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烈火良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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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星辉满天。
我从青沉阁赶回来的时候，被沈府门口高高悬挂的两个大红灯笼鲜艳的颜色照了眼，这才注意到，丞相府有喜事。
夜已深，张灯结彩的热闹已然褪去，满地留下了喧嚣的余温，沈睿的寝室里应是良辰美景。
小厮告诉我，沈睿这一段时间都在忙着迎娶正夫人的事情，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姑娘也应该沾沾喜气，没成想我住在的地方太偏僻，竟然被他们漏掉了，他还连声道歉，我却无心再听下去。
偏院，当然听不到消息。
沈睿许久不来看慕夏，原在着急自己的喜事，故意不透露口风让我们知道，好让慕夏安心治脸。倒是煞费苦心。
钟毓不在房中，我转了一圈都没找到他，却看到慕夏房门禁闭，总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比如，慕夏太过伤心，离开这里出去转转或是杀个人开心一下，钟毓便借此机会去她房间偷那幅画，但又不知道慕夏将它宝贝地藏在哪里，找着找着就被赶回来的慕夏抓了个现行，毫无防备下一把剑直直刺入……
在脑海中做着最坏的打算，我向慕夏的房间走去，总之要先救钟毓的。
还没打开房门，一股呛人的烟熏味道就顺着门缝溢了出来。现实往往比我预想的还要残酷，门里面，火红的光芒闪烁着，一点一点吞噬屋内的摆设，纱缦被升腾的热气扬起，好像无力的人在做最后的挣扎。
钟毓？没有人回应我的呼喊……
难不成慕夏把他，我脑海中忽然蹦出这个词，“毁尸灭迹”！
“不可以！”钟毓不会这么快就死的！
“钟毓你放心，即便你死了，我也会把你的尸体抢救出来！”
人死了，留个全尸也是好的。
火势渐浓，我把自己浸湿，卯足了力气就要冲进去找钟毓，附近的丫鬟仆人也纷纷过来救火，在我就要扑进大火的前一刻，手腕被人死死拽住，挣脱不开。
周围环绕着火被浇灭的声音，房里大火依旧在热烈肆虐，坍塌声、呼喊声不停地回荡着，却都与我没有关系了。
“你这么着急冲进去，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在里面？”钟毓眉眼间带着笑意，轻轻将我揽入怀里，“衣服这么湿，若是我晚了一步，你当真就回不来了。”
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慕夏屋子的房梁轰一声倒塌，溅起的烟尘下一刻便淹没在烈火里。
这场大火终是以它的胜利骄傲告终。
夜空上群星璀璨，天空下破败不堪。
我回抱着钟毓，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觉得刚刚心里缺了的那一块被填的满满的。
“阿年，怎么哭了？”钟毓将我凌乱的头发揽到耳后，轻抚我的眼角。
“没有，一定是被烟熏的。”我摇摇头，使劲擦了擦脸，然后仰起头对他笑了笑，“现在好啦！”
我回身看了看四周，“慕夏呢？”
“死了。”钟毓淡淡地说，“这场火是她自己放的。”
“怎么会？”
“是啊，怎么……”我猛然意识到刚刚那个好像是，沈睿的声音。
大火的余温还在无情地残食着一条斑驳横木，他就那样愣愣地站在废墟前，鲜红的喜服在这般破败的情景下好似一朵妖冶的花，讽刺地庆祝着这场大火后的颓败。
看着沈睿呆滞地转身，呆滞地离开，背影有几分萧瑟，我哀叹一口气，终是不知道说些什么。
虽然沈睿很是痛心疾首，我却觉得他不是为慕夏伤心，而是担心今后没人肯像慕夏一样为他卖命。
角落里，慕夏正皱着眉，看吧，她也在纠结沈睿对她是什么感情。
“慕夏？”我轻呼出声，瑟瑟地抻住钟毓的袖子，弱弱地问，“钟毓，我、是不是能通灵了？”
钟毓扶额，将我向他靠了靠，小声说：“慕夏没有死。”
“哦……”我点点头，我就觉得她不会傻到把钟毓毁尸灭迹的同时害死自己。
“听你的语气，好像并不意外？”
“嗯，没什么可意外的，”我向他伸出手，“画呢？”
钟毓愣了一下，奇怪地看了我一眼：“什么画？”
“你没去偷慕夏的画？”
“没有。”
“那火是怎么放起来的？”我拄着下巴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你觉得火是怎么放的？”钟毓很感兴趣地期待着我的回答。
我向钟毓说了我的想法，钟毓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仿佛在说“阿年，你没救了。”
钟毓告诉我，慕夏得知沈睿大婚后伤心欲绝，取来两坛酒，一坛浑浑噩噩饮尽，另一坛浇到了床榻、窗帘上。他听到声响赶到时，慕夏正清醒地倚在美人塌上，静静观赏着烈火招摇。他点了慕夏的穴道，将她救了出来，安顿好她便赶来灭火，就见我傻了吧唧地要冲进去。
在我对钟毓的用词表示不满时，他却轻笑着说，“看你要救我，我很开心。”
我诚实地摇了摇头，“我知道自己救不活你，只想把你的尸骨抢救一下给你留个全尸来着……哎，钟毓你去哪！”
“离你远点。”钟毓走了两步又补充道，“我怕我忍不住吃了你！”
“那，你打算清蒸还是红烧？”
沈睿为我和钟毓安排了别的住处，显然这次的环境比起那偏院还要好一些。
鉴于他认为慕夏死了，没有住处的慕夏只好先跟我挤一张床。
慕夏眼神空荡荡的，就这样坐在床边不说话，我为她递过去一杯水，“夫人，喝茶。”
“我不是夫人，”慕夏自嘲地笑了笑，接过杯子放在手里摩挲着，闭目道：“他的正房夫人此刻正在与他洞房花烛。”
我不知道怎么接话。
烛火幽幽，夜色正浓，就在我以为慕夏要睡着的时候，她却缓缓睁开眼睛，目光中是一片伤情。
“我叫慕夏。从不是他的夫人，而是他的，”她顿了顿似在斟酌，轻笑道，“附属品。”
“我在世间活了十九年，却没有哪段日子是为自己而活。”她眸中落寞的神情深邃却清澈，让人看着有些心疼。
“都会过去的。”我缓缓道，想试图让她不那么悲伤，“你还年轻，还有很多机会选择你自己的命运。”
慕夏抬头看向窗外，“不会有机会了，我很快就要到一个没有自由的地方了……”
我知道，她指的是皇宫。
“慕容姑娘，灭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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