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遗腹子？

第一章：遗腹子？

        高中生不明世事偷吃禁果未婚先孕的事不是没有，怎么到了我这里，你儿子就死了？

        【1】

        当你长大，你会看到，朝阳每日从东方升起，一路的鲜花为你绽放。

        当你长大，你会知道，笼罩身边的七色霓彩，点亮生命里幸福的光。

        然而你再也不会了。

        【2】

        楚琪依在食堂遇到不少揶揄的目光，暗处的指指点点和小声议论，这让她很不舒服，午饭没吃两口就起身离开。她在门口碰到聂晶晶几个，聂晶晶好看的脸上带着嘲讽，道：“呦，现在就有妊娠反应啦！什么时候请产假呀？”

        “哼！”楚琪依先是一呆，随后下定决心般瞪了她一眼，毫不畏惧的样子让聂晶晶有点恼。

        “关你屁事！”

        聂晶晶有些惊讶，但随即又露出她的高傲。

        “怎么不关我事？”聂晶晶扬了扬眉毛，“岭晟是我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郑妈妈待我向亲生女儿一样看待，他们的事就是我的事，你现在有了郑岭晟的孩子，郑妈妈让我要多多关心你的。”

        她亲切的一口一个“郑妈妈”，炫耀她和郑家亲密得仿佛一家人的关系，笑了笑后道，“当然，如果你肚子里的是和其他人乱来的结果，就真的皆大欢喜，不关我屁事了。”

        楚琪依白了她一眼：“谢了，你的关心倒了我胃口，替你的郑妈妈感谢你，我下午就去打掉他。”

        “其实我也赞成，”聂晶晶和身旁的两个女生交换了下眼色，神情更加得意，“本来嘛，高中生未婚先孕这种事情，说出去一点都不好听的，偷偷打掉万事大吉啦，偏偏你的情况特殊了些。”

        旁边两个女生露出了她们“高贵”的悲天悯人的目光，刺的楚琪依太阳穴突突直跳。

        “原本我还在犹豫，”楚琪依一声冷笑，“多谢你了，帮我下定了决心，就让郑家绝后吧，你的郑妈妈会感谢你的！”

        她一点都没有被流言蜚语击中的脆弱和不安，这让聂晶晶不爽到极点。

        聂晶晶用带着愤恨的目光看着她昂起了头转身离去，心想，你一定会被击垮的。学校的压力，家庭的压力，同学交际的压力，她就不信这些压不垮她！

        【3】

        事情要追究到一个星期前。

        一个星期前楚琪依发现了三件不好的事。

        一件是郑岭晟对他的那些所谓哥们说“和她只是玩玩的”，另一件就是她成了未婚先孕的高三备考生。他们吵架冷战，她知道郑岭晟在等她回去讲和，然后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这次她却偏偏不愿意这么做。

        在楚琪依猜测郑岭晟知道她怀孕后会做哪些反应时，第三件不好的事发生了：郑岭晟和他的朋友在晚上酒后飚摩托车，出车祸，死了。

        他们幼小的爱情就这样完蛋，楚琪依所有的想象和挣扎都成了泡影，孩子是一定要打掉的，她自己都还是个孩子，怎么有能力去承担这个不该来的小生命？

        只是上天用这样直截了当的方式帮她做了选择时，楚琪依还是有些无法接受。

        至少，在她的设想里，会有郑岭晟一脸阳光又天真地对她说“把他生下来吧，然后我们辍学去流浪”的情景，会有他抱着她哭一会儿说着“对不起”的情景，以及他们偷偷去完人流医院后，他帮她买零食的情景。

        很狗血很叛逆很不良甚至是很羞耻的情形，乖乖女的楚琪依从来没想过人生中还会有这样的事情降临，惊讶和不安的同时，还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打破性格束缚的激动和好奇。

        或者说，打破的其实是潘多拉魔盒罢了。

        然而她的设想没有实现，现实是：当郑岭晟的葬礼结束后，他的妈妈拿着儿子的手机找到了她，带着鄙夷又高贵的神情将那条“恭喜，你要当我孩子的爸爸了”翻给她看，问她“听说怀了岭晟的孩子？”——这样的情景。

        “郑家只有岭晟这一个独子，”郑妈妈眼圈有些泛红，只有提起自己的孩子时她脸上才会换下看不起别人的表情，“他就这么没了，我和他爸一下子觉得世界都倒塌了。我们辛辛苦苦，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

        父母总有说不完的“一切都是为了孩子”的言论，一把鼻涕一把泪讲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郑母因为刚经历丧子之痛的缘故，这种悲切的心情更加强于任何人，恨不得提议国家降半旗作为抚慰。

        楚琪依静静听着，心想郑岭晟其实是个不错的人，他的骄纵肆虐，自以为是，无法无天，还有他天不怕地不怕，有钱就能解决一切的思维下，是一颗孩子般希望被关注、被拥在中央的、天真幼稚的心。

        他幼时父母不在身边，然后就一直没有长大，高中生的生理年龄和幼儿园的心理年龄，停留在孩子阶段的他等候着父母给予爱和正确的教育引导，只可惜父母只会给他很多的金钱。

        也许大人眼里爱和金钱间是可以互相转换的，爱就是金钱，金钱就是爱，这样看来也无权责备他们。

        楚琪依叹气。我比你更了解他。她心里有些小小的欣慰和得意。

        “岭晟死了我们这个家也完了，还好，还好你现在肚子里有他的孩子，”岭晟妈妈擦了擦眼角的泪，她心里原本多么厌恶这种事情啊，更多的厌恶是对楚琪依。

        一个女孩子家怎么会那么不要脸的做那种事？尤其还在高三这种阶段，这不是自毁前途吗？不过那样的女孩本来也没什么前途可言。这么想时，她看楚琪依的眼神又带上了几分怪异。

        岭晟妈妈名叫于吉妍，是位一向以贵妇自称的高傲的妇人，她现在的心是极其矛盾的。

        于吉妍看不起这档子事，以前在新闻上和报纸上看到类似事件时她都会哼出一声冷笑，当这种事发生在自己儿子身上时，对那种女孩的鄙视到达顶点，好像是她冰清玉洁的儿子被玷污了一样的炸毛，恨不得将对方告个□□，然后一辈子关她在监牢里。

