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 歇斯底里的咆哮

七叶的魂魄，眸子直愣愣地看着重华，恍若看不到大耳朵和小胖子一般，她的身体从两个人之间穿过。

        待到了床旁，一双眸子弯了起来，就像天边的月牙一般。她低头看着床上的重华，笑容明媚如同天底下绽开的最美花朵。

        她伸出手去，想要触碰重华干枯的面颊，可是他们之间却像有一个无形的屏障，硬生生阻隔住了她的动作。

        她无奈地笑了起来，附身低下头去，在他的耳畔轻轻低喃：“重华，好好活下去……”

        随着最后一个话音落下，七叶的身体化作斑驳的光点，洒落满床。这一刻，外面的阳光穿透窗子，投射而入。灿烂的光芒，将一室阴霾一扫而空。

        外面等待的桫落忽然反应了过来，他的眼睛瞬间变得通红，顾不上马夫的阻拦，疯了一般向门口冲去。

        守门的天将不知道这个平日里温文尔雅的公子，怎么突然就像得了失心疯一般。他们轻而易举地拦下桫落，可是却依旧能够听到对方嘶声裂解地呼唤声：“七叶，我的七叶……”

        “公子，大公子……”马夫吓得追了上来，在天将高压似的眼眸下，想要将轮椅拽回去。

        可是桫落紧紧抓着轮椅的，一双眼睛里涌动着不甘心和愤怒，“七叶！你这是将我置于何地！”他相信她，成全她，可是最后，她竟然残忍地将他自己留在了这里。

        一时间，这段日子她的眼泪和话语，同时窜入脑海。眼泪终于滚落而下，原来她一直在跟自己告别……

        察觉到他的手松下了力道，马夫忙将桫落拽了回去。

        “大公子，你怎么了……”

        桫落放声痛哭起来，这一刻，那个在禅尘殿举止稳重地公子，第一次在别人面前放声痛哭。

        他一早知道七叶遇到重华，未来就是寂灭的下场。所以他当初来到禅尘殿，就是想斩断这段姻缘。可是帝君的选择，还有七叶的抉择，他都无力阻止。他知道七叶会在未来的某一天消失，可是这一天来的太快太急，让他根本没有做好半丝准备。

        “啊啊啊……”桫落放声痛哭着，全然没了往日的半分风采。他抬手痛苦地捶着胸膛，感觉自己的心被人硬生生割了下来。

        桫夜、七叶还有他，他们在一起的时光，已经超过千年。当一个人真的离开，他的灵魂都仿佛被硬生生扯碎！

        “七叶，你好狠心……”桫落失声痛哭着，声音哽咽，让身后的马夫全身抑制不住的发抖。他虽然只是禅尘殿一个小小的御马夫，可是如今看到大公子这般样子，也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

        他抬起袖子，使劲摸过眼睛，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他是个粗人，根本不知道还能用什么话，来安慰伤心欲绝地大公子。

        天边的阳光，带了前所未有的暖意倾泻，可是他们两人一前一后，却犹如走在了看不见的黑暗之中。

        桫落痛心疾首，最后身子颓然地倒在了轮椅上。他的眼泪不停往下滚落，一张惨白的脸如今染上了一层病态。

        “大公子，你、你可要挺住啊……”马夫眼角含泪，将对方扶上马车之后，火速架马向灵山的方向飞去。

        “夫人，夫人不好了……”未等到达禅尘殿，马夫嘹亮的叫喊声，便惊动了桫椤夫妇，也惊动了桫夜。

        桫椤夫人顾不上手上拿着银箸，将其往桌面上一扔，火速跑了出去。

        “吁……”天马用最快的速度降落在地，四蹄擦起地面的泥土，溅起一层层烟尘。

        “出什么事了！”桫椤夫人见是桫落早上乘坐的马车，吓得心脏乱颤，慌忙跑过去，撩开帘子，整个人当场愣住。

        昨日还生龙活虎的桫落，如今仿佛魂魄散了一般，双目无神地躺在轮椅上。他的面颊上，涌动着两抹病态的粉晕。

        “孩子，我的孩子！”桫椤夫人匆忙登上马车，一摸桫落的额头，才惊觉对方已经发了高烧。

        “夫君，还在等什么！快带桫落下车啊！”她急得重重跺了跺脚，眼泪直接飙了出来。

        桫落听到她声嘶力竭地声音，双目中这才有了些许黯淡的光芒，“娘，是我错了……”话音未落，桫落猛地咳嗽一声，一口乌血直接喷在自己的衣襟上。

        他的这幅样子，吓得桫椤夫人手脚冰凉。

        看着桫炽殿主将他搬入房中，桫椤夫人全身发颤。桫落的身体一直不好，所以他们夫妇二人才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桫夜的身上。可是有一件事，是桫落不知道的。当年他还小，确是他们二人第一个孩子。夫君亲力亲为地教导桫落，谁知这孩子体弱，一次下雨之后得了大病，当时的情景也如今天一般！

