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仲玄

“仲青州一直这样不说话的吗？”

        “巡抚大人有话直言。”

        “你这么冷冰冰的，青州百姓不会怕你吗？”

        殷耀这话说的有意思，他明知道仲玄是江南最负盛名的清官，说这话无非是想挑衅。

        恰逢这时过了一户人家，一位老人和一位大概十八九岁的女孩站在路边上。

        那位渔夫打扮的老人老远就招呼着说：“苏大人，苏大人等一下，将草民这老母鸡带过去，为仲老爷煲一锅汤。天凉了，仲老爷要多补一补啊”

        苏久安放轻了声音：“老人家，不必了，我家大人不会收的。”

        “这好歹也是草民一片心意嘛，仲老爷多少拿点”

        殷耀：“”

        这青州百姓是一点不怕仲玄啊。

        他疑惑地转过头,问：“你老吗？为什么叫你老爷？”

        “青州风俗。”她简单解释道，然后掀开车帘向那穿着厚厚的蓑衣的老伯说：“范伯不必破费了。仲玄也并非同您客气，明日仲玄定来您家做客。”

        她又看向那个老伯伯旁边的亭亭玉立的女孩：“范姑娘，把你祖父带回屋里吧，这天气凉，不要让你祖父受了寒气了。”

        那女孩避开她的目光，笑得有点羞涩：“是是，我这就去。”

        她挽着范伯的胳膊，想把他带回屋里，范伯哈哈大笑了声，爽朗地行了一礼：“好！那草民明日等您！”

        两人回屋路上，仲玄正要放下车帘，那女孩突然转过身来说：“仲大人多穿件衣服！莫要冷到了！”然后便像要逃了一样，拉着她外公跑走。

        范伯一边大笑一边由着羞恼的孙女扯走。

        仲玄愣了一下，又是失笑着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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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放下车帘，转头便看见殷耀意味不明的笑。

        殷耀问：“你跟他们说一句话，比跟我说十句话的字还多，仲青州莫不是看不起我？”

        “自然没有。”

        “呵，”殷耀冷笑了一声：“仲青州这么不配合本巡抚工作，是怕本巡抚发现什么吗？”

        “自然没有。”这话明明十分敷衍，却听起来丝毫没有敷衍的感觉。

        之后殷耀也没又继续无理取闹下去，而是侃侃而谈：

        “我听说你年少中第，以文章名冠天下，是当年炙手可热的状元郎，怎么待在青州这穷乡僻壤的地方？”

        他绝不可能不知道缘由，说这话无非是想取笑一番罢了。

        “陵安那里比你这热闹多了。”

        陵安是江南第一富甲城，青州当然难以与之相提并论。

        “我听说你父族是李家，怎么姓仲？”

        “仲青州这么多年没遇着一个合乎心意的女子？”

        殷耀喋喋不休：

        “哦不，刚刚那个渔夫老头的女儿好像对你有意思，对了，好像李家那个大小姐也为了你来青州了，你不会是要抢萧程那小子的未婚妻吧？金屋藏娇啊~”

        仲玄想插话，可是殷耀没有给她这个机会，仍然调侃着拍了拍她肩膀：

        “没事，你尽管抢，我看萧程那小子不爽很久了，你可别怕他，那个人也就在外面装的一副好样子罢了”

        这时仲玄端穆地说：“你莫要辱没了姑娘的名节”

        这东西可能对你来说无甚用处，对于在这个时代生的女孩子却能毁了她们的一生。

        殷耀挑了挑眉，哈哈大笑，并没有把这句话放在心上：

        “行了行了，我不说。可是年少有为的状元郎，你不要这么虚伪”

        后面这两句话他说的很轻，却是特意凑到仲玄的耳朵说的，说的满是恶意和不屑一顾。

        他没有等仲玄回答，很快就转移了话题：

        “你听说了京安最近发生的那件事吗？”他这语气较之前没有任何的变化。

        仲玄看了他一眼，说到：“自然听说了。”

        “也是，那段时间你刚好去京城述职，刚刚好啊”殷耀又问:“你对这件事怎么看呢？”

        仲玄表情严肃了许多：“深感悲痛，巡抚大人节哀。”才怪。

        死的是怀王的小公子，自然也就是殷耀的弟弟。

        殷耀那漂亮的眼睛专注地看着仲玄。同时等待着答案，得到这标准的有点敷衍的回答后又笑了。

        仲玄似乎听到了一声“节哀？哈！”

        仲玄明白他为什么这个态度，怀王二公子和小公子向来不对付，估摸着她杀了小公子的黑锅就被这个二公子给背了。

        殷耀没有再说话，转头揭开车帘向外看，声音似乎和原先一样吊儿郎当：

        “总算见着了人烟。”

