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阳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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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辰一行人一路向南,天黑方止。
连着急行了两日,大家才把速度降下来。
十一月二十六日的下午,太阳还剩一角挂在天上。刘辰远远看到前方有一个小镇,他冲着后门的队伍大声喊道:“再往前走十里路就有一个小镇子,这几日大家急着赶路都辛苦了,我们快点赶着牛车进城,我们就在镇上歇一天再走,大家觉得如何啊?”
众人一听可以休整一天,哪有不应的。连着两三日大家都没怎么歇息过,正常要花六日的路程,三日就走完了,真可谓是人困马乏,再不歇息,谁都顶不住了。
大伙都憋了一股劲,十里的距离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
进了镇子,半斤就找人打听客栈的位置。老伯告诉他说,这里就只有一家同福客栈,一直直走就能看见,众人不疑有他,按照老伯指的方向就找去了。
转出巷子,向前直走,不一会就看到了在朔风中飘摇的幌子。那幌子已经变成了灰黑色,依稀还能看得出“同福客栈”的字样。
半斤上前去与掌柜的交涉,那掌柜见一行人都是彪形大汉,也不敢漫天要价,价钱只比平时略高些许,还在刘辰的接受范围之内。
考虑到大家都很累了,半斤也没与掌柜的多做纠缠,很快就定好了四间客房。刘辰单独一间,半斤和八两合住一间,剩下的人住两间通铺。
八两亲自把马栓到后院,又嘱咐小二帮忙喂食后才跟着上了楼。上了二楼,半斤和八两都没有直接回自己的房间,而是帮着刘辰整理好床铺和带来的东西后才起身回房。
刘辰本来是不要他们做这些的,可是抵不过他们的坚持,最后这些事都交给了八两来做。半斤和八两之前在醉仙楼主要干的就是打杂的活,洗衣做饭这些杂事对他们来说就是小菜一碟。
他们手脚利索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就又回到刘辰这边了,刘辰想,还是不能放松紧惕。他让半斤趁下去传饭的功夫打听打听这楼里都住了些什么什么人,大概住多久了。
半斤回来得很快,跟在后面的还有端饭菜上来的小二。小二放下饭菜的时候总是悄悄地打量刘辰带来的包裹,还假装不经意地问及几人的来历。刘辰何等警觉,直接全部给他绕了回去,一句实在话也没有。那小二见再问不出什么,饭菜也已经摆好,只得悻悻然地退去了。临走前还不忘看一眼几人刚换下的鞋子。
待他出门,刘辰向右边示意,半斤立马领会,急忙站起身来,跟着小二就出去了。那小二见半斤跟着他来了壮汉们的房间,一时间也不好再套话,送完饭菜就下楼去了。
小二走后,半斤对他们挨个叮嘱,告诫他们不要透露与此行有关的消息,众人也都知晓厉害,纷纷道记下了。做完这些半斤才返回刘辰的房间继续用饭。
在半斤走了之后,刘辰用银筷子做了最基本的毒物测试,见确实没有毒才松了口气。不过他还是没打算吃客栈里的东西,刚刚小二的动作让他不得不多心生警惕。即便没毒也不能完全放心,所以刘辰打算再吃一顿干粮,明天一早再去街上买些吃的。
见八两拿筷子欲尝,刘辰急忙上前阻止,八两也停了下来,对着刘辰解释到:“我能闻得出这米饭和旁边的青菜没有什么特别的气味,应该是没有下药的,至于那道肉菜,气味太浓,我也不好说,所以如果我们只吃这两样的话应该就没事。”
刘辰听完心里不由得有些窃喜,自己是真的捡到了宝啊!不仅听力异于常人,嗅觉也如此灵敏!
