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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新婚


十五岁相识,十八岁出嫁,王寂在她心中一直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言而有信的真君子,浑身都镀着金光。

        少则半月,多则一月,即可回来。

        言犹在耳,管维嗤笑一声,暗怪自己天真,如何就信了呢?

        是月,她足不出户,只在小院内打转。

        他去睢阳涉险,自是万分机密之事,她不想真像他口中说的那样,去市肆游玩,恣意所欲,若行事不慎,惹出事端露了马脚怎么办?

        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几事不密则害成。是以君子慎密而不出也。

        她虽只是小女子,也不想做那等让王寂功亏一篑的害群之马,徒增笑耳。

        最稳妥的法子还是安安静静地呆在这座小院里。

        谨娘催过,碧罗劝过,连马诚都来请示过几次,管维均不为所动。

        闲时看看书,去竹林中坐一坐,听听鸟鸣,阳光洒下,也很惬意。

        与婢女谈笑打趣,择选今日的食材,哪怕是对着那金镶玉雕的妆台,也可琢磨纹路走势,一整日就这般过去了。

        今夜一过,是他失诺在先,她就再无顾忌,管维如此想。

        辗转反侧,艰难入眠,旧梦纷沓至来。

        王密为顺天王所杀,府内不好大张旗鼓为其操办丧事,怕引起主上猜忌再起祸端,王寂在湖边草堂表面上静思己过,实则为兄守孝,期间的压抑愤懑可想而知。

        百日孝期过,在此处娶了管维。

        是夜,月朗星疏,周遭静悄悄,一群甲士在乡间小道纵马驰骋,不多时,手持火把按着佩刀闯入草堂。

        来者来势汹汹,“王将军,主公要见你,即刻跟我们走吧。”

        王寂与管维正在用饭,两人话语不多,偶尔说些明日回门之事。

        屋内忽地涌入这些人,将王寂团团围住,似有捉拿之意,受此惊吓,管维手中的竹箸掉落地上,她赶紧低头去捡。

        往她那儿扫了一眼,后转向来人,他面色从容冷静,淡道,“请稍待片刻,容我更衣面见。”

        王寂能征善战,用兵如神,短短两年,在军中声名鹊起,素有威信,那甲士见他并不抗令,对左右使一眼色,默默地退了出去。

        依王寂之武艺,仅他一人脱身或可一试,但身侧有女眷,这些甲士赌他不会抛妻逃命。将来未可知,还是不要做绝结仇为上。

        待甲士出去后,王寂关上房门,两步上前拉起蹲在地上捡竹箸的管维,见她满脸泪痕,却咬着唇不敢出声的模样,心中极是难受。

        显然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王寂速交代于她,“若我过了卯时未归,不要再等,立刻去找你表兄,让他送你回舞阴。”又顿了顿,缓声道,“维维,是我对不住你。”

        管维本是沉静羞怯的性子,此刻也顾不得与他肌肤相亲不过一日,伸手抱住王寂的腰身,娇躯微微颤抖,哭道,“我不走。”

        王寂扯开她手,双手掌住她手臂,推开些许,凝视泪眸,厉声道,“听话。”

        许是觉得过于凶暴,吓到小妻子,又探身亲了亲她的嘴唇,“维维,你听话啊,莫要叫我担心。”声音嘶哑,几近求肯。

        管维只能含泪不住地点头,他们时间不多,忙拿了常服与他换下喜服。

        本不该再耽搁,心中还是舍不得,舍不下,宽大的双掌拢住柔软细腻的纤纤玉手,瘦削修长的手指将其紧紧包裹,恋恋不舍,虔诚地亲吻一下她的手指后,随着甲士很快消失在管维的视线中。

        管维环顾喜房,还挂着红绸,贴着喜字,满眼的红,却仿佛含着血腥之气向她扑来。

        嫁时,因王家先有丧,又被逼低调隐忍,管维连仆从都没有留下,如今王寂走后,湖边草堂左右无近邻,更觉惶惶不安。

        已是夏至,却觉寒意彻骨,这一股一股的寒潮折磨着她,身心俱疲,她呆呆地望着沙漏,胸鸣如鼓锤,不知是期盼卯时早来,还是永远不要来。

        凌晨寅时三刻,王寂终被放出了顺天王府,他步履虽缓,心中焦急,恨不得肋生双翼,维维孤身在草堂,必会害怕。

        将将踏出府门,只见一辆朴素的青铜马车停在不远处,他心中一动,又看了一眼,不可置信地望着弯腰下车的绿衣女子,清雅绝俗,冲他展颜而笑,不是她还会有谁,王寂疾步奔去。

        “你…”想斥她不听话,身临险地,还堵在顺天王府门口,人却不由自主地扑过去将她紧紧地抱住。

        王寂此时才生出一种不再是孤身一人,他有家有室,有人等他念他。

        “咱们回家吧。”撞进厚实的胸膛,管维忍住羞意,伸手轻拍他的肩膀,低声提醒,“表兄在呢。”见他平安,她心中甚是欢喜,额头悄悄地点了下他的胸口。

        “此刻你郎君眼里哪还能看到旁人。”韦明远坐在马车前室,见王寂平安无事,也轻松调侃起妻弟和表妹。

        韦明远继续在前赶车,车厢内二人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同时开口。

        “你…”