        那肚子里未出生的孩子她也是痛恨的，孩子本来无辜，在于吉妍眼里却成了女孩的帮凶，他们一起不怀好意，要来践踏他那个无比幸福温暖的家庭。

        ——现在那个孩子却成了他们家的救命稻草。

        儿子死了，至少还有孙子或孙女不是吗？虽然荒诞又耻辱，但事已至此，郑父郑母又能怎么办呢？

        孩子结婚生子是必然的事，现在提前七八年抱上孙子，只能感慨时代巨轮运转之迅速无常了。

        “我们希望你把他生下来。”郑妈妈于吉妍说，“我们会比疼爱岭晟更加疼爱他，他现在是我们夫妻两唯一活下去的希望了……”

        比疼爱郑岭晟更加疼爱他。

        给他更多的钱，更多的骄纵，更多的溺爱，让他觉得自己的意思就是全天下的意思，让他觉得金钱能解决一切问题，让他以为除了自己之外全天下之外的人都是笨蛋。

        这样讨厌的人。

        楚琪依平静的脸上有了变化，忽然脱口而出：“我想自己带他。”

        “什么？”于吉妍有些许诧异，随即了然，她就知道这小姑娘会这么说，好为自己谋求更多的利益什么的。

        小女孩要扮演一个好妈妈，她当然更要扮演一个好妈妈，于是于吉妍装出长辈关怀幼辈的表情，道：“可是你还是个学生，眼下你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你要去高考不是吗？那可是决定你一生的重要大事啊！”

        “是啊，我还要高考，怎么可以去生孩子呢？不是很滑稽吗？”楚琪依反问。

        于吉妍脸色发窘，又不能将不满表现出来，讪讪道：“是阿姨没表达清楚，人一急，话也说得乱七八糟，自相矛盾了。哎！”

        于吉妍叹一口气：“你要体谅一个做母亲的，你没当过母亲，不知天下父母心的可怜。阿姨知道这个想法自私了些，可是，我们真的没有办法了。”

        这句话倒是真话，他们是真的没有办法了，换做郑岭晟还在，她们今天的谈话就会变成“我给你一笔钱，立刻把孩子堕了，少在这世上丢人现眼”，而不是“请你把孩子生下来”。

        “我们会帮你把事情办妥，可以送你倒外国去念书，学费生活费都由我们来付，不用你家里出一分钱。你要是想念孩子，以后也可以来看他，毕竟，你是他的妈妈。”于吉妍最后几个字仿佛难以启齿。

        “你要是家里困难，也可以和我们说，我知道单亲家庭的孩子生活不容易，你家里只有妈妈吧，这样也满辛苦的……”于吉妍希望这番话能打动她。

        “阿姨你真温柔，”楚琪依忽然插嘴，“我还以为你会说让我生下孩子后永远不要出现在你们面前，给我一笔钱让我滚蛋什么的，就像电视里放的狗血电视剧。那种自以为有钱就了不起，好像全天下都是冲着他们钱来的被迫害妄想真是搞笑透了！”

        她吸了一口气，对上于吉妍的眼睛，笑道：“原来阿姨你不是那样的人。”

        于吉妍被这么一说有些脸红，也许是不习惯被人直视双目，也许是楚琪依说中了些什么。

        “我不想要那样的生活，”楚琪依说，“我只想继续当个普通的高中生，我负担不了那么多。”

        “如果我要把孩子生下来，多多少少要付些责任，把他交给别人的话我会心里挂念着，提醒我有这样一段过去，我会良心不安。所以最好还是没心没肺到底，干干脆脆把他堕了，那样什么狗血后续都不会出现。”

        于吉妍顿时急了：“你知不知道堕胎意味着什么？这样对女孩子身体伤害很大的！你不能那么做！所以说你们这样的女孩子最可恨，一点事情都不懂！你们有没有道德，有没有良心？做事情前不好好考虑清楚，上了床后去人流就可以了是吧？不知廉耻！”

        “如果岭晟没死，阿姨还会让我把孩子生下来吗？会让我们结婚吗？根本不可能吧。”相较于吉妍的激动，楚琪依一直在努力保持冷静，她太累了，根本没心思和任何人吵架，也没力气去和任何人辩驳。

        “阿姨你根本就不会关心我的身体，只会觉得我不知廉耻罢了，就算我要生，也只会劝我立刻把他打掉。”

        “我还是个学生，我懂什么呢，我知道当一个母亲有多么不容易吗，我知道世界是多么残酷自己又是多么天真吗？您一定会这样说服我的吧。”楚琪依的眼泪顺着面颊掉下来，抬起了倔强的眼睛对着她。

        她鼓足所有勇气，嘲笑自己又嘲笑于吉妍一般：“所以，装什么呢，装给谁看呢，我又不是傻子！

        “我也觉得自己蠢透了，怎么就和你儿子发生那种关系了呢？怎么就该死的又有了这挡子事？高中生不明世事偷吃禁果未婚先孕的事不是没有，怎么到了我这里，你儿子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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