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深蓝”是这附近比较有名的酒吧，以俊男美女和活动众多而制霸整条酒吧街。今晚上请来了当地小有名气的地下乐团，因此人很是不少。

        程栩几乎是缩着脑袋走了进来，在他十六年的单纯人生里，还从来没来过就把这种地方。酒吧，是老师家长口中的魔窟，程栩就仿佛是送进魔窟的小白兔，还是自己蹦蹦跳跳跑进来的。

        好在深蓝因为帅哥服务员多，很是有一众女性顾客，女孩子的笑声轻语声冲散了程栩的紧张。沈明玥的朋友定了卡座，又临时有事，便宜了他们两个狐假虎威。

        这个歌手擅长唱怀旧老歌，一把嗓子像蒸着烟雾的湖泊，又清澈又有点呛人。他开始唱崔健的“花房姑娘”，沈明玥忙着给他筛选酒精度数低的饮品。

        酒店里的灯光暗的可以，在头顶上晃来晃去，绕的人头晕。沈明玥放弃，挥手叫住了路过的服务员：“帅哥，过来一下。”

        “您好。”没有“有什么可以为您服务的吗”，只有这两个字，可程栩觉得自己可以确认，这个声音，在流过的歌手的嗓音中，依旧坚固低沉的像块石头，他抬起头，看见盛行远站在一旁，望着沈明玥手指的菜单。

        果然。

        沈明玥问完也抬起头来，刚觉得这小哥挺帅，忽然又惊呼：“是你。”

        盛行远在酒吧一向很有简洁的社交礼仪：“今晚别喝太多。”

        沈明玥红了红脸：“我酒量很好的。”又对着程栩强调了一遍。

        程栩才没空管她，震惊的望着盛行远，盛行远的脸在灯红酒绿中忽然的近了，嘴角牵起，眼睛眯起，调动肌肉作出笑容，缓缓开口：“玩得开心。”

        沈明玥在盛行远走出五步后立马一扭腰转过来，一脸的八卦：“你认识那个小帅哥啊。”

        程栩犹豫了一下才说：“我同学。”一个高中生在酒吧当兼职似乎是个很不可思议又有些危险的行为，好在沈明玥也不是什么传统的正派女孩。

        “哦，”沈明玥倚回沙发，“你同学人挺好的。”

        程栩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压抑住自己询问的冲动，他把头转过去，试图安静的听歌手唱歌。

        很快他又回过头来，因为酒杯碰撞的声音——不是盛行远。那个小姐姐看着有些意外的程栩，朝他笑着眨了眨眼睛。

        他拿过来喝了一口，一点点辛辣的酒气被掩盖在大量的草莓糖浆和气泡水之下，在他的舌尖冲撞出一丝似有若无的刺激。沈明玥喝了一大杯冒着酒花的啤酒，此刻正在大声地鼓掌。

        在这个昏暗而迷离的酒吧，他和草莓糖浆一样格格不入。

        中途歌手停了下来，邀请几个人上来与他同唱。唱了一首后接到一个电话，冲台下一笑跳了下去。

        底下人群瞬间有些骚动，从后面走过来一个穿着西装的人正忙着协调。这些与程栩都没什么关系，他正忙着搅拌那杯甜甜的鸡尾酒。

        有个人跳上台，对准了话筒，沈明玥一脸兴奋地戳了戳程栩。

        程栩茫茫然抬起头来，台上的人熟悉的过分。那个总是随心所欲的出现在他生活里的男孩，站在酒吧舞台的灯光下，骨架伶仃，马甲外面套了件黑色的大t恤，拿起吉他拨了两下，漫不经心的过分。

        程栩的手合在一起，不知该做个什么样的手势。台下人起哄要他唱刚刚没唱完的《》，他随口答应，眼神往台下一瞥，激起一片兴奋的窃窃私语声。

        程栩不知为什么有些心虚的躲开了视线，仿佛正在一个老师提问而连题目都不知道的课堂上。

        盛行远微附身靠近了麦克风：“那边的朋友，可以上来吗？”

        程栩的直觉第一次这么灵验，在沈明玥大笑着揽过他的时候到达了顶峰。

        盛行远的脸在灯光的影子下，突然露出了一点点的笑意，程栩将之称之为“报复”。

        唱就唱，谁怕谁？

        程栩从来不怕人多的场合，他站起来的时候拿起沈明阳的黑啤一饮而尽，酒精似乎快速的充斥进了他的血管，让他的头暖洋洋的，他走向那个小台子的姿态像一个接受国王嘉奖的骑士。

        这下反而是盛行远有点怔愣，他眼睁睁的看着程栩理所当然的挤掉了他的半个位置，调整麦克风的高低，然后递给他一个眼神。盛行远等程栩开口才记得合上去，在唱了几句后才想起来看一下台下并露出一个笑容——盛行远的笑容可以有很多意思，一向很好用。

        他俩唱歌意外的好听，程栩的声音清澈明朗，合在盛行远低沉的声音上，犹如山石上奔流的溪流。

        一曲唱罢，弦音停下，听见台下热烈的欢呼声。程栩在这瞬间仿佛怀抱鲜花，他煞有介事的向大家鞠躬致意，换来的是更大的笑声与掌声。

        盛行远把他提溜下台的时候他的脸还泛着兴奋的红色：“你唱歌也很好听。”

