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嘉兴窑洞

很快，发髻就梳完了，黄蓉拿来铜镜，给郭芙照着，问道：“来看看，娘的芙儿好不好看？”那自然是好看的，郭芙看着镜子里稚嫩的自己，心里却在思索着应该怎么说才好呢？真的不想去嘉兴啊！可是她也知道，寻常的理由是说服不了黄蓉的。

        梳完了头发，黄蓉竟然没有再提出岛的事，反而兴致勃勃地要带郭芙去酿酒：“今天没有课业，芙儿来帮娘亲做桃花酿吧！你外公说，芙儿酿的酒最好喝了！”

        郭芙能酿出最好喝的桃花酿？当然不可能了！桃花岛一脉的传人，厨艺武功、机关阵法，样样精通。且不说黄药师的水平如何，单是黄蓉早些年闯荡江湖的时候，可是凭借着自己超高的厨艺，为郭靖换得了洪七公的真传降龙十八掌呢！可惜郭芙并没有点亮这方面的天赋，至少在厨艺上是一塌糊涂。然而这辈子的她却动不动就被黄蓉拉去酿酒，她的外公还很捧场地说最爱喝芙儿酿的酒，希望每年生日都能喝得上。这，可真的是一言难尽啊！

        其实郭芙知道，黄蓉费尽心思地带着她玩，哄着她做这做那，是在尽力地疏导着她的情绪。虽然黄蓉一直没有问，但是很多事情她心里清楚，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帮助郭芙，想让女儿快乐地成长。

        可是，现在的郭芙，要怎么形容呢？有一句话可能会比较合适，那就是：人虽未老，心已荒芜。尽管，她已经很努力地在走出来了。

        厨房里，看着认真清洗桃花的娘亲，郭芙轻轻地喊了她一声：“娘……”

        “嗯？怎么了？”黄蓉没有抬头，手上的动作也没有停。

        仿佛是做了很久的思想斗争，郭芙终于说出了口：“娘，我不想出去，我不想离开桃花岛。”黄蓉一早就知道，郭芙肯定会拒绝出岛，见她总算说了出来，黄蓉心中松了一口气：这个小不点儿好歹说出了口，什么都憋在心里，都快把她急死了。

        打铁趁热，黄蓉装作不甚在意的样子，继续挑着桃花，随口说道：“哦，这样啊？不想去就不去了！”郭芙听了这话一愣：就？这么简单的吗？果然下一秒，就听见黄蓉说：“但是芙儿要告诉娘亲为什么。”

        之前一直在犹豫要不要跟黄蓉坦白，面对黄蓉时那种浓烈的愧疚感，让郭芙无法再像上辈子那样对着黄蓉撒娇捣蛋，更不敢跟黄蓉实话实说。可是事到如今，不说似乎是不行了。好在郭芙已经想好了说辞，只听她开口说道：“因为，我害怕……之前我梦到自己长大了，离开了家，去闯荡江湖，然后……然后我就死了……所以，不想出去……”

        黄蓉一听这话，差点儿没忍住笑，问郭芙道：“就因为这个？”

        郭芙很认真地抬头看着她，点了点头说道：“嗯！”

        看着女儿一脸严肃的模样，黄蓉笑着点了点她的脑门儿，无奈地说道：“你这傻丫头，做梦的事情，能当真吗？”

        出去闯荡江湖，然后就死了。这个说法实在是让黄蓉哭笑不得。他们夫妇二人再不济，还护不了女儿的周全吗？当初给女儿把脉的时候，黄蓉就发现除了受到了惊吓之外，芙儿还有些忧思过重。痊愈后芙儿的性子变了很多，黄蓉一直不知道女儿到底在“忧思”什么，她不肯说，黄蓉又不敢深问。没想到，竟然是因为这么一个梦？真的是这样吗？

        对！就是这样！郭芙不想让黄蓉继续思考这个问题，硬是咬着牙拉起了黄蓉的袖子，摇着她的胳膊，撒娇似的说道：“我不管，娘答应了我，我不用出岛了！您不能反悔的！”难得又见到郭芙的小女儿姿态，黄蓉欣慰地笑了笑，说：“娘亲当然不会反悔，芙儿不想出岛，就不去。”

        一句话就能让女儿喜笑颜开，黄蓉觉得这样挺好的。嘉兴之行就让靖哥哥自己去吧，她留下来照看芙儿。一想到因为一个梦令女儿性情大变，黄蓉心里颇不是滋味，只是不知怎的，她心里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似乎哪里有些不太对。然而看着女儿开心的样子，黄蓉便下意识地忽略掉了。