        “你…”

        “你先说。”

        “你先说。”

        接连两番说同样的话,又同时打住,王寂温柔地抚摸她的脸颊,笑意一闪而过,又沉默了下来。

        虽逃过眼下这一劫,难保没有下一回,顺天王多疑又爱听信谗言,往后是否还会遇到今日之事,他并无把握。方才的欢喜和庆幸又转为深深的无力与自责,实是不该一时意乱,此时娶她。

        那日,管维托韦明远带信过来,约他日暮时分,溪亭相见。见她款款而来,王寂心中百般滋味,几度欲言又止。

        管维神色宁静,温柔地凝视于他,见他这般挣扎似是有趣,嘴角含着浅浅笑意。

        王寂本是个刚毅果决的性子,却几度无法开口,直到管维先替他说了。

        “你是不是想说,与我退婚,自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又或是说,你弄错了自己的心意,只将我当做妹妹,想与我兄妹相称?”

        王寂被噎住,闷声道,“我若这般问你,你如何答我?”

        灵动的眸子闪过一抹狡黠,娇靥如花,“你想我如何答你?”见他沉默不语,管维摆摆手,叹道,“好吧,文逸哥哥,我应了,你找我阿母退亲去吧。”

        王寂心头一震,被她几句话弄得心头空落落的,忽涌起一股酸涩之意,他紧抿嘴唇,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抬步欲离,真要去找管维之母卫夫人退亲了。

        只听管维在后面“哎呀”惊呼一声,王寂立时转头去瞧,只见她立于原地甚事儿没有,王寂怒火丛生,被戏弄的难堪和被看透的尴尬皆有。

        “你方才想要与我退亲时,我心中也是这般恼怒。”粉唇微微嘟起,似是在告诉他真的很恼。

        王寂心中的火气就散了,只听她又郑重道,“文逸哥哥,你真的要与我退亲吗?”

        他当然不想,似是怕她又弄鬼,道,“我眼下不能娶你,等将来…”

        “将来之事,谁说得准,文逸哥哥,原说好的,婚期原是三月之后,我给你三日,你要么来娶我,要么也不用来了。”似是哽咽,管维吸吸鼻子,垂眸道,“无论如何,若你不后悔,我就不会后悔。”

        三日后,王寂应约娶她。

        忆起昔日艰难抉择,他如今对仇人卑躬屈膝,装作无事一般跟吴寻请罪,痛陈己过,将功劳说成失误,将谋划说成侥幸,王寂心中恨极,他紧咬后牙槽,额头青筋暴起,一字一顿,“洛水沧沧,明我心志。”

        头一回见王寂面容狰狞眸色猩红,神情可怖,却并不会让她生出怯意。

        管维挪了挪,靠他更近些,伸右手去握住他,眸中流露出担忧。

        王寂回望她如小鹿般纯真温顺的眼眸,戾气和愤懑渐渐地退去,回握掌心柔软的小手,“你不用担心,我不会意气用事。”敌强我弱,只可示之以弱,但也不能任人宰割,他得细细谋划。

        “郎君,咱们明日还回门吗?”不欲他再去想那些苦痛之事,只找一些轻松的话问他。

        王寂失笑,“是今日,当然要去。待我换身洁净的衣裳,备好礼物才能去见外姑。”随即又苦笑一声,“你阿母本就不满意你嫁给我,若再不领你回门,只怕她都不认我了。”

        想起阿母严肃的脸庞,责备的目光,管维也心生怯意,她自幼只违背阿母一事,就是坚持嫁给王寂。

        见他忧心忡忡,管维又生出些勇气,“我会在阿母面前帮你的。”

        知她年幼丧父,卫夫人母代父职将她养大,旁人家是严父慈母,她家只有严母,管维再聪慧伶俐,被卫夫人却是压惯了的,很是惧怕母亲。

        即便如此,还想着帮他,王寂心中顿生暖意,高大的身躯也松弛下来,不像方才崩得像一张满弓,似要拉断弓弦。

        他靠在管维纤弱的肩头,疲惫蜂拥而来,含含糊糊道,“好。”不一会儿,沉沉地睡了过去。

        管维努力地撑住自己不要下滑,温柔的目光凝视着他疲倦的侧颜,久久无法转开。

        她心想,雨过天晴,来日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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