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一个更为立体的陆晔楷

和陆晔楷相处了一个学期后，我才知道“高冷”是我对他最大的误解，毒舌和傲娇才是他的本体。

        我同桌小米是一个安静话少的女生，从不多管闲事，总是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她是一个资深的二次元爱好者，尤其喜欢日漫，只有在讲起这些东西的时候会滔滔不绝，两眼放光。虽然我对这方面不是很感兴趣，但是看她神采飞扬的样子也总会认真的倾听，有时候讲到激动处她甚至会手舞足蹈，是一个可爱的人。

        这天，课间唠嗑的时候她和我讲起最近新看的漫画《青之驱魔师》，说着说着她还拿起图册为我挨个解说人物，绘声绘色地描述男主燐是多么帅气的角色。我端详了好一会，弱弱地问：“可是你有没有觉得这个燐和其他两个男生长得基本一样啊……你是怎么看出他特别帅的？”“当然完全不一样！”小米激动地解释，仿佛我玷污了她神圣的信仰，“你看燐的发色其他人完全不同，而且他战斗的时候特别帅气，表情不怒自威还略带点痞气，他是最酷的！”她急切地补充。听她说完，我也意识到自己这问题问的也太没水平……不仅显得十分不解风情，还有点扎心。我只好傻笑着频频点头表示对她观点的赞同来挽回一下局面。我们正交流着，突然听到后方传来小马宝莉般“嘿嘿”的笑声，陆晔楷正托着头好整以暇地听我们聊天，我剜了他一眼，没有理会。然后他更肆无忌惮地发出鹅鹅鹅的魔性笑声，我再次回头狠狠剜了他一眼，试图在精神上给他梆梆两拳，终于忍无可忍道：“你在笑什么？”他叹了口气，摇摇头用十分可惜的口吻：“终究是山猪吃不了细糠啊。”我露出假笑，回他：“也难为你没吃过好东西了，连细糠都吃出了优越感。”陆晔楷怔住了，我在他眼睛里看到了千军万马，但终于还是被噎住了就此偃旗息鼓。

        陆晔楷在分享零食上是很大方的，但总是玩心大起。有一次他两手各抓起一把牛肉干粒放进我和小米的帽子，看我们手忙脚乱伸手去够帽子的时候他在一旁发出标志性小马宝莉般的笑声，我们回头瞪他，他耸耸肩露出一副“你们能不能聪明一点”的表情，我们一边继续瞪他，一边互相帮对方掏出来。有时候，我捧着膨化食品一边吃一边呆坐着两眼放空，他会突然轻轻一揪我发尾，等我回头的时候，他一手半托着脑袋侧着身体好似在欣赏窗外的风景，一手伸进我薯片袋子里若无其事地摸索。时间一长，我们都对他无厘头的行为习惯了。

        陆晔楷终于在班级名声大噪了。起因是政治课上，我们政治老师——一位讲课十分利落又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在讲“企业”这个概念的时候问了大家班级里有没有同学家里是开厂的，有多少工人。陆晔楷的同桌又是撞他肩膀又是用手指头向老师示意，老师不出意外地请了陆晔楷回答。陆晔楷说家里大概有四十个工人，老师和蔼地评论：“四十个的话应该算是比较多的了，我们知道有的厂里是只有几个工人的。这算是上了规模的企业，看来这位同学的父母还是给他创造了比较好的物质条件。”从此，陆晔楷在班级声名鹊起，大家都调侃叫他陆少。陆少一开始还不好意思地否认，时间一长他也习惯了，不再挣扎，并且越发摆出陆少的款儿来。那天我和江流君照例去小卖部闲逛的时候，遇到了柜台旁的陆晔楷，我打趣道：“哟，是陆少啊，有缘得见不知道能不能请兄弟几个吃顿好的啊？”陆晔楷挑了下眉给了个带着三分讥笑三分凉薄四分漫不经心的眼神，掏出了些什么大手一挥反扣在桌上，硬币们和玻璃碰撞在一起发出叮铃铃清脆悦耳的声音，此刻我觉得他身后还缺了一件被鼓风机吹起的披风。“今天少爷我好好请你们吃，”他松开手，一个五毛的硬币孤零零地躺在一个一块的身边，“半个鸡肉汉堡吧！”说完他加快脚步走出了店门。我和江流君面面相觑，哦原来他也知道丢人。

