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桃花满地

　　满溢着书香的廊道上，青年先生与一中年男子相见，却是相互作揖，看得出来中年男子满心敬佩之意。
　　“初见之时，只觉聂先生年轻，便有了轻视之心，不以为意，如今听了您这番话，心有所悟，原来竟是孙某以貌视人，有眼无珠，实在惭愧，孙某无地自容啊…”说着，那中年男子揖礼压的更低了。
　　青年先生忙将他拉起，严肃道：“孙夫子不必妄自菲薄，教之知己不足，知不足以学补之，此行方能德才兼备也。”
　　说罢，青年先生转身望向山野农田，负手而立，一时之间，居觉其身形有如高大百丈。
　　“既已成学者，需先做到上善若水，后扪心自问，如辩善恶是非，若善曾为恶，若恶曾为善，又当如何考究？”青年先生话音刚落，那夫子正要回答，却欲言又止。
　　“你不必此刻作答，待到何日心定，方能自解其惑。”
　　孙夫子再次作揖道：“受教了，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此后二人行于山林，相谈甚欢，言语不断，谈累了，便于凉亭间吃茶对奕，棋抬子落，不亦乐乎。
　　黄昏时分，青年先生欲离再踏远行，孙夫子再三挽留，无济于事，只好亲自送别。
　　“聂先生，你可知京城文武大会？”孙夫子扭头问道。
　　“哦？聂某初来乍到，还请夫子告知。”青年先生疑惑道，他虽在此地教书，但也只不过一日，总的来说，踏入这大溯也不过数日，他不善饮酒，自然无从得知这些小传闻。
　　待夫子娓娓道来，青年先生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先前在此地感受到了许多不凡之人的气息，原来如此。
　　孙夫子送其至山脚处，亦是离别之际，青年先生回身作揖道：“夫子，多谢授予聂某教书一日，此地日后定能得天独厚，福泽绵长！”
　　“那孙某便承先生吉言，保重！”
　　“告辞，有缘再见！”
　　孙夫子看着渐行渐远的青年先生，回礼喊道：“还未知聂先生尊姓大名！”
　　“聂泉，字知谣！”
　　看着修长身影逐渐消失在夕阳之下，孙夫子自嘲一笑，摇摇头，正要回学塾，忽觉肩上有东西，两指一捻，竟是桃花。
　　再回首，山下桃树花开，铺满大地，幽香飘十里，妩媚烂漫，一副胜景如画，如梦乡令人醉心其中。
　　孙夫子痴痴道：“言出法随……”
　　“聂先生真乃神人也！”
　　————
　　槐安酒馆
　　次日一早，纤尘便赶来了酒馆，当然，段洛带路，若非如此，必然迷路。
　　“好，既然你已到酒馆，我便不再久留了，待到文武大会之后，我会再来找你的。”段洛拍拍纤尘的肩膀，随后离去，步伐轻快沉稳。
　　“一路小…小心…”话还未落，段洛已然消失。
　　“小二，你这朋友不似凡人啊。”旁桌酒客问道。
　　“此话怎讲？”
　　“我看他步伐动静一致，内息浑圆，应当会些武功。”
　　“是吗…那就好。”纤尘喃喃道。
　　在他的印象中，段洛虽与他同龄，但对于他来说就像大哥一般，处处护着他，六年以来皆是如此……
　　六年前，那日的天空乌云密布，雷电交加，大雨滂沱，泼打着青石地砖的污泥，在一处杂乱的小巷子里，一处简陋木棚之下，几个孩童围成一圈，其中一位瘦弱的孩子蹲坐在满是淤泥的墙边角落。
　　这孩子手捧一柄粉色的油纸花伞，披头散发，目缠黑布，他瑟瑟发抖，不知是寒冷还是惊恐。
　　“喂！小瞎子，快把伞拿来，下这么大的雨，若是这样赶回去，不得给我淋成落汤鸡。”领头的孩童恐吓道。
　　“不是，你拿了伞，那我们该怎么办？”其余孩童焦急道。
　　“哎，这不简单，你们四个，其中一个打着伞跟我回去，我到了家他再回来接你们不就行了？”
　　其余孩童挠挠头，想了想也是，便齐刷刷的看向那蹲在角落的孩子。
　　领头的孩子一脚踹在他的肩膀，凶神恶煞道：“快点给我拿来！要不然大雨迟早把这儿淹了。”
　　他这一起头，其余孩童纷纷动手，拳打脚踢，毫不留情，不知轻重，可那孩子却一声不吭，依然紧紧的抱着怀中那把花伞。
　　“哎！我想到了个好办法，把他这遮眼布拿掉，我倒要看看瞎子的眼睛是什么样的！”
　　“哈哈！应该是空的吧，没有眼珠那般。”
　　说着，他们摘下了那孩子的眼罩。
　　苍白的脸庞，可那双眼睛却极为漂亮，只是瞳孔灰白，仿佛没有灵魂那般，秀目之下则是一颗泪痣，随即孩子捂住了双眼，似乎不想让人看到。
　　趁此机会，孩童们夺了他的花伞，随后拔腿便跑。
　　“还给我…还给我。”目盲孩子颤颤巍巍的站起身，在倾盆大雨中奔跑着喊道，不小心撞了墙，便扶着墙继续奔跑，滑倒了，便趴着走，雨水打湿了他的全身，甚至压得他难以站立。
　　他倒在墙根前，意识渐渐模糊，此时，一双手抓住了他，将他扛在背上，依稀得能听见一道愤愤之声：“你为何不还手啊？”
　　不知过了多久，再次醒来时，感觉有些温暖，一伸手，突然吃痛，随即又缩了回去。
　　“你真有趣，为何去碰那火堆？”一道沉稳且稚嫩的声音传来。
　　原来是火堆，怪不得如此烫，目盲孩子指着自己的眼睛，并摇摇头。
　　“原来你是瞎子啊，怪不得，哦，对了，你那把花伞我帮你抢来了，就在你旁边。”少年说道。
　　他在身旁一阵摸索，终于摸到了伞，笑逐颜开，对着不知哪个方向连连道谢。
　　“谢谢，多谢！”
　　“我在你后面…”
　　“……”
　　少年颇感兴趣，玩笑道：“原来你会说话啊，我以为你还是哑巴呢。”
　　目盲孩子点头笑了笑，没有说话，似乎有些腼腆。
　　“我叫段洛，还不知你的名字呢？”段洛问道。
　　“纤…纤尘。”
　　“不要害怕，我们现在身处一处破庙中，他们那几个早就被我揍的爬不起来了。”段洛挥了挥拳比划道。
　　“不过，我想知道你为何如此珍视那柄花伞？”段洛问道。
　　纤尘攥紧了那把伞，轻声道：“我是孤儿，但这是我此生唯一的亲人所赠…”
　　“这么巧！我也是孤儿！”段洛大喜，傻笑道。
　　纤尘听了，似乎被他带动了童心，一同傻笑。
　　就这样，两个孩子成了相互的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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