的球拍发出“哐当”一声。此刻的他十分无助，但和过去是处截然不同的境地下。

        最后是乔郁将拍子捡起来放回他的手中。

        这就像块烫手山芋，如果可以的话，他不想再碰了。“我，这个——”

        “继续啊，没事，你刚刚的手法是对的。”乔郁抬起头安慰他，眼底隐隐有些笑意。

        周沐淮骑虎难下，他肩膀紧绷，抿着嘴，愁容满面。害怕自己再次出糗，又不敢扔下拍子说“不学了”。

        他只好重新按照刚才乔郁说的姿势握住球拍，但为了避免出现刚才的惨状，他这次握得非常用力。

        “这里，那个地方。”乔郁指了指她的大拇指，还有整个手的位置，提醒他往下面放一点。

        “诶，就是那个位置……不是，那个”乔郁说着说着有些着急，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掰周沐淮的手，帮他调整位置。

        握了很久的拍，周沐淮的手上已经出了汗，突然一阵冰凉的触感从他的手上传来，就像久旱逢甘霖，在这炎热的天冰冰凉凉的甚至有些舒服。但一想到手上黏黏腻腻的汗，他小心翼翼地将手往回缩。

        这一举动引来了乔郁的不满，“别动”

        周沐淮僵住，心跳加速，变得比之前更加紧张，任由眼前这个扎着丸子头穿着校服的女生摆弄自己的手。

        “就这样握，你挥拍试试。”乔郁调整好动作，自然地收回手，神色如常，丝毫没有体会到周沐淮百转千回的丰富内心。

        “你挥拍试试？”乔郁看着眼前疑似发神地人，以为他需要自己做示范，于是拿起自己的拍在空中挥舞了两下，总算是让周沐淮回过神来。

        周沐淮机械地挥拍，乔郁无奈地摇头，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放松。

        “手臂也要放松，你不要太用力了。挥拍打的时候主要是手腕在用力。”

        周沐淮战战兢兢注视着她，唯恐她再伸手抓住自己的手臂。

        乔郁反而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了，脸颊上浮现淡淡的粉色，她眨了眨眼转过身，避开周沐淮的目光。“发球下一次再教你啦，今天我发球，我们开始吧。”

        距离拉开，两人各据一方，心里的那点小心思在球场你来我往的过程中逐渐隐去。

        羽毛球碰到乔郁的球拍总是会“啪”，发出响亮的一声。起初是乔郁一个人演着发球的独角戏，周沐淮木愣愣地在一小块地方伸手用球拍够球，堪堪能擦到羽毛球上的毛。在仔细观察了乔郁的动作和步伐之后，周沐淮也逐渐上手能够和乔郁对打几个回合。不过大部分时间都是周沐淮追着球满场跑，有时甚至找不到球的方位，乔郁总在这个时候低低地笑出声。

        偌大的场馆击打的声音此起彼伏，周沐淮听不见她的声音，但绕过球网，他能看见对面的人脸上荡漾开的笑容，眼睛眯起来像弯弯的月牙，白皙的脸庞上因为运动而泛起点点红晕。每当看见他找球的时候，乔郁就会走到网前，笑意盈盈地给他指出球的位置。她说，“球在你后面。”

        真好，希望时间可以停在此刻。

        而教学楼中，高二六班家长会却不似体育馆的氛围一样充满活力和激情。在外奔波劳累的家长坐进舒适的空调房，听着班主任和各科老师或温柔或严厉的枯燥声音，睡意值直接拉满。当然，也有个别家长十分认真地听讲，恨不得把老师的每句话都记录下来，李逵的妈妈就是其中之首。每一位老师说完话，她就会带头鼓掌。

        宋正初是在一阵一阵雷动的掌声中被吵醒，心里叫苦不迭，想着下一次再也不来开家长会了。

        “乔郁妈妈，那位鼓掌的是谁的家长啊？”宋正初借着书的遮挡和杜景春说话。

        杜景春往那边瞧了瞧，“你说她呀，是李达的妈妈。她是我们家长会的课代表呢，每次开完家长会都会在群里面把老师讲的内容整理发出来。”

        宋正初感到十分惊讶，“李达妈妈还挺热心的。”

        “是呀。”杜景春妈妈抬头看了一眼老师，又回到班主任最后的讲话环节，看来家长会马上要结束了。她问宋正初，“你等下需不需要去找老师了解一下你外甥在学校的情况？”

