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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初来乍到(五)


“汌坞的全名是汌坞关。”

        脚步声在碎石路上的声音很清晰。随着镇中心的接近,司绪注意到路上的石头越来越大。到了镇门的地方,原本的碎石路已经变成了青石路。

        象征镇门的牌坊上面用咒纹写着“汌坞关”。

        之所以说是咒纹,是因为字体逸散出来的震慑和灵力。这种凝聚灵力和法则题字的手法很多时候能起到一个底牌的作用,龙界有不少有一定底蕴的国家都会想方设法地培养一到两个这样的人才。在以扩展为主的战争环境下,任何以城门或者城墙以基点的大范围杀伤武器都是十分宝贵的存在。

        以牌匾为基点,集合防御和攻击为一体的守城用阵纹是广为流传的阵纹里面难度最高的一种。大部分情况下,城破的灵力爆发点在城门。但法则对城破的概念是“城墙被破”,因此只要任何判定是城墙的地方被破就会触发这种爆炸。因此,这种阵纹对材料和咒纹师的要求都很高。

        最重要的是牌匾,因为牌匾是一切的中心。除了作为炸弹之外,牌匾也是判定一个城是不是一座城的重要媒介。因为牌匾上的名字只有通过法则判定之后,才能真正的算是被命名。

        以“汌坞关”为例子的话,若是牌匾上的名字没有和法则挂钩,“汌坞关”的概念则不会存在。即使名字存在,这个地方却不存在于法则中。也因此,汌坞关本身不会和任何事物产生关联。除开玄之又玄的,和名字关联的运势之外,没产生关联代表任何以灵力为基础的移动都没法以“汌坞关”作为锚点进行。

        牌匾是把名字录入法则的媒介,一个牌匾在一个地方久了,他们对一个地名的影响越大。因为到那个时候,牌匾的能力会因为在此处居住的生灵的认知改变。其中一种就是将牌匾看做城,司绪在书上见过因为这种认知导致地名移动的例子。

        要是刻录一个传送阵纹的话,阵纹进行传送的基础是名字。若是一个地方之前没有立牌匾,阵纹不会生效。因为一般情况下,没牌匾代表这个名字没被录入法则,没被录入法则就代表这个名字不存在。

        也因此,有不少据点会以这个为基础隐藏自己。以司绪的了解,这是不少势力在暗中蛰伏的时候的隐藏手段。但这种情况也有不少可以出错的地方,其中一个就是认知。只要足够的生灵,以足够的精神力和意志力相信一个名字或者地点的存在,法则有可能会将这个认知录入。

        这似乎是诸神时代的通用手法,因为不是所有的地名都有牌匾。这种情况下,名字被法则承认的方式就是认知。而因为诸神时代的生灵各方面的阈值比现在高,很多地方都被先辈无意识地命名了。因为后来者灵力式微,大部分情况下他们没法改名,因此很有可能一辈子都生活在一个起名方式十分随便的地方。

        这种阵纹由多个部分组成:牌匾,认知咒纹,防御咒纹,攻击咒纹。

        牌匾不仅需要一个修为高强的咒纹师把威压和灵力都压缩进名字里,还需要将名字和法则里录入的名字对应。如果不这么做,法则则是不会承认这个地方是所谓的“城”。要是“城”的概念不存在,就不会有“城破”的概念。

        接着就是对“城”的判定。城在哪里,城多大,“城墙”在哪里都是组成“城破”的概念的存在。“城墙”可能会包括天空,“城墙”也可能只包括城墙。司绪见过有只把城门破设定为“城破”的城,也见过“城墙”包括了地底和天空的城。前者和后者的差距就是资源。能长时间撑起空中的认知咒纹的材料并不便宜,一般只有王城会这么下血本。

        因为对防御咒纹的熟悉,司绪参与过不少守城阵纹的绘制。防御咒纹一般用来加固城墙,但守城阵纹则是会用防御咒纹判断“城墙"在哪里受到了攻击。而防御咒纹破了的话,守城阵纹则是会根据大小判断“城破”的严重程度。这种咒纹有一定的门槛;用于守城阵纹的防御咒纹是一般防御咒纹和认知咒纹的集合体。而大部分人都不会绘制认知咒纹。

        攻击咒纹则是融入防御咒纹。要是指挥分工得当,工作团队的水平足够的话,不是不能做出攻防一体的守城阵纹。但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因此这种放在龙界也算高级货。大部分情况下,攻击咒纹刻在防御咒纹内,根据防御咒纹的破损程度来判断是否攻击。

        四者结合就是龙界最常见的防御阵纹,细节则是会根据情况变化。

        最难找的是字写得好看,并且能题字的咒纹师。作为底牌,名字里要求压缩的灵力要求很高,这对咒纹师对灵力的掌控要求很高。除此之外,能做到以字而不是咒纹的方式绘匾的在龙界可以说得上是凤毛麟角。而这凤毛麟角在龙界还需要不同的君主千呼万唤才会出来题字。

