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不出名就是有这个好处，想去哪就去哪。没有粉丝围堵，也不怕狗仔偷拍。过了上班高峰，楼下人变少了。两边的高楼大厦明明都塞满了人，此刻却变得很安静。他们四个像是被大部队抛弃的异类，追不上也赶不及，没人在乎，也没人催促。

        从前争分夺秒的拼命，现在却像小孩子般，蹦蹦跳跳，走一步玩一步，刻意不想去终点似的。

        吃完饭，四人心情都好了很多。

        红野拍着鼓鼓的肚皮：“唉，我还是喜欢甜豆花。”

        张柠打了个饱嗝：“也没见你少吃，旋了四根油条，就算买一送一，你也用不着这样啊。”

        胡烨回味着辣椒油的香辣味，清了清嗓子：“待会回去，先歇会，喝点蜂蜜水润润嗓子。刚吃完就运动，不好。”

        高柏点头，又好像没点。

        上次这样放纵的吃高油高盐食品，还是在blues获人气偶像奖当晚的庆功宴。

        哦，已经四年了。

        朝前走了三步，高柏突然举起手，指向前方，公司门口处。

        逆着初升的烈阳，花野举起手挡在额头，朝前探望，猛地看清后，赶紧扫了周边一圈。

        完蛋，光秃秃的，连个柱子都没有，岂不是躲无可躲。

        咻得背过身去：“mygod，哪来的粉丝？我看错了吧，黄瓜你看清楚了吗？她们举得是咱的牌子吗？”

        原来公司门口处，保安拉的警戒线前面，围了二三十个粉丝，身上背的戴的抱的，一水蓝白色应援物，横幅，海报，彩灯，礼物，吵吵嚷嚷的，完全没注意到远处吃饱了撑得遛弯的四人。

        这副景象，blues已经好久没见过了。

        他们的粉丝，他们知道，是最辛苦的，别人家的粉丝，安安静静等着就好，快快乐乐爱着就好，可blues的粉丝，要宣传，要打卡，要义工，玩笑话说他们是blues野生员工。

        有几次，他们四个实在看不下去，说要给粉丝福利，请大家吃饭。虽然一顿饭配不上粉丝长期以来的付出，但那个时候，他们也只能做到这样。不管怎么说，就算是表表心意吧。

        可粉丝拒绝了，粉丝跟他们说：“崽子们要好好的吃饭，再好好的努力啊，将来登上更大的舞台，就是对妈妈们最好的回报了。”

        原来，交不起房租，买不起演出服，她们都知道的。

        那以后，除了四位老师，四人知道，辜负不起的还有粉丝。这条路，早已不是自己说不走就可以不走的了。

        那以后，四人很少见到成堆的粉丝们，他们知道，她们在忙着为他们宣传，而她们也知道，他们在忙着训练。

        虽然相聚甚少，但彼此都在努力，为了同一个目标。

        可并不是所有努力都会结果。

        张柠背过身，又是喷口气清新剂，又是掏小镜子：“好像是吧，蓝白色的应援边。唉哟，祖宗们怎么想起今天早起了。我看那几个好像长高了，这要是嫌我矮可咋办？”

        胡烨捋了捋头发，朝着高柏呲牙，害怕刚吃的韭菜盒子暴露。好在高柏捂着鼻子无奈地摇头。

        “都别紧张，就算是老了，在他们面前，我们也是偶像。调整下呼吸，以最好的面貌迎接他们吧。”说完，一把抢来张柠的清新剂，咵咵喷了两下，还不忘吐槽：“你个大老爷们，非要选草莓味的吗？”

        花野：“他们来干什么？今天也没活动啊。”

        张柠：“会不会是知道咱们要解散了，特意来送咱们的。”

        花野一把捞过张柠的脑袋，攥在胳肢窝下面拿拳头锤着：“乌鸦嘴，你早盼望这一天了是吧，要是单飞，对你最有好处。”

