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自从小学毕业以来，程栩再也没有用完一本本子。他的柜子里堆满了写了三四五六页就再也不写的笔记本，和划了几道后就没有用过的笔，以及一系列号称效率神器的有的没的。

        程栩扎进这一堆废纸堆里，很快就迷失在了自己天才般的涂鸦里，并拿起手机拍照与小群里的大家分享他们课上乱画的创作。

        嘻嘻哈哈后很快有人提出了疑问：“你整理笔记干嘛？”

        程栩暂时想保留这个秘密，等盛行远成绩进步，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他再低调出场，多有震撼力！

        木习习：我想好好学习，不行吗？

        你相信光吗：泪目，真是爸爸的好大儿。

        lizz：我有同学，能要到一中的试卷你要吗？

        程栩谨慎的思考了一下，觉得这无论是对他还是盛行远来说都为时尚早，于是坚决的拒绝了。与此同时，他想到了一个绝妙的解决方法：“妈，我想买几本状元笔记。”

        沈明宜感动于儿子的求学精神，尽管觉得志向未免太高，还是欣然应允：“一千够不够？零花钱不够跟妈妈说。”

        程栩转了转眼珠：“上学的确花钱多。”

        沈明宜再怎样，毕竟是个阔太太，物价标准与常人不同，于是又给他一张卡。

        等到程栩再来学校时，脸上难免喜形于色：“今晚上我请你吃饭吧。”

        盛行远本来觉得程栩钱多烧的才会雇他，还请他吃饭，很快就会发现自己浪费钱，没想到程栩小小年纪已经是个合格的资本家，盘算好了他的各种用途。

        首先，要骑电动车送他到一家私房菜馆子，把他送进去自己再去停车，还要听服务员微笑着说这里没有专门的电动车停车位。其次，在席间听程栩滔滔不绝讲述了他从小跟妈妈的斗智斗勇史，并且要时刻与他互动；最后，程栩规划了一整个他的学习进程表，并用充满期待的狗狗眼骗取了他仅有的赞美词汇：“你真的挺厉害的。”

        程栩眉毛一扬，开始讲他小学一年级当数学课代表帮助同学积极向上的故事，盛行远趁机喝了一口汤，并在程栩停顿的瞬间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点头。

        吃完饭出来，盛行远还要送他的小金主回家，并且听他点评今晚上的菜式。

        在小区门口，程栩爬下电动车，又转过身来：“我今天好开心！”

        盛行远被那个充满笑意的、闪闪发光的少年脸庞短暂的迷惑了一秒钟，整个夜晚似乎只有月亮和程栩在发光，他的脸不由自主的放松：“我也是。”

        地上的月亮给了他一个更大的笑容，转身消失在大门口。

        天上的月亮还等在那里，一路照耀盛行远回家。

        运动会当天是个好天气，秋天的天空高高远远，成群的鸽子从头顶飞过。

        操场上闹哄哄的，夹杂着播音员的播报声，盘旋在凌乱的桌椅上空。程栩绕过几个同学和歪歪扭扭的椅子，找了个阴凉坐下。他的书包里装满了零食和汽水，沉得要命。

        逄鑫凑过来，暗号一般的：“买浪味仙了吗？”

        程栩冲他递了个毋庸置疑的眼神，几个男生凑在一起看刘帆带来的漫画书。

        其中一个一直在叽叽喳喳的分析剧情，程栩忘记他叫什么了，好像姓黄，就在他有点烦的时候，这个小黄突然没声了。

        程栩好奇地看了他一眼，小黄正望着右前方的位置——盛行远，和徐晓梦坐在那里，在好朋友王璐站在前面三令五申强调要争取团体奖不能乱扔垃圾的时候，还在窃窃私语。

        小黄喜欢徐晓梦，这几乎是不言自明的事情，程栩把目光挪了回来，觉得翻了两页的漫画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剧情完全接不起来，丧失了兴致。

        他忍不住又抬起头，瞥了一眼右前，徐晓梦已经走了，盛行远一个人坐在那里，安然的晒着秋天上午的太阳。

        刘帆几人也忍不住窃窃私语：“班花不会是喜欢盛哥吧？”

        逄鑫煞有介事的摸下巴：“盛行远那么帅，有可能。”

        程栩没来由的抬杠：“哪里帅了。”

        逄鑫一脸不可理喻：“又高又能打，多帅啊。其实我觉得盛行远看上去人还挺好的。”

        刘帆摸头发：“的确。”

        小黄同学很无语的站了起来，程栩几乎是下意识的跟着他站了起来。

        盛行远的旁边看上去阳光很充足。

        “喂。”

        盛行远把盖在脸上的书拿下来，阳光刺得他眯了眯眼睛：“有事吗？”

        程栩不知道为什么，没话找话：“我有话跟你说。”

        盛行远把腿收了起来，坐起来一些：“什么？”

        程栩沉默，好久之后，在盛行远再度盖上杂志之前：“我们约定个暗号吧，当，当你需要过来的时候。”

        盛行远还挺感兴趣：“什么？”

