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盛行远终于早到了一次，踩着早读的下课铃声进了教室，程栩正在一片古文朗诵声中昏昏欲睡，盛行远擦着他坐下的时候带来了一股秋天的气息。

        程栩的心里像有只小猫在挠，装载了十八般武艺，却只是看一眼盛行远就破产。

        盛行远此刻难得的安静，也许他还没睡醒，坐在那里眼睛微闭，手抱在胸前，是一个有点防卫又有点无所谓的姿势。

        程栩悄悄把他放在地上的书包拿走的时候，其实自己也不知道想要干嘛。

        也许他想要看看自己的手链是不是在这个书包里，也许只是他想给盛行远的生活制造一点震动，就像盛行远带给他的生活的一样。他的书包里可能藏着罪证——昨晚群里有人这么说。

        盛行远的书包是一只普通的黑色书包，边角有些使用的磨损，地上沾了一点灰，要放在往常，塞给程栩程栩都不会要的，可是现在他紧紧抱着这个书包，像是小偷抱着最珍贵的珠宝。

        他趁大家外出逃了课间操，躲在因为维修而没人的厕所里，把书包放下的时候自己也感到了一些恍惚。他的确是个小偷，可是却没有真正想偷的东西。

        他安慰自己，自己只是看看自己丢的东西有没有在里面。

        他伸手想要拉开第一个拉链，又顿住了。那个拉链似乎卡住了，很是艰涩，他拽了两下没拽开，忽然松了一口气。

        算了，有罪证什么的不可能的吧，盛行远也只是一个高中生而已。自己的手串盛行远也答应自己会还回来，会的。

        他回教室的时候发现徐晓梦和她的朋友也在教室，她的朋友正趴在桌子上，看起来有点不舒服，徐晓梦搬了个椅子坐在她旁边，轻声说着问询的话。

        程栩没想过还有别人没去出操，手上的书包一下子发烫了起来，他开始后悔为什么自己没有走虚掩了的后门，并一把把书包藏在了后面。

        徐晓梦眼神一闪，笑了笑：“你也没去出操吗？最近好像要开始跑操了。”

        程栩看她似乎毫无所觉的表情，松了口气，也跟着打哈哈：“是啊是啊，你朋友怎么了？”

        王璐抬起头瞪了他一眼，眼眶红红的。徐晓梦没空再理他，搂住王璐的肩膀开始柔柔安慰。

        程栩趁机坐回自己的座位，将书包原样放好，掩饰的擦了擦手，然后装着开始睡觉躲避与盛行远接下来的碰面。

        没想到真的睡了过去。盛行远叫了他几声都没反应，物理老师站在讲台上饶有兴味，盛行远自己也觉得好笑——角色完全倒转了。

        程栩可烦别人叫他起床，把头埋到另一边接着睡。教室里渐渐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偷笑声，物理老师也调侃：“盛行远，你平常还没睡的这么熟呢。”

        盛行远忍住笑，稍微用力拍了拍程栩，程栩愤怒的抬起头来，一见是盛行远，立马开口：“你打我干嘛？你凭什么打我？我正在做一个绝世好梦，就被你打断了”

        盛行远一脸无奈，直到物理老师笑得不行出声打断：“程栩，程栩同学，我们先上课好吧，个人恩怨下课解决。”

        程栩这才恍觉自己在哪里，闹了个大红脸。

        接下来的一节课盛行远的笑容就没消失过。

        程栩大为光火，又极为丧气——他遇见盛行远，简直是耗子碰见猫，把自己所有愚蠢胆小的一面暴露无遗，他还说不出盛行远错在哪里。

        错在跟踪女孩并勒索？现在的程栩已经渐渐有所怀疑，他总觉得盛行远不像是那种会去勒索初中小女孩的人。

        逄鑫表示赞同，他并没有听明白程栩遮遮掩掩刨除许多细节讲述的到底是一件什么事，却不影响他对结论表示支持：“盛行远勒索我都够了，干嘛做这种风险大收益小的事情？小女孩一告家长，麻烦，太麻烦。”