        张柠作为人气和颜值担当，由于性格温和，嘴甜人美，很受公司和广告商的青睐，很多大明星不愿意接的通告，他降价也愿意接，还没有怨言。

        粉丝基础是blues里最好的，个人也很会运营账号，和粉丝互动，尤其本人很懂少女心，很有sense，无论是土味情话，还是撒娇耍赖，都可以做到天真可爱，不让人厌烦，甚至喜欢的程度。

        花野说的，单飞对张柠最有利，的确没错。

        胡烨老干部，在组合里，为了突出崽子们，自己的个性，特色，魅力接近于透明，他自己也知道，但甘当绿叶，愿意把自己的光束让给弟弟们，让弟弟们在聚光灯下，更加闪耀。

        高柏人狠话不多，专注专业训练，不爱和人打交道，小破团初期，连轴转上综艺的时候，获得了“疯子柏”称号。

        跳伞，吃虫子，在蛇堆里睡觉，脱臼也要撕下对方的名牌，团队落后被惩罚时，泼冰，吃辣，把队友的也受了。轮到他说话时，就让给张柠，自己一个又恢复成假笑模式在旁边当人形立牌。

        他真的就跟一颗大树一样，默默守在身边，风来挡风，雨来挡雨，但把阳光留下。有高柏在，blues什么综艺都敢上，别人都很怕，但blues不怕，还很有安全感。

        花野才不在乎什么组合不组合的，他只在乎他的兄弟们，任何想让他们分开，包括兄弟本人，他都不行。

        他年龄最小，又在外国长大，又是唱rap的，情绪饱满，一点就炸。从入团五年来，性格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就可以知道，平时大家有多宠着他。

        可以说，他是最自在的一个，想哭哭，想笑笑，想骂骂，想嫉妒就嫉妒，不用考虑别人的看法，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锤在花野头上的拳头突然停下了，花野并没有挣脱，而是仰着头，两根眉毛拧着，眼睛冒着火，盯着张柠。

        张柠怔楞住，表情难得的成熟，不可置信的和花野对视，发现那是怕被家人丢弃的孩子的眼神，突然一阵心酸。

        “你就是想单飞，然后不要我们。”虽然是愤怒的语气，但听起来很像撒娇。这短短一句中所蕴含的信任，不舍，和挣扎后又无奈，只好向着老天耍赖的情感，让人怎么撒手，怎么辜负。

        张柠看着花野的脸涨的通红，这句话他憋了很久吧。

        张柠失神落魄的脱口出：“怎么会呢。”

        因为刚才花野说话的声音过大，几个粉丝朝这边看，高柏一把拉过几人，往墙边缘走，借着一棵浓密大树的树荫还有后方石板上空被蒸腾的扭曲的空气，让粉丝们误以为看错了。

        “张柠不会，回去再说。”往常，高柏会揉揉花野的头，是的，刺头花野只允许高柏一个人摸他的头，每当他怒不可遏要暴走的时候，高柏揽过他，轻抚他的头，就能让他瞬间熄火。但今天高柏难得地拍了拍他的肩。

        花野一把甩开高柏的手，回给他一个怒视，那眼神似乎在说：“谁也别招老子。”然后自顾自的大步朝前走。

        “他这回是真生气了吧，都无差别伤害了。”

        不知为何，张柠有些心虚，倒不是因为花野说他想要抛下他们，这点他从来没有想过，而是因为他说的“单飞对你最有好处。”，那是真的，是事实，无论如何解释，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这四人中，严格意义上来说，只有张柠来自普通家庭。从一个普通孩子，奋斗到人气偶像，个中艰辛，恐怕只有他一人明白。

        作为队伍中年纪最大的，自然要多担当，好在有队长抗下大旗，才让他轻松一些。也许是淋过雨，才想着给别人打伞，这三个都是公子哥，他从前受过的苦，遭受的屈辱，他不愿意让他们再受。

