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师徒对话

一直以来，师父在他眼里都是个特别温柔的人，她会笑着夸奖他进步很快；会在自己为她做好饭食的时候，笑着摸他的头；会常说随儿会是我的骄傲。这次，还是郭随第一次知道师父不笑的时候，是这么可怕。

        眼看着师父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用严厉的声音命令他打回去。郭随心里一凛，下意识地就听从了师父的话。

        看向桌子上的小吃食，郭随没敢犹豫，抓起来一把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扔向了那个阿荣。

        在师父的盛怒之下，郭随既不敢退缩，又不敢留手。于是，那个叫阿荣的男孩被结结实实地扔了一脸。

        这下，阿荣顿时跳脚了。

        只是，他那句“你干什么？”话音还没落，就被杨过呛了一句：“这是哪家武林新秀的后人？咱们这英雄大会，赴宴的都是个顶个的好汉，要商议的也是抗击蒙古、保护百姓的大事。怎么还有这种欺负大宋同胞的人？别不是混进来的探子吧？”

        杨过一开口，顿时就给那阿荣扣了一顶疑似蒙古奸细的帽子。虽然大家都知道这不是真的，但所有人看向阿荣的目光都非常不善。

        英雄大会是要商讨如何抵制外敌的，在这种地方出现欺侮同胞的事，不是在郭大侠和黄帮主的脸吗？不是在打打天下群雄的脸吗？

        何况习武之人大多都是仗义之辈，即便是有奸诈或心术不正的人，也更乐于伪装，宁愿当个伪君子，也不愿让人发现他们是真小人。

        最终这件事惹来了阿荣的家长，对方得知是自家孩子平白无故地欺负了人，压着阿荣好生一顿道歉，态度那叫一个诚恳。

        尽管知道那人是因为郭家才会如此谦逊地认错赔礼，但在如今这个当口，郭芙和杨过都没有再继续纠缠，这件事就这样结束了。

        等道歉的人和看热闹的人都走了之后，这里就只剩下郭芙、杨过，还有郭随了。看到郭随一副惴惴不安的样子，郭芙心里摇了摇头，说道：“先去见我爹和我娘，随儿，你带路吧。”

        见师父还愿意理自己，郭随心里是非常开心的。他忙不迭地点点头，立刻带着杨过和郭芙往里走去。

        一见到郭芙的面，黄蓉心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与此同时埋怨的话语也直接甩了出来：“你这个小没良心的，一走就那么久，不知道娘有多担心！”

        虽然是在数落郭芙的不是，但是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能听得出来，黄蓉语气里那满满的宠溺。

        在黄蓉面前，郭芙是最放松的。有娘，她就可以永远做一个无忧无虑天真快乐的小女儿。

        “哪里有没良心呀？我这不是回来了嘛！以后我都不会离开娘亲身边了，就算娘亲赶我走，我也不走啦！”知道娘亲不是真的埋怨自己，但郭芙还是把好听的话说了一箩筐。

        谁会赶她走？黄蓉笑着瞪了她一眼，心中暗道：“这个坏丫头！”看了看一脸乖巧的女儿，黄蓉拿手指点了点她的脑袋，说道：“还不过去看看你爹爹？你爹爹他呀，可担心你了！”

        郭靖一直注意着这边的动静，当初芙儿一声不吭，留了个书就离家出走，可把郭靖气得够呛。那时候他打定主意，等把女儿找回来，一定得好好地教训教训她。

        可是随着时间越过越久，最初的震怒慢慢地全都化成了担忧。他害怕女儿在路上遇到坏人；他担心女儿一个人在外面吃不好睡不好；他害怕可能存在的一切危险。

        若不是因为要守襄阳城，他早就去找她回来了。郭靖原本还想托人把芙儿找回来的，但又一想江湖上人心险恶，若是走露了消息，给芙儿招来灾祸，那就得不偿失了。

        后来收到岳父的传书，郭靖知道有黄药师跟在郭芙身边，这才把心放进了肚子里。如今看到女儿平安归来，郭靖的心早已没了当初孩子离家出走时的怒火。又当着孩子的面被蓉儿戳破他担心郭芙的事实，他竟然有一点儿不好意思，连忙出声阻止妻子再继续说下去，轻声唤道：“蓉儿……”

        黄蓉呢，是比较乐意看到郭靖囧态的，因为只有靖哥哥比较尴尬，转移了注意，芙儿才不会挨罚。虽然她知道靖哥哥早就歇了惩罚芙儿的心，但还是这样做比较保险。所以，黄蓉假装没有听见，并未理会郭靖疑似求助似的呼唤。

        就在这时，不知怎的，杨过开始不停地咳嗽。他这一动静，使得郭芙想起身边还有个“伤员”呢！

        “爹爹，您快看看杨过，他之前受了内伤！”郭芙此话一出，郭靖的那一丝尴尬瞬间就消失不见了。他赶忙为杨过把了把脉，诊了好一会儿，开口说道：“过儿的经脉有损，虽然已经疗过伤了，但这内伤反复了多次，恐怕还是有一些隐患，需要好好调养才行。”