与此同时,刘辰也反应了过来,这个时代哪有那么多无色无味的药啊?就算有,也用不到他们一群运麦麸的苦力身上。想到明白这些,刘辰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自己还真是被电视剧给误导了。
三人吃完晚饭,见天色还没有完全黑下来,刘辰让八斤带两个人下去检查一下牲畜和货品再睡。八斤随便叫了两人,那两人也没有推辞,毕竟牛还是自己的呢。几人仔仔细细地检查完饲料才上楼睡觉。
这一夜,刘辰并没有安排半斤和八两守夜,他自己却一直没有睡得很死,整晚警醒着,好在一夜无事。
第二天一早,刘辰刚发出点动静,门外的八两就敲了敲门,刘辰起床去把门打开。八两自然而然地就端着水盆进来了,刘辰还能说什么,受着呗!反正被人伺候的感觉还真不错。
收拾好自己,刘辰就带着半斤打算出门去逛逛。八两被留在客栈看管马和货物。
一出门,刘辰就仿佛是闻到鱼腥味的猫,不用人领着就找到了一个比较大的饭店,一连点了好几份肉菜才肯罢手。刘辰叫上半斤一起吃,半斤也没多说什么,倒比八两容易说通。吃完饭,刘辰又照着刚才的点了四份,让小二直接送到同福客栈去。那小二怪异地看了刘辰他们一眼,什么话都没说,直接去厨房打包饭菜了。
结完账,刘辰假意又逛了几家食铺,买了些点心就打算打道回府了。看来那家店是真的有问题,既然如此,那为什么那些人昨晚并没有什么动作。是被自己这边的人给震慑住了吗?
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解释,自从住进客栈以来,刘辰一行人处处都表现得十分谨慎,那客栈的人怕是也不能确定自己这一群人是否都会吃他们给的东西才不敢下手的。如若真下了药,万一只有一两个人吃了,剩下的人怎会干休,那岂不是“羊没吃到,徒惹一身骚”,真正的得不偿失。
刘辰想明白了,也不再提心吊胆了,反倒是越发显摆起来。在快到客栈门口的时候,一只老鼠很快从对面那间房子的墙根底下穿过,刘辰飞快地摸出自己带的小刀,手起刀落,那老鼠应声被砍成两半,一时间只闻吸气声。
片刻的安静过后,如雷的喝彩声响起,众人直道:“好刀法!”
刘辰觑眼去看站在柜台后的掌柜,果然见他面如土色,手上的账本都有些拿不稳了。
刘辰也不予理会,与众人道过谢后就径直走上了楼。想必今晚可以睡个好觉了,有贼心没贼胆的人,根本不足为虑。
花开两朵,各表一支。
刘辰走后,幽州城里几乎炸开了锅。这几日,城里讨论最凶地莫过于刚被盗的汪家了,连家主都不见了。
就在刘辰走后的第二天,钱管事就亲自来了安泰银号,约掌柜的去家里一叙。掌柜的自然不能推辞,不过心里却很是疑惑,钱管事找自己干什么,铺子每月该给的酒钱也早就给了啊!到底是所为何事呢?
掌柜的当然想不通,谁会知道上次取走钱的人不是何县令的人呢?
午时一过,掌柜的就按照约定来到了钱管事的家里。钱管事客气的将人迎进后堂。待掌柜的看清后堂坐着的人时才反应过来,对方估计是要问上次那笔钱的事,问就问吧,反正钱也已经给他们了。
掌柜的一坐定,何县令就开口问道:“不知掌柜的近日可收入了一笔很大的存款,这是存根,你看看。”说着就把存根直接递了出去,掌柜的赶紧站起来,双手接过。
待看清楚存根上的数值时,掌柜的差点吓得当场晕了过去。
这不是前几日取走的那笔钱的存根又是什么。
掌柜的语带颤抖得地说出了银子已经被取走的事实。何县令惊得一下从座椅上站了起来。手中的茶杯也掉到了地上,一半洒在脚上也浑然未觉。只是一遍遍追问当时钱被取走的细节。
听完掌柜的描述,何县令马上下令直接查找。这钱本也算不上正道上来的,若是收了,自然是要避着些人,私下交易。可是现在钱都丢了,根本就不涉及到什么黑不黑白不白的了,直接可以正大光明的查。
何县令先是按照掌柜所说的取钱人的样貌逐个排查,汪员外最近又出城去了,城里根本就没有相似的三个人。当然一点进展都没有。
