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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山洪


曹源果不出所料,贪得无厌,也粗中有细,他不得不多费手脚联络周昌布下的人马,才能烧粮之后全身而退。他出来已过半月,此刻归心似箭。王寂将围城诸事尽数交于聂云娘之手,都是惯熟的,也不需要再一一嘱咐,正欲带着亲卫打马离开,却被叫住。

        “陛下。”聂云娘跟上去,期期艾艾地喊了一声。

        王寂硬生生勒马停下,皱眉望着聂云娘,淡道,“何事?”

        聂云望了马车一眼,原来里面下来了一个妖娆丰盈的美貌女子,月光照在她的脸上,勾魂夺魄,犹如山间魅精。

        王寂险些忘了车里还有个女人,马鞭一指燕娘,“她是周昌的手下,差事办得不错,将人交给你了,好好赏她吧。”

        聂云娘见此女子一脸媚态,还以为陛下转了性儿,去睢阳纳了一个内宠回来,丢不开手要带回洛阳去,原来不是。

        王寂将人扔给她就走了,聂云娘最爱收留一些身世可怜的女子,将人交给她,以后这女子算是有了庇护。

        燕娘在王寂心中就如路边野草,摇来摆去,骏马奔驰而过,甚至没不了马蹄,匆匆了无痕。

        聂云娘领了诏令,要速去麻乡整兵,她丢下自己坐骑,上了王寂留下的那辆马车,既是将人丢给了她,自是要过问的,趁着回去的路途,开始盘问燕娘。

        “你是周昌的属下,担任何职?在睢阳城负责何事?”

        周昌文武双全,善于守城,但平日多任文职,处理一些文书消息,手下探子众多。既善守城又能处理尚书台的事情,是以王寂将他留下坐镇洛阳。

        燕娘见她只是一个女子,却领着兵马,又听他二人谈话口称呼陛下,猜到他们一个是魏朝皇帝,一个是天下第一女侯聂云娘。

        她连上官叫周昌都不知,燕娘心里紧张,斟酌答话,“贱妾也不知是否周大人属下。”她顿了一下,见聂云娘光明磊落,目光清正,羞惭道,“贱妾自幼长于女昌门,两年前有位大人给贱妾赎了身,让贱妾寻机会接近曹源,不用多做什么,只待来日,自会有人寻来。”

        聂云娘听明白了,只是周昌的一步闲棋冷子,不知从何处打听到燕娘这人,安插到曹源身边。“你不必口称贱妾,在我这儿,没有贱,也没有妾。”

        燕娘见她神情冷肃,呐呐称是。

        既是闲棋冷子,为何会被陛下带出?这些人派上用场之时,也是听天由命,逃不逃得出就看自己的本事,如睢阳城中对粮仓纵火之人,多半是死士。

        “你跟陛下如何相识的?”

        燕娘绘声绘色地讲王寂如何对她放暗号,如何将手上刻着蛇纹的宝石戒指给她看,她就是看清楚了这枚戒指,将他误认为主公,没想到来头更大,原是主公的主公。

        当她讲到王寂带她回屋,中间含糊了过去,事后还有人来查验过,聂云娘不禁皱眉,别不是怕回去没法跟管维和皇后交代,将人扔到她这儿好金屋藏娇吧。

        聂云娘还是有些疑惑,索性问了,“你跟陛下到底有没有首尾?”若真是碰了,人呆在她这儿就不合适了。

        燕娘毕竟是久经欢场,“侯爷,甚样的程度算是有了首尾?”居然把聂云娘当作男子调笑了。

        聂云娘毕竟是久经沙场,这沙场对欢场,还是沙场更胜一筹,那种见过血的凶煞之气扑面而来。“你若不说实话,就将你交给别人去拷问?我还是讲规矩的,别人未必有这份善心。”这个别人,自然是周昌了。

        燕娘害怕了,老老实实地回话,“进了屋,他只示意我叫,我那日又是撕自己衣裳,又是拍打自己大腿,还要叫得好不凄惨,比真刀真木仓地干一场还要劳累。”

        听得聂云娘都想笑了,她赶紧抿了抿嘴,只是疑惑道,“那如何过查验那关的?”都不是那等没经验的,做没做什么可不只是几声喊能盖过去的。

        燕娘咬唇,轻道,“你附耳过来。”

        聂云娘真就过去了,都不知道为何听到陛下与他人之绯闻会如此兴奋,这世上终于不是她一人受这份冤枉了。

        听完燕娘的描述,聂云娘差点笑出声,她抿住上扬的唇角,告诫燕娘,“这事以后不可对别人提起,不然我也保不了你。”

        两位娘子聊完陛下的“不行之事”,聂云娘心里有了底,与陛下无干最好,不然弄这么个底细的人放在她这儿,皇后那边不说,对着管维也是尴尬。

        到了麻乡,聂云娘肃容,不再面带笑意,她迅速整兵出发,欲将燕娘留在麻乡。

        燕娘怎不知留在聂云娘身边最安全,大军重重保护下,除非兵败,不然万无一失。她坚持要跟聂云娘走,聂云娘边上马边说,“你会骑马吗?”

