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翻手为云覆为雨

正用着膳，门外却有宫人来报说是颀昭媛身子不爽，要请许安宸过去看看。

        我盯着那来报的宫人，心中顿时怒意横生。这颀昭媛平日里从来都康健得很，怎么今日偏巧要这个时候身子不爽。

        且我这些日子来待她到底不薄，或多或少的也总是分些恩宠给她。如今她竟忘恩负义，要公然与我作起对来。

        我悄悄侧眼看了看许安宸，他现下也是一脸难色，不知如何是好。

        默默良久，他方开口道：“去太医院请了院判为颀昭媛诊治吧，朕如今在陪愔嫔，没心思去陪她。”

        那宫人一听许安宸如此说，脸上也一时有些挂不住，只支支吾吾地说：“可，颀昭媛很想见一见皇上呢，皇上可否……”

        “怎么朕的话你听不清楚吗？”

        “奴婢没有，只是……只是……”

        她眼中已盈满了泪，脸上尽是担忧惊惧的神色。想来颀昭媛派她出来前，定是对她百般恐吓。如今请不到许安宸去景祺宫，恐怕等着她的也不会是什么好下场。

        我虽同情这宫人，但这里毕竟是后宫，若过分同情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而让自己的利益受损，到底还是不值得的。今日我虽断定许安宸不会抛开我去景祺宫，但颀昭媛忘恩负义，我也断不能轻易放过她。

        我起身上前扶起那宫人，替她理了理额前些许散乱的鬓发，柔声对许安宸道：“玉郎，臣妾素来与颀妹妹相熟，又有一同入宫的情分。自入宫来，颀妹妹便鲜少有什么三病两痛的，如今身子不爽，想来也定是有缘故的。说来臣妾也是担心颀妹妹，不如，玉郎去看看颀妹妹吧。”

        许安宸看了看我，道：“可是，今日是……”

        “臣妾知道玉郎在意臣妾，虽说今日是

        臣妾头次在宫里过生辰，但到底颀妹妹的身子要紧些。玉郎去看看颀妹妹，臣妾高兴还来不及，定不会生出争风吃醋的小家子行径来的。”

        说罢，我走回自己的软榻上，对着桌子上的菜说：“至于这些玉郎命人为臣妾准备的东西，臣妾也不舍得独享，只待玉郎回来时一起再吃。”

        “罢了，朕知道你一向如此善解人意，可今日朕既说好了要陪你过生辰，便一定不可反悔。”许安宸睨着那宫人道：“你去回了颀昭媛，说让她照着太医的嘱咐好生养着，为免旧疾复发，便要一次把病养好了，三个月内也无需她再伴驾了。”

        一阵胜利的喜悦充盈着我，可如今功夫仍未做到位，我必须极力抑制喜悦。

        “颀妹妹能得玉郎如此关照，实为颀妹妹的福气，臣妾待颀妹妹谢过玉郎。”

        我看着那已不住地发抖的宫人，婉声道：“颀妹妹那里本宫明日会亲自去照拂，还劳烦你转告颀妹妹。”

        待她满脸绝望地退了下去，我靠在许安宸的肩上说：“玉郎只为了臣妾，到底不值了些。”

        “何出此言？”

        我叹道：“今日之事，难免会闹得满宫皆知，这宫里人多口杂，到时候更不知道要传成什么样子。臣妾受人议论几句倒也不要紧，关紧了宫门不去听便是了。只是这前朝后宫到底是一体，后宫不宁，玉郎在前朝也难以心安，只为了臣妾一人便要玉郎如此，臣妾当真不忍。”

        “无妨，为自己中意的女子难以心安，可不是人人都有的福气，朕享受得很呢。”

        次日清晨，一道圣旨传入景祺宫，罚了颀昭媛禁足，半年不得出入景祺宫。

        颀昭媛的下场我早就猜到，她背信弃义，全然忘了我对她的提携，自然也不能怪我心狠手辣，将计就计摆她一局。到底这一切都是她自己找的，也怨不得旁人。

        “娘娘想过没有，颀昭媛怎么会突然背叛娘娘，公然来强娘娘的恩宠呢？”

        芙汐的一句话叫我不得不仔细分析颀昭媛此次的行径，她投靠于我并非得不到好处，可为何又突然做出这样的事来呢？

        “入宫这么久，本宫也知道她并非一无是处，莫非，她是受了旁人的挑唆才会如此？”

        “事出反常，未必不会如此。”

        “可如今景氏已死，宫里还会有谁与本宫作对？”

        芙汐摇了摇头，看来此人之身份，是当真猜不到了。

        傍晚随容妍、皙瑶一同去御花园散步，说起颀昭媛的事，她们也嗤之以鼻，无一不认为颀昭媛狐媚成性，不值半分同情。

        正说着，我们身后跟着的一名宫人却突然尖叫起来，那声音刺耳得很，实在是把我们惊了一下。

        芙汐旋即回身喝道：“怎么如此不懂规矩？在宫里如此不守礼节，就不怕被打发到暴室服苦役吗？”

        方才尖叫的宫人已经脸白如纸，只颤抖着手看着一旁的荷花池说不出话。

        我察觉到不对，立时对晴歊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过去看看。我紧紧的盯着晴歊，待她小心地走到荷花池旁，只见她的身子顿时僵住，随即整个人不住地发抖。

        “啊！那……那荷花池里有死人！”

        又有一宫人尖叫起来，这一次所有人都一齐望向荷花池。

        荷叶荷花密布的池中，隐隐约约地能看见几丛荷叶下漂着一个人形的东西，还时不时地随着水面的涟漪移动几下。如今已是黄昏，天色幽暗，氤氲水汽下，只仿佛能看出那人是后背朝上的，很像是溺死在了水中。

        “芙汐，快去永巷叫人来。”容妍握着我的手虽已不住发抖，但仍面色沉静地吩咐了芙汐去找人来。

        待永巷的人来了，将池中的人捞上后，更叫我吓得不轻。

        被池水泡得肿胀的四肢，青紫的嘴唇，眼睛甚至还是睁着的，死死地瞪着前方。他们把她身上挂着的一些藤枝和腐烂的荷叶摘去，我却隐约觉得这人很是眼熟。

        不一会儿，芙汐凑仔我的耳边，轻声道：“这是那个为颀昭媛来娘娘宫里请皇上的宫人。”

        “什么？怎么会是她？”

        我顿时感到身后生出一阵阵凉意，仿佛被浇了一大桶冷水一般。

        她不过是没能请来许安宸，便落得了个如此下场，我知道陆氏并非善类，可却没想到她竟如此狠辣歹毒。我不免担忧起自己的处境，说到底，她被许安宸禁足一事到底是我一手造成，她怎会就此不再追究？

        “唯一的办法，便是在她找到报复娘娘的机会之前，处理了她。”

        芙汐眼中溢出的凶狠，上一次如此震惊到我时，还是我们决议彻底出入景氏的时候。

        “娘娘切莫犹豫，身处后宫，你若不能比旁人更狠辣，那么便只有被更狠辣的人除去的下场。”

        芙汐说得对，我若心软，那便只会沦为砧上鱼肉，任人宰割。

        陆静恬，我一定要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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