        黄蓉作为杨过的师父，在郭靖把完脉之后也替杨过诊治了一番，得出的结论与郭靖一样。

        只是黄蓉在把脉的时候有一些发现，她心中有所怀疑，只是面上并未显露。目光在杨过和郭芙身上扫过了几次，自家的宝贝女儿没有察觉，但过儿似乎看到了。

        于是黄蓉心下了然，依照过儿的性子，这内伤，指定有不少水分在呢吧？多半怕是用来糊弄自家姑娘的。随即黄蓉笑了笑，说：“靖哥哥不用担心！既然过儿回来了就好生调养，我一定会照顾好他的。”

        知子莫若父，知徒莫若师。当然了，对杨过来说，这“知师”也莫若徒。就这么一个来回，杨过就知道，自己的小动作能瞒得住郭伯伯，未必瞒得了自家这位师父。

        英雄大会在即，杨过自然不会再装出一副重伤不治的样子了。一来以郭伯伯的仁义，他一定会耗费内力为自己疗伤，他人又没事，这就不必了吧。二来则是，杨过曾在梦境中看到梦中杨过所经历的大胜关英雄大会，蒙古的金轮法王一行可是将中原武林逼迫到了极点，差点就挽不回了。

        不过杨过也有些诧异，他这位岳母大人竟然顺着郭伯伯的话说，似乎并没有拆穿他的意思。

        黄蓉心里是怎么想的，只有她自己知道了。对于杨过这个内伤的严重程度，黄蓉是打了问号的。脉象上，她与靖哥哥的判断一致，只是过儿这个孩子心思颇深，对芙儿尤为看重，因着身边有芙儿需要看护，他是怎么都不会将自己置于被动地位的。

        又见芙儿与他相处得比在岛上要亲近不少，黄蓉自然就猜出了个大概。比起靖哥哥只会把脉，她更懂得人心和人性。至于为什么不揭穿？黄蓉心里一笑，她为什么要揭穿过儿呢？

        过儿这么费尽心机，愿意以退为进，甚至低头做小，无非是因为他钟情芙儿罢了。感情这种东西，总有人付出得多。相爱之人，总有一个爱得更多一些。相比之下，黄蓉更希望女儿在感情上占主动地位。爱与被爱，她更希望芙儿是被爱的那个。

        郭芙并不知道黄蓉是这么想的，她要是知道一定会跳着脚地反对。什么爱与被爱，爱得多还是爱得少。只要是杨过，这些话题通通免谈。现在她只想赶快将七公的死讯告诉爹爹和娘亲，可是还没等她开口，郭靖和黄蓉又被陆冠英派来的人给请走了。

        作为英雄大会的发起人，郭靖实在是太忙了。郭靖忙，黄蓉就只能是更忙。郭芙没有办法，只能等他们回来再说七公的事了。

        只是，七公的事可以等爹爹他们回来再说，眼前自家小徒弟的事，还需要好好地讲讲清楚。

        郭芙看了一眼郭随，说道：“随儿，你跟我来。”

        师父这句话一出，郭随只觉得悬在自己头顶上的那把剑终于掉下来了。他知道，他今天一定是让师父失望了。因为刚才在外面的时候，师父太生气了。

        芙儿要教徒弟，虽然她没说让自己回避，杨过还是知趣地说了句他先回房休息了。

        杨过走后，郭芙便带着郭随来到了她的房间。进到屋子里之后，郭芙看郭随依然是一副忐忑的样子，不由得叹了口气。这孩子被欺负了，不能总这个样子啊！

        走到了桌子旁边，郭芙坐了下来。而郭随呢，看到师父坐下的一瞬间很自觉地就在她前面站好。

        只听郭芙开口说道：“随儿，师父有个问题想要问你，你不用着急回答，但是要讲实话，明白吗？”

        郭随连忙点了点头，口中应道：“师父，随儿明白，随儿不会说谎骗师父的。”

        听到小徒弟信誓旦旦的保证，郭芙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没有说什么。只听，她开口问道：“那个叫阿荣的欺负你，你为什么不反抗？”

        见郭随似乎不知道应该怎么组织语言，郭芙又说：“为师换个问法吧，他诋毁你的样貌、还上手欺负你，你明明打得过他却不动手，是不是听了他说的那些……”讲到这里，郭芙有点犹豫，但是最后她还是狠了狠心继续说道：“说你虽姓郭，却不是郭家的人，只是我因你可怜，将你捡回来的？”

        郭随听到这话，猛地看向郭芙。那如星空般的眸子里写满了被人猜中的不可置信。他突然很害怕，害怕那个阿荣说的是真的，因为，他真的只是师父一时心软捡回来的小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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