        燕娘赶紧点头,骑马蹴鞠哪怕射上一两箭也使得,都是陪那些达官贵人玩出来的身手,聂云娘道,“那你就跟上来,大军可不会等你,跟不上了,就找一村落住下,事毕,我自会让人来寻你。”

        男人的话信不得,女人的话也最好不要信,还是信自己最要紧,别看燕娘娇滴滴的模样,居然真咬住了大军的尾巴,聂云娘见她有这份毅力,不由刮目相看,留下几名军士让她追,其余人等全速赶往睢阳。

        王寂从麻乡往南,再转道回大梁,比预算的日子要晚几天,结果路遇暴雨,山洪爆发,坡上滚石落下,犹如一头凶兽瞬间吞没了一个村落。

        不论王寂还是随行的亲卫,都是一身冷汗,只差一点,他们就卷入了这泥流之中,哪怕你有天大的本事,也难以活命。

        他们身披厚厚的蓑衣头戴宽大的斗笠,暴雨迎面冲刷,满脸的雨水流淌,已是影响了视线,若非亲卫都是黑甲突骑出身,身手矫健,悍勇无畏,也不敢跟着陛下这般赶路,劝阻几回都未果,只得迎难而上,一路忧心忡忡。

        “陛下,这暴雨一时也打不住,还是先在村中安置下来吧。”马诚不在,他兄弟马忠顶了头领之职。

        马家兄弟,马诚,马忠原是孪生兄弟,只是长得不像,马诚瘦猴似的,人也精,哥哥马忠却是个铁塔汉子,憨实本分。这回赶路,若是马诚在王寂身边,怎么也要想法拦下来,只有马忠这等脾性才亦步亦趋地跟随陛下。

        他将马诚留给管维也是看中他这份机变,且随他出生入死,能信得过。至于钱明,机变也有,只是在宫中尚好,出来历练不足,将他冒然留在管维身边,若是遇上事,忠心不足,机变反而坏事。这是王寂的用人之道。

        此行还算顺遂,只是耽搁了一些时日,他答应管维最快半月,最迟也是一月,即可回大梁。如若按之前的行程,最多晚上五六日,如今遇上这泥流爆发,能过去的日子就不好说了,不知道管维会等得怎生着急。

        “天要留客,下马吧,去前面看看。”王寂将马拴在一旁的路上,欲往前查看。

        钱明也在亲卫里面,只是一直很低调,见马忠真的老实地跟上去,上去劝阻道,“陛下,前面才塌方过,此时还有碎石滚落,不如属下过去看看,回来禀报陛下。”

        王寂睨他一眼,“方才上天叫你我逃过一劫,不会再度降下厄运,若是真的降下,那也是我命中之劫。”说罢,便朝着村中走去。

        钱明不敢再劝,只好倍加小心,众人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拱卫着王寂往那边去。

        虽挂念着大梁的管维会不会胡思乱想,仍从容不迫地指挥着亲卫帮助幸存的灾民,这地界儿虽不是魏朝下辖,但助一助这些可怜人也分不了你我。睢阳已成笼中鸟,鲁地迟早归入魏土。

        眼前这等惨状,他已见得太多,饿殍遍野,黄河决堤,破城之乱,越来越难以叫他动容,不早些结束这乱世,十不存一,荒野赤地,都不远矣。

        听幸存的老人讲,这村子里泰半都被埋了下去,余下的人也不知道如何过活,甚至有失去夫君的妇人抱着婴孩轻生,幸好被人拦了下来。

        看到那对可怜的母子,王寂就想到了远在洛阳的端儿和姜合光,他叫亲卫给那妇人送少许银钱过去,又拿了多的钱给老人,叫他们去离大梁不远的地方找一个叫白家村的地方,打他的名号,自会有人安排他们落户,分田给他们耕种。

        村人见他又是帮人又是拿钱,纷纷跪下来磕头,谢王寂活命之恩,安顿好后还说要给他立长生祠。王寂听罢,仅一笑了之。

        在村子里还算能住人的屋子安顿下来,知晓陛下急着赶回大梁,且身处异地总是不便,亲卫们不敢耽搁,轮番抢修道路,能容马匹通过就行。

        王寂随行带了纸笔,给姜合光写了一封信,道他一切安好,让她安心,又问了端儿起居。言简意赅,也是纸短情长,等他搁笔,吹干墨迹,心中的那些急躁渐渐淡去。

        望着窗外黑云压城,王寂眉头紧蹙,生出这年景何时到头的沉重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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