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私心

苏淼把股票卖了，手握巨款，东西装满一个行李箱，做着悠长火车，来到北城。

        原先的城市有着太多痛苦，午夜梦回，她总是惊醒大哭，她想要一个重新开始，她需要一套小房子，从离秦默最近的地方开始。

        当时的房价还没有飙升，大家普遍拿着三千块的工资。

        中介非常上道，知道苏淼的预算后给她推荐了不少房子，很漂亮也很大，只是离学校有一个小时的地铁，她并不乐意。

        不过她运气尤其的好，头疼之余，正好见到学校旁边的老小区，有老人在聊房价。

        苏淼仔细听了一会，才知道中介居然剥了一半左右。

        鼓足勇气，她问那个老人，这边小区有没有房东直卖的屋子。

        没想到，那个老人正有房子要卖。

        老人身体不好，不适应北方气候，在南方置办了房产，准备养老。就是这个房子，中介喊价太高，怎么都卖不出去。

        都是缘分，苏淼花了一百五十万买下两室一厅，这个价格在这个地段，还包家具，已经是极幸运的事情。

        安顿好之后，她开学了。

        秦默所为大二老学长，要带新生，对隔壁学校的苏淼，万分抱歉，爱莫能助。

        苏淼看着秦默的道歉短信，叹了口气，自己一个人走向校园。

        艺术院校确实是女多男少，一路走来，男性快成为稀缺物种。苏淼像个迷茫的小兔子，东走西窜，找了半天热情的学姐拉住，带她去办理证件，确定宿舍。

        宿舍条件极差，八人间，公共澡堂，苏淼脸色还算是平静，而她身后跟着的那新生，南方的姑娘，就有些崩溃了。

        “我们不是全国最好的艺术院校吗？怎么能住八人间啊！”

        语调悠然婉转，就像在唱歌。

        苏淼回过头仔细看，是个很漂亮的精致女孩，五官都很小，笑起来极为明媚。

        “你好，我叫江媚缕。”

        缘分这个东西，就是很奇妙。

        八人间宿舍注定有摩擦，不能全然友好相处，那么第一眼看到的人，极可能成为最好的朋友。江媚缕第一眼见到的舍友是苏淼，她很自然的贴着，叨扰她。

        这是苏淼从未有过的体验感。

        “你为什么长得一点都不像北方人啊。”

        “我妈妈是南方人人。”

        “哦～怪不得，你有南方人的五官，又有北方人的大气，真好看。”江媚缕丝毫没有被苏淼的冷淡打散，她反而对苏淼更感兴趣。

        苏淼不是话多的人，大多数时候都是她在听，江媚缕在说，这一段时间过去，宿舍的人都来齐了。

        四个南方，四个北方，非常均衡。

        江媚缕的性格比较大大咧咧，她毫不掩饰的表示出对澡堂的厌恶，另外三个北方人也毫不留情的嘲笑她不看攻略，自己报的名，你现在怪谁。

        开学的第一天，大家已经形成了自己的帮派。

        专业都有入学考，他们专业的不是直接做试卷，而是给了一周时间，以秋天为课题，做服装设计稿，什么类型的服装都可以。

        苏淼和江媚缕都没有什么灵感，只能去外面走走采采风。

        而这天，正好苏淼接到了秦默的电话。

        “忙吗？”电话那头的声音还是这么温和。

        “准备出去逛逛。”苏淼尽量克制自己的声音，不显得颤抖和突兀。

        “正好，我今天也想带你去逛逛。”隐隐含笑，多么动听。

        苏淼难为般的看了一眼正在化妆的江媚缕，她还是有点私心，不想带着花枝艳丽的女生去见秦默。

        只想在这个时间，秦默的眼里只有她，即使不含任何感情。

        “你等我一下。”苏淼捂着手机，抱歉的和江媚缕说，“我下午有事要出去，不好意思啊。”

        江媚缕娇气的眉毛扬起来，声音尖锐，“你鸽我？！”

        “抱歉。”

        看着苏淼那副歉意到说不话的模样，江媚缕气鼓鼓的别过头，不忍心再说她，“好啦好啦，回来给我买个好吃点，原谅你。”

        事情解决，苏淼的心也雀跃起来。

        她从衣柜里掏出秦默妈妈买的裙子，往身上比划了一下，想了想又放了回去。

        太隆重了，和他记忆里的她，不一样。

        于是她又穿得一身灰赴约。

        两个学校挨着，东门与西门相对，公交站都是一个。

        苏淼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人群中的秦默……和他身边的朋友们。

        原来，还有别人一起去啊。

        苏淼的头又缩了回去，甚至想掏出手机和他们说，我临时有事，不去了。

        然而，秦默已经看到了她，热络打着招呼。

        秦默的专业住的是新楼，四人间，上床下桌，苏淼看着很羡慕。

        “这个季节枫山叶子红了，我带你去看看。”秦默声音很平很静，就像一阵吹来的秋风，萧条且温柔。

        他有个舍友叫艾旅，一个极有艺术细胞的名字，他穿的也很潮流，红红绿绿黄黄穿在一起，头发还是刺眼的金色。

        特别他的脸，格外妖孽。

        于是苏淼多打量了几眼。

        枫山在遥远的郊区，吱吱呀呀的公交车带着他们走，苏淼不爱说话，大多时候微微笑着听秦默和他的舍友聊天。

        “这次怎么不叫你女朋友一起来。”