        从内心认可大家作为亲人后，张柠就暗暗对自己说：“那些恶心的事情，就让我一个人做。那些恶心的人，就让我一个人去面对。”

        喝酒，奉承，等待，是最简单的事情。笑着揽责，挨骂也越来越熟练。多少次在醉的已经倒在地上，还要举起手，诚恳又热切的说：“请您给blues一个机会，请您给blues一个机会。”确认到对方听到后，才敢晕过去。

        “请您给blues一个机会。”

        这句话，五年间，就算现在，在熟睡的张柠身侧，也会经常听到。

        呆立在原地的张柠，不敢看向那个浑身喷着火焰，感觉要去杀人的背影，这回他不敢再追过去了，弱弱的问道。

        胡烨和高柏没有回答，而是一左一右的搀起他的胳膊，一齐往前走。

        花野的脚步逐渐慢下，微侧着头，没好气地问：“去哪？”

        “后门。”

        花野一拍脑袋，“呀，怎么给忘了。”语气轻松，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身后张柠悬着的心终于落地，却涌起汹涌不可挡的委屈，如海潮般呼啸而来，将他淹没其中。

        他怎么能那么问我呢？那么残忍的话，怎么可以这么轻易的说出口。

        委屈化成心酸，然后是鼻酸和眼睛干涩，在久经调侃，羞辱，炼出金刚不坏的精神却在一句不讲理的质问后涌出委屈的那时，他也同样发出了推责的质问，那一刻，仿佛他也成为了小孩子。不讲理只要爱的小孩子。

        张柠不由自主地朝前，小孩子的期望最辜负不得，那双热辣辣的眼睛，直直刺透了他多张伪装的面具，让他瞬间卸下所有防备，那一刻，他差点忍不住热泪盈眶，诉说出：“可是，我也好累啊，真的，好累。”

        如果花野再怒气冲冲地质问他，哪怕再多看他一眼，张柠恐怕就要崩溃了。

        可他只能做一秒的小孩子，blues也只能容忍一个小孩子。

        张柠向前，重重锤了下花野，语气严肃地说：“下回不准这样了。”锤完花野的手并没有放下，而是搭在了花野的肩头，就像他们之前一如既往的那样。

        花野难得的在张柠面前垂下了头，等待张柠很有可能的小题大做，加倍惩罚，但是他没有等来可怕的判刑，而是张柠阳光温暖的笑脸：“看什么，没见过帅哥啊？”

        “可是？”

        张柠往上一够，头锤了了下花野的头，拽拽地说：“原谅你了。”

        后又用蚊声抱怨：“非得让人说出来，才懂吗？”

        花野环抱住张柠，笑得灿烂，头扎进张柠的脖颈，像只被主人重新找回的二哈一样，大口呼着气，又大口喘着气，摇摇晃晃蹭着大毛脑袋，像是也知道羞怯地说：“懂得，一早懂得。”

        说完又觉得还不够表达自己的开心和激动，又匆匆地补：“老子要跟你左爱，老子要给你生猴子。”

        ？

        ？？

        空气凝滞，三人一脸问号。极其短暂的安静后，漾出一阵大笑，连高柏也捂着肚子，笑得口水四溅。

        小朋友花野似乎觉得大家在质疑他的诚意，昂着下巴，拍着胸脯，极其认真地说：“真的，我不怕疼。”

        空气瞬间凝滞，短暂的安静后，一阵哄笑，“啊哈哈哈哈哈哈”

        张柠上前捂住他的嘴，老脸通红地问：“你也不问问我乐不乐意？”

        花野瞪大眼睛，深受震撼地看向张柠，完全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人拒绝自己。张柠也看出了这家伙快要溢出天边的自负，瞬间冷却了他被队友调戏的难为情，冷笑一声后，自顾自地走去：“想睡我，排队去吧。”

        正当四个人说说笑笑地由后门走进大厅时，他们的经纪人任雨生，正要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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