        可惜盛行远偏不遂他的愿：“我知道。”

        沈明玥对程栩这种沾酒即倒的纸老虎十分之头大，只好求助盛行远，盛行远帮着她把程栩扶到车前。

        醉酒的程栩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话痨，盛行远简直不知道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多话可说，再加上说到兴奋时的手舞足蹈，他看起来像个喜剧演员。

        程栩对着盛行远鞠躬，并要求他也要对自己鞠躬，一边嘴里念叨着他们之间的条约和他突然想到的各种意外情况。短短的一段路被他的话填满了，盛行远突然觉得这样子很好玩。

        他随口接着程栩的话，过了一小会儿才意识到程栩的话慢慢停了。一杯啤酒即倒的男孩依旧保持着他的骑士风度，直视着盛行远的眼睛，很慢但很确定的说：“你笑起来很好看。”

        第二天起来程栩已经完全忘记了昨天说过什么，可惜这世界上还有一个会录音的小姨。

        沈明玥几乎是狂笑着播放了昨晚的录音，以他胆大包天的调戏盛行远为结尾。程栩做足了心理建设才来到学校，好在盛行远又恢复了一脸面无表情，仿佛昨晚是沈明玥的一场伪证。

        人就是这样，怕别人记得时心惊肉跳，可当别人真的忘了，却又百般的不爽。

        程栩一边放下心，一边又忍不住：“我酒量其实还可以的，只要不混着喝。”

        盛行远挑起一边眉毛，诧异怎么会有人把草莓糖浆气泡酒和啤酒讲成混着喝。

        程栩已经练成了很强的盛行远阅读术：“反正，我的意思是说，我没别的意思。”

        怎么越说越乱了！

        在盛行远那里的尴尬是一回事，在朋友面前吹牛是另一回事。

        逄鑫和刘帆都没去过酒吧，当下都十分神往。

        “酒吧里的女生真的秋天还穿短裙子吗？”逄鑫一脸好奇。

        程栩哪里记得这个，反正当天沈明玥穿的一条做旧牛仔裤：“庸俗，太庸俗。满脑子只想着短裙女生，我们是去酒吧喝酒听歌的。”

        逄鑫斜眼：“你能喝几杯？”

        程栩大为光火：“我当然有酒量了！要不是混着喝，我能喝好几杯！”

        刘帆适时地插进来：“我听说盛行远很能喝，他有挺多道上的朋友的。”

        当晚，盛行远就见了他“道上”的朋友，徐卫初中没毕业就出来闯生活，摸爬滚打好几年，准备自己攒钱开个修车店。

        他对程栩这个阔气同学很感兴趣：“真花四千雇你啊？为啥啊？”

        盛行远眼前一晃出现了那个中年男人的脸，随机摇了摇头：“我哪里知道。先随便看看。”

        徐卫剔了剔牙：“这种有钱人的小孩，谁知道呢。”

        “反正不管怎么着，小远，你还是得读书，这个社会就是个读书的社会，没学历就是被人瞧不起，他|妈|的”

        盛行远笑：“后悔了？”

        徐卫也笑：“我不是读书的料子，一看字就晕，读个屁书。你跟我们不一样，你聪明啊。”

        聪明的人也读不懂高中数学。

        趴在桌子上睡了一夜、翘掉了酒吧排班的的盛行远如是想。

        盛佳瑶好感动的对他讲：“看到你在读书，我爸妈都快感动哭了。哥，你要加油。”盛行远那句根本看不懂只好咽了回去。

        上课的时候盛行远就难免观察程栩。程栩上课正襟危坐目不旁视，笔记记得“唰唰唰”，果然是好学生的样子。

        盛行远把视线收回来，听了一会，决定翻开第一章开始自学。

        盛行远的目光一离开，程栩的背立马弯了下来，这时才发现甚至冒了冷汗。

        今天的盛行远一整个不对劲。

        首先是阴沉的脸色和歪着的头，已经吓得隔壁班两个男生不敢在他旁边走，导致的上课迟到。

        再就是盛行远竟然上课没有睡觉，还在看他！搞得程栩都不敢在课上开小差，两个眼睛瞪得炯炯有神，把数学老师看得一愣一愣的。

        程栩反复思考，觉得盛行远可能是怕他跑单。

        于是中午装作很随意的样子：“你想不想出去吃？”

        盛行远很意外的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旁边震惊的逄鑫等人，最后还是在程栩小狗般的眼神下点了点头。

        校门口一整条街都是为学生开的，程栩两人有走读生的身份，因此光明正大的出了校门，直奔徐州地锅鸡。

        隔着地锅鸡袅袅的热气，程栩很郑重的说：“我先付你一千块的定金，等月末再付尾款，可以吗。”

        可以啊，有什么不可以的？盛行远打住了，突然有些犹豫。

        程栩简直心急如焚：“有什么问题我们可以商量，四千五，行吗？”

        盛行远才把话吐出来：“不用加钱，你以后把笔记借我一下吧。”

        程栩几乎是轻飘飘的回到了教室，轻飘飘的听完了课，轻飘飘的下了电动车飘回家。

        手机“吱吱吱”的响，是何襄几个约他周末出去玩，程栩郑重的拒绝了：“我要在家整理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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