        说着还情不自禁的摇头，十分代入角色。

        程栩也觉得有道理，主要是感觉盛行远每天都很累，勒索小女孩小男孩应该没有什么工作量吧？心理负担应该也不会重到睡不着，因此还是有点可疑的。

        小胖子在一边表示对他们的思想□□化、小混混化表示了极大的担忧。

        程栩正准备继续观察，没想到盛行远主动来找他。

        午休结束的课间，教室里弥漫着一种喑哑的嘈杂，大家似乎都还沉浸在午睡的余韵中。

        今天程栩就比较清醒，主要也是上午睡多了心有余悸。盛行远不管什么时候似乎都不会露出特别困倦的表情，程栩单方面归因为他课上睡得太多了。

        他的声音响起时程栩正在专注的计算盛行远一天能睡多久，那话语似乎直接是钻进他脑海里的：“今下午体育课，我把东西给你。”

        程栩一下子有些惊讶，看了一眼盛行远，他的眼睛竟然看上去很认真。

        程栩想问点什么，可他看见坐自己前面的徐一凡也竖起了耳朵，想说的话就没能说出来，堵在嗓子眼里，“嗯”了一声。

        终于熬到第二节体育课，程栩已经有点心跳过速。

        做完热身体育老师就让他们自由活动，本来他们三个是标准的体育课划水人员，只负责来，不负责运动，逄鑫和刘帆正商量着要不要偷偷溜去小卖部，却看到程栩一双眼睛直往篮球场上瞄。

        “你不会想去打篮球吧？”逄鑫语带担忧，把程栩从头打量到脚。

        程栩眼睛都不错的：“盛行远在打篮球吗？”

        逄鑫大惊失色：“你想跟他battle？”

        小胖子看热闹不嫌事大：“在那里，边上，哎，还得靠我这50的视力。”

        程栩好不容易编了个理由脱身，目送好友踏上去小超市的冒险之旅，转身往刚刚指的方向跑，越跑却越慢，简直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

        盛行远没去打篮球，他在操场旁边找了一棵大大的梧桐树，安静的坐在那里。

        秋天的风轻柔的拂动着金黄的树叶，阳光已经可以不费力气的穿透叶影，在地上投下闪烁的光斑。

        也许是这里的秋天时间太短，因此要把最好的展示出来，所以这一切看上去都温柔的不可思议。

        盛行远的脸奇迹般的柔软了下来，阳光打在他的头发上，把那墨黑染成深棕。他在这种奇妙的光线中，对呆呆站在那里的程栩伸出手。

        程栩除了乖乖伸出手，别无选择。

        一点微凉的温润触感传到他的掌心，令他有些惊异的睁大了眼睛。

        是他的手链，带着另一个人掌心的温度，降临在他的手上。

        盛行远笑了笑，他的笑容似乎也有秋天阳光的温度：“说好了还给你。”

        程栩从没像现在这样觉得自己笨嘴笨舌，“哦”了半天没“哦”出什么，好在盛行远也不是真的在等他说什么，他将目光投向远处的篮球场看了一会，又无趣的收回目光，看了一眼呆立在原地的程栩。

        “过来坐吗？”懒洋洋的语气。

        那一声在脑海里曲曲折折的声音终于找到了终点：“哦。”

        他乖乖的跑过去，在盛行远身边找了个位置，过了一会还是往旁边挪了挪。抬头往天上看去，一排看不清是什么的鸟飞过去，天空上拽着一条长长的飞机云，这里的天空高远的像是童年拿到的蓝色玻璃球。

        他们不发一言，只能听到风轻轻吹过树叶的声音，沙沙的。

        程栩拿回了自己的手串，就只差一件事，他想弄明白那天早上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天早上的女孩子歪歪的披着一件校服外套，下半身穿着一条蓝白配色的格裙，书包是鲜亮的红色，头发似乎也挑染过了，微微的一丝一缕的红色。这样的女孩子绝对不难找。

        刘帆表示需要动用几个下线，因为初中他还不是特别了解，程栩特意叮嘱他不要惊动女孩子，也不要泄露风声，毕竟虽然他现在很动摇，那个女孩子还是有很大的可能是个单纯的受害者。

        刘帆拍着胸脯保证他和他的兄弟都很有职业道德，又跟他确认了一下请客的金额，一眨眼就消失在教室门口。

        程栩坐回自己的位置上，低垂眼帘转着自己手上的手链，突然感觉一切似乎都不太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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