        愿泾最幸运的也许是他们自己养了一个能题字的咒纹师吧,有些时候司绪回想起来会这么感叹。

        但这一切都和眼前的景象不一样。

        小镇没有城墙,房子像是闭着眼睛撒了一把米一样分散。镇门后是广场,广场外水路和石板路混杂。树和灌木没有多少规律地野蛮生长,上面挂着不少看起来像是布料的东西。广场的地面用的是大块的石板,光滑的和粗糙的混杂。两者上面都刻满了咒纹。

        穿过镇门的时候,空气中泛起了涟漪。随后几个咒纹在空中浮现,随后融入了他们的身体。司绪听到了汌坞关的名字。识海里面发出这道意识的声音有着穿过时间,看透一切的沧桑感。

        这里没有城墙和一切他熟悉的关于守城阵纹的一切。但司绪确确实实地感觉到了属于守城阵纹的灵力。他在内心把在龙界的经历和在影界待的短短一天出头进行对比,得出了他需要更多情报的结论。

        “这是广场。”青冀在过了镇门之后,走了几步之后拿手比划示意。“我们一般都是在这里开会。”

        “刚刚你们待的地方是青部的大厅。”

        “在这里…”,她又上前走了几步,用脚尖划过地上的一道花纹。“有一个演武台。”

        一个六边形的石台缓缓冒出地面。随后中心冒出了一个更小的石台,后面紧跟着几个大小逐渐递减的石台。一个个石台最终形成了一个六边形的,有着十二层阶梯的台子。

        “不过这是以前用的。我们现在的鲛人太多了。”

        司绪上前观察。眼前的石台确实有很严重的抓痕,剑痕和一些其他的很明显是打斗留下来的痕迹。在他的身旁,司情发现了下面一层阶梯不知怎么留下的一个完整爪印。她伸出手之后手掌化龙,随后摁了上去。

        司绪转头,刚好看到妹妹把手收回来。他无奈,这样也不知道好不好。不过想着精神一点总归是好事。

        “现在一般去校场,我们那边有个水陆双用的演武台。”

        青冀在确定司情研究完之后用脚尖在台阶上勾出了另外一个符号。石台随后一层一层沉了下去,最后重新变成了地板的一部分。司绪这才有机会好好研究石台是如何升起的。

        广场中间确实有占地面积不小的,一环套一环的六方形。但石板上面没有任何刻了咒纹的迹象。在这六边形的图形旁边倒是有一圈被植被隐藏起来的咒纹。

        “演武台最近几天才降下去,所以周围的植被比较茂盛。”

        一圈由青苔,野花,和一些其他植物组成的分界线把演武台牢牢地围在了中间。这在演武台升起来的时候还不显得突兀,一旦降下去,这一圈围了个寂寞的植物就显得十分让人好笑。虽然这么说,但其实这些植物里面最高的也不到一个手掌的高度。除了颜色比较突出,没有其他的突兀的地方。

        “演武台是机关和咒纹组合驱动的。不过这个演武台在这里的时间很久,我也不太了解他们用了什么咒纹。”

        似乎是察觉到了司绪尽量不动声色的观察,青冀出声补充了一句。这个“很久”其实是个很耐人寻味的词。在龙界,因为和平是个奢侈品,很久其实是个很主观的词。时间概念还会因为种族的年龄限制改变,最广为人知的就是鼠族和龙族之间的区别。鼠族在修为登顶的情况下,拥有的寿命和大部分龙族到达成长期的时间一样。

        “我被调过来的时候,龙卫里的前辈有教过我们怎么保养机关。”

        “不过镇上面有不少人都会。”

        “要是好奇的话可以问他们能不能带你看。”

        “虽然他们教过我,但是这种东西我不太擅长。”

        说到这里她的表情有点无奈,似乎是不会保养精细的物件对她来说是件让人困扰的事情。而在司绪的眼里,机关和咒纹结合是个很有意思的路线。因为时间,成本以及培养工匠投入的成本,很多大型的军用设施逐渐被全咒纹驱动的装置代替。相对而言,在生活用品这方面,机关和咒纹的结合是主流。

        如果他的推断没错的话,演武台的机关大概和路边小贩会卖的小玩具类似。但因为演武台的性质,工匠很可能通过咒纹增加了材料的强度用来应对半兽化或者完全化为本体这种级别的打斗。石板上面应该有有针对这个进行改造,但当时演武台升起的时候司绪没看到任何咒纹。

        但司绪很清楚石台上面肯定刻录了修复或者隐匿这方面的咒纹,即使不是咒纹也是类似的东西。从离开影界回到龙界的那些生灵中有一则很重要的消息,那就是影界依旧保存着许多诸神时代的功法和其他的资料。这一度让一些国家产生进入影界抢夺这些功法的念头。但在他们动手之前,有不少游离在国家外的组织派了大把的人手进影界。