那掌柜的也很着急,虽然自己在这件事上不会担太大的责任,但由于牵涉的银钱实在是太多,肯定会影响到安泰银号的声誉,他多半是要受责罚的,能开的了银号的家族背景一定不简单。所以这个钱是别想让银号来出了,因为这个密钥只告诉了存钱的人。他们相信自己做到了绝对的保密,既然如此,那问题就只可能出在存钱一方了。
当然,他们没有想到有人直接把密钥给破译了。毕竟这个密钥已经快用了几十年了,从来没出过问题。
一连查了几天,都没有找到什么头绪。何县令只得又找到掌柜的,让他再好好回忆回忆那天那三个人来取钱的场景。
别说,这一回想还真让他想起点事来。那天天已经快黑了,他没能把几人的相貌看得十分清楚,可是他看清楚了走在最后的那匹马的四蹄上是白色的毛。因为天色黑了下去,就白色还比较显眼,他就给记住了。
现在想来,四蹄雪白的黑马并不常见,想来找找还是可能找到的。
有了这个线索,衙役们很快就找到了这匹四蹄雪白的马,这匹马是在东市的一个卖马的窝棚里发现的,因为这匹马要价太高,一直也没卖出去。
衙役上前询问这马是从哪里来的,那马贩子一开始还比较嘴硬,坚持说是自己从北边贩来的。
好汉终究抗不过肚子上的一拳,被打后痛痛快快地招了。说是一大清早就看到这匹马在赌场外边晃荡,又没有拴住,他就悄悄给带回来了,一直也没见谁说马丢了,他才敢把马拉出来卖了。
那衙役提起马贩子的领子问道:“真没别的啦?你可得好好想想。”
那马贩子看着衙役又要抬起来的手,赶紧回道:“其实还有两匹马,不过前两天被我给卖了,钱都在这儿了,还请官爷饶命。”说完就磕起了头。
那衙役也不理会他的哭求,而是再度确认道:“你说你是在赌场附近发现的这三匹马,没错吧?”
“没错没错,还请官爷饶命,我真不知道那是官爷的马啊!要是知道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拿啊!”说完又砰砰砰地磕起头来。
那衙役没再理他,捡起马贩子交出来的银子就揣进兜里了,掠过马贩子直接把那那匹马也带回了衙门。
那赌场是汪员外开的,密钥除了自己知道就只有汪员外和存钱时在场的袁家人了。掌柜的和袁家人不可能泄露,剩下的就只有一个汪员外了。且汪员外就在取完钱的第二天也出了城,谁知道他是去干什么了。
人一旦有了怀疑,就会为这个怀疑找到自己认为的证据。
很快,被刘辰可以放在洞口的箱子也被找到了。何县令还真找到了两个不怕死的人进了那个通道。没想到,怎么久没整修过的地道竟然还是通的。那一头直接通到了刘辰那天跟去的那个小村子。
好巧不巧地汪员外又来到了这个村子,这一次是故计重施。他自上次回去后就耿耿于怀,一直埋怨红姑用老汉的孙女换了自己看上的那个小男孩。红姑也是觉得一连两次都是自己有些对不住汪员外。就随口提了一句,有一便有二。
那汪员外就又起了心思,那人竟然又往套子里钻。所以啊,这世上最大的谎言莫过于赌徒说自己不赌了。
这回没有谁可以替自己的宝贝孙子了,汪员外还是跟着红姑一道,硬生生的把人给带走了,根本不理身后要死要活的老爷子。
做完这些,汪员外没有急着回城,而是心满意足地带着小男孩回了自己的老宅。红姑一行人倒是当天就回了城。
可是这些都架不住何县令的怀疑啊,现在连带着红姑也捎上了,这两人平日里就多有来往,很难说不是这两人串通起来搞的鬼。这些人胆子也是真的大,要钱不要命的主。
何县令把自己的分析跟袁家的人说了,袁家本就是京城四大家之一,虽然这次来做生意的只是旁枝,但其背后的力量根本就不容小觑。因而何县令直接据实以告。
不久,袁家那头的回信也到了,只说了一句话:“别人拿了不该拿的,直接拿回来就是了。”
不知道这话有没有敲打何县令的意思,反正何县令是吓得不轻,对于汪家被盗的事情也是走走过场,并不上心去查,至于跟着汪员外一起消失的红姑就更没有人去管了。不管是谁走了,一定会有人顶上来的,至于走的那个人嘛!他只会永远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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