        此时的郭芙沉浸在“不用去嘉兴”等于“不会再见到杨过”的快乐中，完全没有想到，命运的齿轮啊，总会按照既定的路线，转到它该转到的地方。

        因为黄蓉要留在桃花岛照顾郭芙，这次只有郭靖一人前往嘉兴。

        嘉兴，和众多江南水乡一样，有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和烟雨环绕的楼台，美丽的景色数不胜数。只可惜，近些日子，一宗灭门惨案给这个城市增添了一层令人胆怯的阴影。陆家庄上上下下十来口，一夜之间被人血洗，杀人者正是江湖上盛传已久的女魔头——赤练仙子李莫愁。

        至于李莫愁为何会血洗陆家庄，她和陆家庄的庄主陆展元究竟有着怎样的恩怨纠葛，没有人敢议论，因为江湖中人都知道这李莫愁人美心狠，不知多少人命丧于她的五毒神掌和冰魄银针之下，这等蛇蝎美人的八卦可不是那么好聊的。

        嘉兴城内的风风雨雨，与杨过全然无关。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修炼，争取早日突破身体的限制。至于日常的生活开销，以他现在的身手，随便砍砍柴，打打猎，挣回来的银子就够用一阵子了。前段时间他猎了一头鹿，卖了不少银子，换了点米面之后，会做一些饼子，存在了抽屉里，每日三餐基本就是它了。杨过口腹之欲不太强，或许是早些年一直饥一顿饱一顿的原因，对于吃食方面，他的要求并不高，能吃饱就行。

        虽然杨过不太在意吃的是什么，吃得好不好，但是并不代表他愿意忍受别人偷他的饼子。第一天的时候，他以为是路过的乞儿太饿了，进来翻走了。饼子不大，也就成年人手掌大小，少了几个也没什么。第二天杨过练功回来，一看抽屉，好家伙，直接少了一半？

        他住的这个窑洞，已经很破旧了。门倒是能锁上，只不过他身无长物，更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一直以来也就没有锁过。没成想，这贼偷儿不偷钱，反而来偷吃的？看了看家中除了放饼子的抽屉，其他地方并没有别人翻动过的痕迹。杨过了然一笑，心中有了主意。

        第二天，他天不亮就出门了，没过多会儿就抓了一只野山鸡回来。回来之后，便在窑洞门口将鸡杀了，放在锅里熬起了汤。趁着熬汤的空档，又顺便做了一些饼子。也不知道杨过在这汤里放了什么，一股浓香的味道，顺着鸡汤的热气向四处飘散开来。光是闻着都会流口水，恨不得一口把这些都吃进肚子里去。

        熬得时间越长，鸡汤的味道就愈发浓郁。突然，杨过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轻轻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说了句：“哎，忘了把蘑菇拿回来了！”说完，赶紧起身向外边跑去。跑出去一段距离后，又转身回来了。一边往回走，嘴里一边说着：“差点把汤忘在外面。”随后，将鸡汤端进了窑洞，顺便关好了门。出来之后，将地上的火堆熄灭，这才离开。

        杨过走后，离这里不远的一处地方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一个男孩开口说道：“他走远了。”

        紧跟着，一个更稚嫩的男童声音响起：“大哥，我们快过去！这鸡汤好香啊！”

        随即又一道娇憨的女声说道：“那快一点，不然一会儿他回来就完了。”

        “可是，我们都连两天偷拿了人家的干粮了，这回还去，不太好吧？”说这话的又是另一个女娃。

        只听先前那个女娃说道：“哎呀表姐，这怎么叫偷呢？我们这明明是借。江湖儿女不拘小节，等咱们以后有了钱，再还给他就是了。”

        “就是就是，这都什么时候了，先填饱肚子再说！快点过去吧！”两个男孩也不想那位“表姐”阻止他们祭五脏庙，喊她们赶紧跟上。

        来到窑洞门口，四个孩子相互对视了一眼，发现大家全都吞咽着口水。没办法，这鸡汤的味道太鲜太浓了，一定特别好喝！这一下，就连那个最开始觉得“偷拿不太好”的表姐，也不再出言劝阻了。

        “快点吧，不然一会儿人就回来了！”另外一个女孩催促着。

        因为前两天窑洞的大门只是关上了，并没有上锁。只需要轻轻一推就能打开，这四个孩子完全没有多想，直接抬手将门推开，一步跨进了窑洞内。

        就在这时，走在前面的一男一女分别发出一声惊呼：“啊！！！”原来这一进门的地方被人安了机关，踏进来的一瞬间，绳子就套住了来人的脚脖子，等大门完全打开时，被套住的两个人便倒栽葱似的，被挂在了门框上。

        “啊！表姐，快救我呀！”

        “大哥快放我下来……”

        一时间，杨过这个破窑洞门口，像是有杂耍班子一样，热闹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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