        在初一下半学期接近期末的时候，我的心情跌到了谷底，成绩也一落千丈，原因是班主任最近越来越针对我了。自从我因为身体原因递交了医院证明申请免除跑操后，影响了班级跑操率，班主任史闻春常常找我茬。她是一位35岁的数学老师，刚开始接触的时候感觉是一位优雅、和气、讲道理的优秀教师，但是后来大家都发现她性格过于古怪、阴晴不定，所以有时我们也会忍不住聚一起吐槽。她会在我第一次月考取得第一名成绩后找我谈话对我大加赞赏，从各方面表示对我的认同和肯定以及如何看好我的未来，连同我父母对我栽培的用心处都能扯出一番道理来，让我一度产生我就是清华苗子的错觉；也会在我后一次月考成绩下滑后的谈话中对我极尽贬低找遍我所有的缺点让我感觉自己低到尘埃最好是现在就去蓝翔技工学校找好退路。只是在感受到她的针对后，我便过得更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一开始她只是会在班会上不断暗示某些同学因为个人行为影响班级荣誉，或是路上看见和她打招呼她不理并且翻个白眼，这些我还能自我安慰也许是自己太过敏感了。到后来就是经常找我谈话训斥，早读课让站着读书，家长会上连我的父母一起点名批评，在数学课上不断喊我回答问题，只要答不出就站一节课。我越来越焦虑，晚上失眠。我开始害怕上数学课，每次上数学课前都紧张得出汗，需要做足一番心理建设。连身边的同学都渐渐看出来她对我的针对和敌意，默默表示同情。这天上数学课，我照例是打起十二分精神全神贯注地听课，生怕漏掉什么答不上来又被罚站。第一次被点名安全过关了……第二次安全过关了……第三次我紧张得大脑一片空白，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毫无悬念我又被罚站了。下课后我像丢了魂一样趴在桌上，什么话都不想说，只是默默的流泪。小米平时并不多管闲事，看着我这样，她忍不住凑过来轻轻拍打肩膀以示安慰。但是我的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流，因为长久的压抑，因为无解的困惑、巨大的委屈，又因为今天的敌意是前所未有的明晃晃、□□裸，让我的窘迫无处遁行。江流君曾经建议让我父母一起去找老师当面对质，但是我和妈妈顾及到得罪老师最终是自己吃亏，毕竟胳膊拧不过大腿，所以我一直不断的忍耐。但是今天发生的一切，让我觉得以后生活毫无盼头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我趴在桌上哭得伤心，下一节课也没有听进太多，等到打下课铃的时候还处于发懵的状态。

        我承认自己是一个太不会调节情绪的人。陆晔楷拍了拍我的后背，我没有转过身。他又继续拍了几下，我的泪痕还没擦干，只好木讷地微微侧过一点身体问他怎么了。

        “还哭呢，”他的语气听起来真挚又充满同情，“别哭了，你看我之前上课也被罚站过。”看得出他是在努力地安慰我。

        “所以当时我也替你觉得丢脸来着。”我用毫无波澜的语气回他。

        陆晔楷没想到我还有心情怼他，我自己也没想到，可能噎他已经变成了一种惯性。他并没有与我计较，继续说：“史闻春确实是太过分了！但是还是要对未来充满希望的嘛，说不定她哪天突然就不教我们了。”我擦干了泪痕，转过头对他露出一个苦笑，我想我当时笑得一定比哭还难看。

        不得不说，陆晔楷是有点预言家在身上的。寒假里听说史闻春因为婚外情拍摄不雅照被学校开除了。虽然大家早就知道她爱向家长暗示送卡，提议数学弱的同学在她家补课，在我们小镇还是收五六百的补课费用时她一学期的学费开价两三千，听去过的同学说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做套卷很少讲题，不过比起开除的原因还是小巫见大巫了。

        这么想来，她这么针对我，许是因为我爸妈是少数没给她送钱的家长之一？仔细揣摩的话她确实在家长会上对我妈进行过暗示，但是我家老妈一向奉行钱要花在刀刃上，坚决不助长歪风邪气（主要是前半句）的原则只当是没听到。

        anyway，活该，喜大普奔。我终是得见天日，守得云开见月明，福气都在后头呢！

        经过这一件事，我对陆晔楷有了金手指滤镜，和他的距离也拉近了不少，交流也变多了，自然彼此说话也更不客气了，常常一言不合就辩论起来，唇枪舌战你来我往，友谊的小船颠簸着行驶。

        告别充满阴霾的初一，即将迎来初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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