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萧怀瑾自统领南北两镇抚司以来，几乎独揽宫中大权，加之他任用酷吏，眼线密布京城，仿佛织了一张巨网将皇城笼罩其中，压得那些官员喘不过气，只能夹着尾巴做人。朝臣私下里议论起这位权臣，也多是忌惮畏惧。

        午夜不时有凄厉惨呼声传出的定北王府，也就被众人视为了京城里最为恐怖的所在。

        是以定北王府已经许久未曾设宴接待外宾了。

        就连萧裕也是第一次知道安隐堂的右侧，正殿和大殿之间，竟然设有一间专门招待客人的寮房。

        寮房外挂着一副金丝楠木牌匾，上书“嘉乐堂”三个鎏金大字，内部古朴奢华，陈列的物件也给人一种沉重压迫的感觉，唯有正堂下首摆放的两只铜狮与周边景致不同，那铜狮神态一只严肃、一只喜庆，口中吐着无源活水，水珠滴落在下面的玉盘中，叮咚脆响为这厅堂平添了一层灵动之气。

        萧裕走在最后，入门时环视一圈，目光落在了坐在铜狮旁的萧怀瑾身上。他坐在一把红木杌凳上，因穿着利落的劲服，毫无遮挡下萧裕注意到那杌凳的四周边缘雕刻着一头狮子的图案，那狮子神情严肃，有股威严之气。

        而旁边那把，虽然也雕了头狮子，但神态相比而言就温顺了很多。

        似是和那两只饮水狮子交相呼应。

        萧裕纯粹是因一直把心思放在萧怀瑾身上，才会留意到这些小细节，不过也并未在意。见萧承煦坐在萧怀瑾左手侧，他在右边和萧怀瑾旁边，从善如流地选择了后者。

        坐在了那把刻着一头咧嘴大笑的狮子的杌凳上。

        官位高者有东，卑者在西，则尊右贱左，五皇叔性情洒脱不拘小节，也许就是随便挑了个位置坐了，他却不能大摇大摆地坐在尊位，而且…

        坐在这个位置方便给皇叔夹菜。

        可谁知，他刚坐下，两道视线就突然转向他，两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尤其是萧怀瑾，瞳仁微动，放在腿侧的手也轻捻起来，任谁都能看出他的不自在来。

        萧裕顿觉如坐针毡，坐也不是，起也不是，忐忑问道：“这个位子，……可是有什么忌讳？”

        萧承煦清朗一笑，“谈不上什么忌讳，你皇叔是个比我还厌烦规矩的人，是以甫一入主王府，就把王府从前的规矩能废的都废了，你很多都不知道，这嘉乐堂…”

        “这嘉乐堂，原是先王爷携王妃宴宾之地，你坐的那个位子…”萧承煦扫了眼萧裕身下的杌凳，眼中笑意更浓，带着几分调笑的语气，轻快道：“本是定北王妃坐的位子。”

        这话听在耳里，宛如惊雷一般，萧裕气血上头，腾地起身，微垂着眼，心思意动。

        萧承煦又笑了一声，抬手把萧裕按了回去，“坐就坐了，怕什么。难不成你坐了定北王妃的位子，就真成定北王妃了？”

        萧裕觉着自己两辈子养出来的厚脸皮，终究是有点不够用了。

        他下意识地抬眼去瞥萧怀瑾，发现对方眼神闪烁，并没有抵抗他坐在这里的意思，便稍稍安下点心，坐着不动了。

        “皇叔。”为了掩饰尴尬，萧裕挽袖替萧怀瑾斟了杯茶，“明日有朝会，不宜饮酒。”

        萧承煦饮酒的动作的一顿，有些不自在地放下了酒杯。

        阴恻恻地瞅了萧裕一眼，阴阳怪气道：“你皇叔已有好几回朝会缺席没去了，掌刑狱的断事官连屁都不敢放一个，就算因醉酒殿前失仪，也无人敢指摘半句，你操这个心做甚？”

        萧裕垂下眼睛，想起自己登基之初，皇叔为他坐镇朝堂威慑百官，朝会次无缺席，说到底也是为了他…

        萧裕掩去眼中的悔疚，抬眼时还是一派风清朗月，“皇叔位高权重，京都无人不忌惮，自然可以随性而为。”

        “可不是么…”萧承煦一手擎着酒杯，身子微倾，凑到萧裕身侧，道：“我跟你说，你皇叔还…”

        话未出口，就被萧怀瑾打断，“别教坏他。”

        萧承煦略有些无语地把身子正了回去，小声嘟囔，“都说耳濡目染，近朱者赤，就算我不说，迟早也得被你带坏…”

        “……”

        几人毫不顾忌地谈笑，说话间侍者奉上美酒佳肴，各种珍馐鱼贯而入，厚重古朴的堂屋飘出了几分烟火气，气氛久违的轻松。

        萧裕也由初时的不自然放松了下来，丝毫未觉着自己坐在这个位子有什么不妥。

        可旁立的侍女却挨个红了脸颊，眼神不时往紧挨着的笑裕和萧怀瑾身上瞄。

        在这里伺候的侍女大多都伺候过先王，看着萧裕坐在那个位置，做的那些事情，脑子里不禁回忆起先王爷和王妃伉俪情深、夫妻恩爱的画面。

        王爷虽俊美，却威重，她们平日里都不敢直视那双凌人的眼睛。可煜王殿下却能在王爷身侧谈笑自如，挽袖斟酒，时不时用那只执着玉著的骨节分明的手，夹起王爷爱吃的菜肴，放到玉盘之中。

        旧影和现实重叠，再看眼前的画面，只觉得说不出的旖旎。且如今摆在她们面前的，是两个无论地位还是相貌都极其出众的青年才俊，午后枯燥，不免得想入非非，各种令人脸红心跳的图影在脑中浮现…

        萧裕耐不住萧承煦的劝说，喝了一小盏清酒，顿觉热气上头，想起前世自己做下的荒唐事，当下提起了一百二十分的警惕。

        本以为重活一世自己酒量能好些，没想到还是一杯倒…

        萧裕强稳住身子，站起来，故作镇定道：“皇叔，五皇叔，我有些内急，我去去就回…”

        说罢在两人怀疑的目光中落荒而逃。

        “这小子不会是一杯倒吧？”萧承煦伸长脖子往外瞅，有些好笑道。

        萧怀瑾的唇畔浮起一抹笑，这段时间的相处里，那人无论何时都是一副波澜壮阔处变不惊的坦然模样，偶尔撞见一次他慌乱无措，怎么不去看个热闹？

        “本王去看看，以防他醉酒无力，摔到井里。”

        这酒的味道实在太好，萧承煦贪恋怀中美酒，便看着萧怀瑾离开，自己留下独享美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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