        秦默把视线从外面转回来，眼里都闪现出温柔，“她社团忙，没时间回来。”

        艾旅憋嘴，“谁不忙，就她天天忙，也没见对你多上心，你怎么这么上头？”

        “有吗？”秦默低低地笑出了声。

        艾旅看着好朋友这样，不免有些头疼，眼不见心不烦，转头看向正襟危坐的苏淼，“学妹，你什么专业的。”

        突然被问到，苏淼一愣，整个人都竖起来，用细弱蚊声的声音回答，“服装设计……”

        “那岂不是和白绘一个专业？”艾旅把话嚼了几下，拍了拍秦默的大腿，“你怎么不提前说，是白绘的学妹。”

        秦默被拍得疼了，忍不住也打了回去，“我也是才知道的。”

        才知道啊……

        苏淼如坐针毡，看向外面。

        明明和他说过，她有个梦想，就是和妈妈一样设计出好看的衣服。

        他全忘了，他说，他才知道。

        枫山的红叶确实好看，没什么艺术细胞的秦默都拍了好几张图片。

        他从来不发朋友圈。

        苏淼关上秦默的朋友圈，低下头，那就是代表着他要私发给别人。

        真羡慕能被他倾诉欲望的那个人。

        快关门的公园，外头挤满了人，一行人好不容易挤上去班车，也没有位置。班车司机又是个爱快车急刹的，苏淼被颠得到东倒西歪，胃里翻江倒海。

        秦默微微皱起眉毛，扶了苏淼几次后，直接在下一站抢了个位置，把苏淼拎过去。

        “怎么都不多吃两口饭，站都站不稳。”秦默叹了口气，略有责备的摸摸她的头。

        苏淼还是有些晕，下车后走在秦默身后，看着他的影子不言不语。

        突然影子加快了速度，疾步往前，苏淼傻傻的抬头，看到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

        “真的是酸掉牙了。”

        “啧啧啧，谈恋爱真爽，我也要赶紧找一个。”

        舍友的声音如同魔鬼低喃，苏淼甩不掉，逃不了。

        “这是你真学姐了，嫡系的。”秦默笑着介绍。

        两人的手紧紧牵着，晃得刺眼。

        平心而论，白绘真的做到了爱屋及乌，她考虑到整个桌子只有她和苏淼两个女生，无论是点菜，夹菜，倒水，都切切实实考虑到了苏淼。

        因为，秦默说苏淼，是他的妹妹。

        苏淼全程不说话，只是沉默的笑着，兴致缺缺吃了几口饭。

        秦默和白绘的感情非常好，两所学校又近，平常吃饭，要不是秦默去找白绘，要不白绘来找秦默。

        双方都是五五开。

        于是，在食堂吃饭的时候，苏淼总能看到两人的身影。

        这次，秦默带着艾旅这个电灯泡一起来了，把苏淼和江媚缕逮到了。

        江媚缕眼睛一愣，眼疾手快抓住将要跑的苏淼，“你认识啊？介绍给我，我要和他们吃饭。”

        就这么短短几秒钟，秦默和艾旅已经走过来，艾旅笑得明媚张扬，“苏妹妹啊，我就是想找个学艺术的女朋友才来的。你吃你的哈，别介意。”

        “好巧哦，我和苏淼一个专业。”江媚缕明媚以回。

        苏淼看着江媚缕和艾旅眉来眼去，她心情烦躁，合着最后的电灯泡成为了自己。

        白绘晚上有活动，姗姗来迟，她把包脱下随意丢在秦默身上，接过秦默递过来的饭菜。她忽然想到了什么，转头和苏淼说，“你设计的那条长袍得了最高分，院长上课还给我们展示了，说这是他这么多年来觉得最有灵性的女孩。”

        那瞬间，苏淼感觉周遭的视线都热起来，她背也不敢直，低着头扒拉着饭。

        艾旅出来耍泼，笑嘻嘻，“那肯定是我们带你去枫山的功劳，苏妹妹，你可得请我们吃饭。”

        当场江媚缕就发作了，本来苏淼比她成绩好，在课堂里夸之后，她就有点不畅快，还是背着自己去枫山，她气从头出，美目怒瞪，摔下筷子，“不吃了，苏淼你说清楚，你怎么自己去枫山，你是不是怕我抄你的，我会干这种事吗？”

        江媚缕的声音刺耳又大声，越来越多的人看过来，苏淼只觉得眼睛干涩难忍。

        也没料到这样，艾旅神色慌张，“不是这样的，当时你们第一天入学，我们才想着带秦默的妹妹去逛逛。”

        “第一天？”江媚缕仔细咀嚼着这段话，“就是你和我说有事那次，其实你去的是枫山？”

        更说不清楚了，苏淼把最后一粒米吃完，收起碗筷走出食堂。

        她没什么好解释的，她的确有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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