        “需要单独去找老师了解吗？”

        杜景春点头，事无巨细地和他解释，“也可以不去。不过大部分家长都会去找老师聊聊孩子的近况，毕竟整天都在学校里面待着，只有老师才清楚他们每天到底在做什么发生了什么。”

        “孩子要是有什么情绪上的问题，我们也好及时开解他们。所以还是建议你和老师聊聊，家长会没有空也可以平时和老师约好来学校谈一谈，家长群里面都有老师电话。”

        宋正初给杜景春竖起大拇指，“乔郁妈妈，还是你懂得多。难怪乔郁这姑娘又听话成绩又好，教育孩子果然是需要方法的。”

        杜景春禁不住宋正初的夸，“哎哟，你别这么说。”她的郁郁本来就很好，不需要她教也能。

        “我们家长都是互相交流经验的，大家有什么好的方法都学一学，孩子在学，我们也在学嘛。你家周沐淮什么情况，怎么高二转学呢？环境，学习内容都变动，怕是需要一段时间才能适应。”

        宋正初苦恼地摇头。家长会这时已经结束了，在得知了杜景春还要在教室里面逗留一阵最后和老师单独交流，他才把周沐淮的情况同杜景春简单说了一下。

        “转学这个事情也是没有办法，周沐淮之前一个人在镇上读高中，没人照顾而且那边的学习条件和氛围也不是特别好，后来经过他同意就把他转到这边来了。”

        “他学习呢，还跟得上吧。情绪呢，有没有什么问题？”杜景春追问道。

        宋正初顿了顿，苦笑着说，“我不清楚，他从来不和我说这些问题，不知道是内向还是不想和我说话。”

        杜景春有些吃惊，她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家长，对自己的孩子一无所知。

        他爸妈呢？本想问这句话，但宋正初的言辞里都避开这个话题，她想这可能是人家家里的私事，她一个同学家长，也不好过问，只能给他提一些中肯的建议。

        “这种情况的啊，他是住校还是走读？你给他换一个方式看看。不愿和家长说的，在同学面前多多少少会提一些，多从同学那里了解了解。”

        “他每天晚上都要回家，那我给他改成住读，先看这个学期会不会好一点。”

        “嗯嗯试一下吧。”

        “诶乔郁妈妈，上次乔郁送的餐是你自己做的吗？那个饭馆是你家开的呀！那个菜特别好吃。”聊着聊着宋正初突然想起那天周沐淮狼吞虎咽的情景。

        杜景春一愣，发现这位周沐淮的家长特别喜欢说好话，她笑着说道：“是我自己开的，在老街那边，有空你带着周沐淮到那儿来吃饭呀。”

        “哎说起来都不好意思，我想……请您帮个忙……”宋正初欲言又止。

        “什么事，你说。”杜景春十分热情地看向他。

        宋正初还是吞吞吐吐，杜景春对他说：“两个孩子做同桌也是一种缘分，有什么忙能帮的肯定也会帮。”

        思虑片刻，宋正初决定把话说出来。他在脑海中组织好语言，开口道：“周沐淮家里情况比较复杂，现在是我在照顾他。但我的工作不在这边，他都是一个人住，我也确实对他缺少关心，没办法这两头实在顾不过来。您看看能不能周末给他送饭过去，我担心他自己在家里不好好吃饭。不白吃，我一次性把饭钱都付给您。”

        听到宋正初的话，杜景春仿佛想起了往事，想起那个孤苦伶仃的孩子。

        现在的周沐淮父母都不在身边，这么放这让他自身自灭，唉，遭罪的就是个孩子。

        宋正初看她隐隐泛起的泪光，如临大敌，担心是自己的话触碰到了一些伤心事，“乔郁妈妈，实在抱歉，我不该说这些话的。”

        杜景春长叹一口气，“这有什么，送个饭而已。他和乔郁一起吃，也多不了几个钱。我就是心疼这些孩子，哎！”

        宋正初一时说不出话，没有想到还会有人答应这样无理的要求。

        半晌，他十分激动地看着杜景春，说话断断续续，“乔郁妈妈，真的太谢谢你了！我真的…我也不会照顾孩子。遇到了您这么一位好人…您才是个好人。今天晚上我请您吃饭吧，不然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您也不收钱……”

        “不用，不用，真不是什么大事！”杜景春无奈地拒绝他，“都是为了孩子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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