        程栩想起了那个漫画：“就，超级英雄。”

        超级英雄这个暗号怎样另说，程栩很快顾不上这个了，跳远安排在了上午，体委喊他来候场。

        他起身的时候盛行远也站了起来：“走吧。”

        程栩从来没想到他们学校如此的卧虎藏龙，竟然有这么多看上去腿长一米八的跳远特长生，他一米七七的身高在里面像个初中生，而盛行远是领他来的哥哥。

        逄鑫已经成功进化，他在看见盛行远的时候很郑重的伸出了右手，并在盛行远瞥了一眼却并不打算握上来的时候立马自然地改成了抚摸头发。

        他还不惧与盛行远搭话，比如：“远哥你报了什么项目？”

        盛行远：“忘了。”

        程栩在一边紧张到快要抽筋，而自己的好朋友还在对大佬实行冲锋。反而是盛行远走了过来：“别紧张。”

        别紧张的确是一句废话，但没有这个也不行。

        程栩一个笑容还没憋出来，就听见了自己的名字。他的脸色一下子憋红了，盛行远看着他，突然在他肩上捏了一把，像安慰一只湿漉漉的小狗。

        程栩走上前的时候像个退役的英雄，直到他勇敢的一跳成功地踢断了那根杆子。体育老师吹哨子的声音仿佛狠狠出了一口气。

        逄鑫终于想起了自己的好朋友，跑过来给他递水，小声地说：“我们班好多女生刚刚在看你跳呢。”

        盛行远的笑容终于没有憋住，程栩沉默了一会儿，也笑着推了一把逄鑫：“你这是安慰我呢吗？”

        中午他们出去下馆子，一方面纪念程栩虽败犹荣，给大家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另一方面给下午有项目的盛行远等人鼓劲。刘帆现在也放得开多了：“盛老大，你吃鱼吗？”

        程栩帮他抢答：“他吃的。我们先去点一个黑鱼花，然后我要一个清炒时蔬。”

        逄鑫插话：“吃不吃口水鸡？”

        “不吃，你也不怕下午闹肚子。”

        盛行远一直安安静静的，仿佛站在这里，又仿佛不在。只有很偶然的，程栩在间隙里看见他的时候，他会看回他一眼。那一眼藏着一点点的笑意，让程栩心满意足的回过头去接着扯闲。

        男子3000米是最后一个项目，全班甚至全年级都可以说是翘首以盼，刘帆只承认他起了其中一小部分的功劳。

        盛行远脱掉外套，里面只穿了一件大背心，程栩帮他把号码牌别在背上。

        他向着操场走的时候程栩想跟上，却被盛行远按了一下，示意他呆在原地。

        程栩站在那里，全班同学也站了起来，兴奋的窃窃私语。

        体育委员站在程栩旁边，有些担心：“我才听说盛行远暑假的时候刚骨折过，不知道3000米他行不行。“

        程栩惊讶的跳起来：“那你还让他上？”

        “那不是他说没事嘛。我也”

        “嘭！”

        发令枪声响起，体委接下来的话也也淹没在五班整齐的口号中：“五班五班，很不一般。3000米跑，勇夺一番！”

        大喇叭里也传来了深情的诵读声：“他，像一颗子弹般疾驰而去，在四百米的操场上，向着前方永恒的方向，向前，向前！”

        盛行远跑得不快，保持在大部队稍前的位置，跑过哪里，就激起哪里兴奋的呼声。

        一圈，两圈，三圈，他始终保持着那个不快不慢的速度，却逐渐把大部队甩在了后面。与一般慢慢沉寂的班级不同，五班的加油声越来越大，突然一下子又拔高了：“超过他！”

        李效平拿着不知哪里来的喇叭，叉着腰站在一旁发号施令。

        但到倒数第二圈的时候，盛行远突然慢了下来，和后面的差距慢慢减小，有一个体育生已经结束了，只剩盛行远孤单单的跑在前面，后面的人慢慢逼近。

        五班的欢呼声小了下来，大家都捏着一把汗。

        眼看着第三名近了，近了，超了过去！

        后面的几个人都开始提速，盛行远的姿势已经看得出有些不太自然。

        程栩看着他的背影，突然站了起来，趁着志愿者不注意跑进了操场，跑到盛行远里侧。他从来不知道自己能跑得这么快，也不知道自己能边跑步边说话。

        “别跑了，盛行远，我说，别跑了。”

        盛行远一瞬间恍若未觉，然后突然提速，声音带着笑意：“你也太看不起我了。”

        程栩目瞪口呆，被动的跟着加速：“喂，喂！”

        盛行远的速度逐渐加快，程栩只好闭紧嘴跟着他，好在他跌倒的第一时间冲上去。那个第二名速度本来逐渐慢了下来，现在也开始加速，操场上充满了两个班此起彼伏的加油声。

        最后是李效平的一句：“冲！！！”定了场面，盛行远保持加速，在离终点前几十米的地方超过了第二名，冲过了线。

        然后他慢慢跑着转过身来，看着程栩，程栩几乎是张牙舞爪的跌在了他身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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