        ------

        前方正是青州最富庶的地方--邵阳，门口的守卫远远地便看见了这低调而又古朴的马车，认出这是自家太守大人的，本想去接，又看见那马车后面跟着几辆格外漂亮的马车，忽然又不是很确定了。

        待马车走近，看见那上面身着墨色收袖长衫，腰上挂着把红鞘银剑，一副江湖打扮的人，才确定这前面的马车就是自家太守大人的。

        不过因为曾经被仲玄严肃地批评过，守卫队长并没有松懈，严守岗位，一丝不苟。

        “苏大人。”守卫队长薛明行了一礼，示意后面的守卫进行检查，然后便让苏久安下车做登记。

        仲玄将自己的太守令和殷耀的任职文书递给薛明，薛明认真看完递了回去并尊敬地又行了一礼，没有去想太守和巡抚怎么会在同一辆马车上，事实上得了自家太守大人一个颔首的他除了暗喜什么都没有思考。

        守卫们也都检查完毕,苏久安抱拳给他们行了一个江湖礼,也得了侍卫们的回礼。

        “辛苦。”

        “苏大人，你也辛苦。”

        还有胆大的开玩笑：“记得给太守大人加件衣服，太守府要是没衣服穿我让我家那位给太守大人送过去。”

        仲玄这一天好像听了太多人让她加衣服，可事实上她穿的并不薄，事实上由于自己修的功法特殊性的原因，她反而总是感到燥热。

        殷耀充满兴味地看着这场面，对他来说，青州确实有一些过于的原始，和京安完全不同，京安可没有女人敢光明正大的走在街上，没有带一点点遮掩的东西，更别说给外男送东西。

        薛明向后面的守卫招了招手，守卫打开城门放行。

        马车又开始行驶，殷耀掀开后面的车帘，自己的马车果然被扣住，守卫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圈，连车底都没有放过。

        殷耀放下车帘，侧着脸看向端坐得清肃的仲玄，资料上的“清正严明”像是有了一个清楚的概念，他眯着那双漂亮的眼睛，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忽然说：“我突然想吃碗面，仲青州带路？”

        仲玄看着他，明白他这句话背后的意思，刚想开口，便见这个人干脆利落的又翻出了车窗，惊了一下在街上的摊贩。

        还好察觉了动静的苏久安及时停下了马车，他立即也翻下了马，下意识的看了一下仲玄，然后才注意到本该坐在马车里的巡抚大人站在马车旁边，笑吟吟的伸手也让仲玄像他一样翻下来。

        他无意识地皱了皱眉，行礼，说：“大人体弱，不便”

        殷耀神色自然的收回了手，说：“仲大人不和我一起，我这细皮嫩肉的，被人盯上坑骗了怎么办？”

        “属下会”

        在一旁的摊贩本就注意到了自家太守大人的马车，殷耀又闹出这么一大番动静，于是又有胆大的开口了，“这位大人要是想吃面的话，倒是不妨去寒舍，寒舍虽然屋舍简陋了一些，但做面的功夫那是街坊邻居公认的邵阳一等一的好。”

        发出声音的是一位妇人，面色和蔼。

        殷耀给她一个似笑非笑的眼神，只可惜妇人虽然没有混过江湖，但在市井中也侵染已久，也不畏惧他那眼神背后的阴冷，仍然大胆的跟巡抚大人对视。

        她只是太过于关心自家太守大人，此时天色将晚，冷风也渐渐刮起来了，太守大人被这冷风一吹，保不齐会生病呢。

        其实仲玄也没有表现得多体弱，只是有时会咳嗽，百姓们关心则乱，便传出她体弱多病的消息，那段时间仲玄恰好由于功法出了点问题，卧病在床，等到病好之后，太守体弱多病的谣言似乎已经深入百姓们的心。

        仲玄没有想让这场闹剧闹得更大的意思，用行动证明马车其实是可以正常的走下来的。

        苏久安伸出手臂，让“体弱”的太守大人平稳地下车。

        仲玄温和地让周围聚集的摊贩百姓先回去，然后对殷耀象征性的道了一个歉，然后说：“走？”

        还好殷耀似乎没有想要深究的意思，得了太守的回答之后，笑嘻嘻的说：“走啊。”他偏头看向苏久安：“让你这护卫把马车送回太守府上吧。”

        【苏久安年少受仲玄恩惠，本是江湖中人，自此成为了仲玄的贴身护卫，形影不离。】

        资料如是说，他倒是要看看太守大人没有了贴身护卫会出什么好歹。

        苏久安点了点头，在殷耀意味不明的目光中招了招手。一位本来在挑着女子饰品的男子走上前来，对仲玄行了一礼，礼貌地接过了苏久安手中马车的缰绳，说了声告辞便驾着马车慢慢走了。

        苏久安解释说;“这是太守府上的人，可以相信。”

        殷耀扬眉笑了笑，似乎思索了什么，没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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