        当日他们差点就失去了桫落，所以从此之后，便不敢再让这孩子辛苦半分。谁知……谁知现在竟然又变成了这样。

        桫椤夫人看着床上奄奄一息地桫落，眼泪簌簌往下滚落。

        “娘亲’不哭……”桫落艰难地开口，冰凉的手缓慢地扯住了桫椤夫人的袖摆，“娘，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

        “别说话了，”桫椤夫人嘤嘤哭着，心疼地摇着头。

        桫落虚弱地笑了一声，原本止住的眼泪再度崩塌下来，“我把她弄丢了，永远也回不来了……”

        桫椤夫人听着他虚弱地声音，半晌没有反应过来。反倒是旁边的桫夜，一听这话猛地出手，死死抓住桫落的肩膀，“她怎么了！你把她怎么了！”

        “夜儿……”桫椤夫人茫然地要去抓桫夜，却听到桫落如同地狱宣告一般的话语，“七叶寂灭了……她为了救帝君……”

        桫椤夫人伸到半空的手，陡然垂了下来。一时间天旋地转，再也感觉不到周围的任何声音。

        “夫人！”桫炽殿主及时出手，一把抱住了桫椤夫人的身躯。桫椤夫人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丝毫声音，她哑声痛哭起来，双手死死抓住桫炽殿主的衣袍，哭得撕心裂肺。

        “混蛋，你怎么敢！你不是说要保护她的吗！你！你！”桫夜倒退两步，一双眸子染上死灰。他想要抬手掐死桫落，可是全身的力量，却像被抽光了一般。

        他怒瞪着桫落，最后转身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不可能的，七叶……七叶……”他茫然着看着空荡荡的禅尘殿，一头栽进七叶的房间，可是这里面根本没有七叶的半分身影。

        他双手慌乱地翻着衣柜，看到那些鲜红的嫁衣之后，终于失声痛哭起来。他猛地将嫁衣抓进怀中，眼泪将它慢慢浸染。

        “七叶……”他痛苦地低喃着，双膝狠狠跪在了地上。这一刻，对七叶的所有嫉恨都彻底烟消云散。他想要她，想要的快要发了疯。可是她何其残忍，竟然用这种方式，离开了他的生命。

        “为什么啊、为什么……”桫夜脑海中一遍遍闪过七叶那明媚的笑容，可是旋即，他抬起头来，眼泪滚在了眼眶之中。

        他的七叶，明明最爱笑，最喜欢他！可是那个人，将这一切都毁了！

        这抹明媚的笑容，都是那个人给扼杀的！

        “重华！重华！我一定要杀了你！”桫夜双手颤抖地攥紧怀中的嫁衣，最终头也不回的冲向了魔界。

        他需要力量，即使从此万劫不复，他也不会让重华好过！他的七叶没了，整个世界都要为此付出代价！那个男人不值得！不值得！

        怨恨的心声，在心底生出黑暗的魇，黑色的气息开始肆无忌惮地他的心灵。可是这一切，他再也不在乎了。

        幻琉宫的天空，终于放晴。金色的阳光，从未如此明媚。

        妄卿上神呆呆地看着已经空无一人的床铺，她怔愣着，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自己的灵魂像被什么东西硬生生割去了一块。

        七叶真的死了，从此帝君又是孤单一个人。可是为什么，她却怎么都开心不起来了。

        她故意让七叶在这个房间，看不到对方最后一眼。她是上古遗留下来的上神啊，可是偏偏……她因为自己的一己私欲，做了太多不配为神的事情。

        原本白皙地双手，染上了鲜红的血液，她忽地站起身来，疯了一般在热水中擦拭自己的手指。

        她瞒着帝君做了很多，她以为自己足够坚强，可是到了现在，她才知道，她还是当年那个懦弱的小姑娘。

        “哗啦哗啦哗啦……”水疯狂的撩动手指，妄卿不竭余力地抠着双手的皮肤。吹弹可破的肌肤，开始发红，真是被泡的开始肿胀。可是她却觉得那些血依旧还在……

        “上神、上神！”屋外传来小胖子急促地敲门声。

        妄卿这才猛地回过神来，抬起手看着千疮百孔的皮肤，猛地将它们背在身后。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她极力稳住自己的声音，强迫声线还如以往一般温柔婉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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