        当时有不少被利益冲昏头的高层忘记了从影界回龙界的门槛到底有多高。虽然不是没有那种暂时护着佩戴者,能让人从通道里回来的配饰。但是没人知道他们的上限究竟在哪里。因为一旦过来了就回不去了,并且因为大部分通讯手段都没法传讯回去,也没法判断配饰的时间上限。当失联的生灵的数量上涨到一个不能忽视的地步的时候,龙界原本蠢蠢欲动的国家便歇了心思。

        所以即使他看不出来也没什么奇怪的,也许他们运用的是龙界因为频繁的战事遗失的手法也说不定。青冀之前说过这个演武台已经有一点年头了,司绪推测这种可能性还是比较高的。即使不是,这大概也是什么他没学过的东西,司绪决定之后他一定要过来好好研究。

        “最近幼崽和青年都去演练场了,东氿过来的几位大人负责训练他们。”

        “平时这边比较热闹。”

        “我们先把几个重要的地方走一遍。”

        “药堂,书阁和杂货铺。”

        司绪仔细记下了,特别是书阁。大部分情况下书阁里的书会根据那处地方的需求变动,虽然不知道这里书阁是什么样子的,但不管怎么说,周围的环境多了解一点总归是好的。他最希望的是书阁里面有功法,不管是入门的也好,别的也好,别什么都没有就行。

        虽然他也不是没见过书架上堆满了话本和小人书的书店,这在战乱中很少见。当时他在外寻药落脚的时候刚好走进了这样一家小店里面。除了消遣用的书籍之外,其他的书籍的摆放无比杂乱。因为虽然按系列归类的书籍东完西缺,但店里站着不少捧着这些书看得津津有味的客人

        司绪记得他当时是为了买地图走进这家店铺。他当时直接绕过了满柜子书名直白的话本,目的明确地走向了书店里唯一一个没收拾的书柜。他当时十分着急,毕竟他是趁着司情的反噬暂时稳定的时候离开王城的。司情之前也有出现过草药压不住毒性的情况下,虽然他留了药但在没有灵力辅助的情况下他还是十分担心。

        他还记得当时有人似乎念叨了几句关于外地人没品味,假正经之类的事情。不过他当时没放在心上,现在也是。毕竟能被归类于童年的那段时间,他最常做的事情就是被迫听着他满嘴跑火车的养母讲故事。

        在司情没出生的时候,安止戈最大的乐趣就是摁着她早熟的养子听她编故事。但她也不算是全编,司绪后来发现这只是安兴特别的教学方式。虽然这么说,但话本里面天马行空,狗血,有些时候可以称得上是荒谬的故事,在之后已经没法对他起到娱乐的作用了。除了反复,可以预料的情节之外,这些话本还让他想起安止戈一天天虚弱下去,但在他开门的时候强打起精神的样子。

        在穿过入口时候的灵力暴动带起的灵力紊乱已经逐渐平复。司绪在到汌坞的这段时间,除了问话的那段时间,一直握着妹妹的手。她身体的抖动已经在这几个时辰的时间中逐渐消失,司绪目测这意味着她身体里面的疼痛水平落回了可以忍受的级别。

        想找功法的原因很简单,他的身体还没适应影界的灵力。他们到影界只有短短的两天,甚至不到两天,放在祖龙漫长到幼年期能以万年记的时间内可以称得上一句卑不足道。他能等,但司情不行。

        司情因为灵力的特殊性到现在都没法正常修炼,她没法和安止戈一样进行和作死没什么两样的锻体。因为没法锻体,她运转功法等于自杀。司绪磕磕绊绊地在治疗司情的路上走了半天,虽然有来自安止戈,之后是君主递过来的人脉。他也确实用这些手头的资源打好了医师的基础,在龙界他甚至有医师和药师的资格,但对于他最大的课题他到现在都没找到能一劳永逸的办法。

        到了后面,他能做的就是用草药配合灵力封印灵力和血液里面的毒性。并且他开始研究用带着灵力的草药在身体上面绘制咒纹对身体的影响,这一开始有显著的效果。他们甚至在这段来之不易的打开了司情的灵力回路,让她有能力自己从外界更快地获得灵力。甚至到后面,司情找到了用精神力操控外界灵力用来保护自己的身体的办法。

        虽然这个一个个都是办法,司情也在一点一点地强化身体。但反噬依旧是一把悬在头上的刀,强悍如安止戈,最终也逃不过一个因为反噬而死的结局。虽然安止戈的情况是多方叠加下来的必然,但反噬的严重性仍然是大头。

        司绪想通过研究功法了解影界的灵力运转方式。这样能最快的在司情能自主运行灵力的碎片时间内,让她尽量适应影界。虽然时不时来势汹汹的反噬不会消失,但也能回到在影界的时候那种虽然危险但相对比较安全的状态。

        而功法,司绪在这之前原来不打算自己推演的。他之前有想过,但合作的医师和他说宫内有贵人有在进行这方面的研究,让他稍安勿躁。司绪当时把脑内的可能性全都过了一遍,最后觉得这个人选可能是现在的君主。

        毕竟,安止戈在去世之前和君主的关系可以称得上一句损友典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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