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滑坡

　　雪亮工作已经有好几年了，房子也买了，就是不见他谈恋爱。为此，雪亮的父母可没少催逼他。

　　前年，对，就是前年，雪亮的父亲来雪亮这里陪雪亮住了将近三个月，每天在雪亮的耳边念叨结婚生子的事。要是换着别人，烦都会被烦死了，可于雪亮，就像跟没事人一样。

　　见雪亮横竖听不进去，四季豆一般，油盐不进，雪亮的父亲也是无招了，被气得放话出来：雪亮一天不结婚，一天再不见雪亮！

　　看老爷子气冲冲走了，雪亮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可是，能有什么办法呢？雪亮的心中，一直留着柳娅的位置。

　　柳娅是雪亮大学的同学。雪亮和柳娅从大二起就在一起了。原本，两人说好了，大学一毕业就结婚的。

　　哪知道，在大四的上学期，柳娅患了乳腺癌，柳娅的父母把柳娅送到美国去做手术，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刚开始，雪亮和柳娅还有联系，除了打电话，聊微信，也会发发邮件，甚至写写信。虽然隔着山，隔着水，两人的心，似乎还是紧紧的连在一起。

　　在雪亮快毕业的时候，雪亮得知，柳娅的病已经好了，身体也基本恢复了健康。只是，柳娅说，父母让她留在美国，不回来了。

　　柳娅只是这么告诉雪亮，没有问雪亮意见，更没有提让雪亮到美国去找她！雪亮却想，既然柳娅的父母要柳娅留在美国，那就等毕业后去美国找柳娅好了。

　　就这样，雪亮一天天盼望着毕业，想想着，毕业后，就能和柳娅再在一起了。

　　然而，在雪亮毕业前一周，他收到了一封来自纽约的信！信是柳娅从美国寄来的，信里只有短短的几行字：“雪亮：对不起。我已经在礼拜五和乔治结婚了，他是我的医生，对我很好。希望你能理解！”

　　理解，理解什么？

　　那一刻，雪亮觉得，天似乎都塌下来了。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呀？

　　“不，这一定不是真的！”

　　雪亮急忙掏出手机来拨打柳娅的电话。可是，任凭雪亮怎么打，电话里只有一个声音：“Sorry，  the  call  you  dialed  is  out  of  service.”

　　雪亮打不通柳娅的电话，就改为给柳娅发微信，发电子邮件。只是，柳娅像是突然从人间消失了一般，再没给雪亮回过一条微信和一封电子邮件。

　　突如其来的打击，让雪亮消沉了好一阵子。一向不喝酒、不抽烟的雪亮，在那阵子，学会吸烟了，学会喝酒了。

　　有人说：治愈感情创伤的良药是时间。这话或许有一定道理，但于雪亮，似乎也没有用。

　　因为，在旁人看来，时间一天天流逝，雪亮从大学毕业了，找到了工作，上班了，仿佛，失恋带给他的打击，也消除了！

　　可是，雪亮自己知道，柳娅在她的脑海里，始终挥之不去！

　　雪亮始终认为，柳娅一定是遇到了什么无法解决的困难，不得已只能这样骗他。

　　雪亮，仍在等柳娅，他相信柳娅总有一天会回来！

　　所以，即便父亲放出那样的话，雪亮也没有考虑去重新谈恋爱。

　　雪亮的父母和兄弟姐妹也不在这个城市。这样，在这个城市里，雪亮敢于亲近的，就只有在几年前雪亮买下的这套房子了。

　　自从去驻村，雪亮再没有来过这个家。

　　雪亮现在回来，第一注意到的，就是阳台上的这一盆栀子花。

　　雪亮记得，他走的时候，这盆栀子花正开着，现在回来，这盆栀子花几近死了，叶子都黄了。

　　这盆栀子花，雪亮养了好几年了，还没有买这房子的时候，雪亮就已经养了。

　　雪亮对这盆栀子花的感情，常人根本不懂。现在看着栀子花枯黄的叶子，雪亮莫名的伤感起来，一时间，眼前竟然浮现出《红楼梦》里林黛玉葬花的画面。

　　“罢了。”

　　雪亮看着这盆栀子花发了一阵呆，起身把栀子花连盆抱起来，出门去，敲对面的门。

　　雪亮对面住的是王奶奶。

　　“咚咚，咚咚。”

　　雪亮敲了两下，门没开，房间里传来“谁呀”的询问声。过一会，门才打开，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太太出现在雪亮的视线里。

　　老太太戴着眼镜，不多的头发白的多黑的少。

　　“奶奶，是我！”

　　雪亮叫老太太。

　　“啊，雪亮！？回来了？这阵子你跑去哪里了？几次拍你的门都不见你开门。快进来，快进来。”

　　王奶奶用手扶了扶眼镜，看清楚是雪亮。高兴得不得了。

　　“奶奶，我下乡去了。”

　　雪亮边进门边回答。

　　“下乡去了？去那么久啊。”

　　王奶奶不知道雪亮下乡是去驻村，以为雪亮下乡只是去出差，所以，觉得雪亮去得太长了些。

　　“奶奶，这事回头我再和你说吧。这盆栀子花，我养很长时间了，但是从今以后我再没有时间照顾它了。虽然眼看着它就要死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活。可是我舍不得就这样把它扔了。所以我把它搬到你这里来，烦请你照看照看，倘若它能活过来，你就留着，若不能活过来，你就把它扔了。好吗？”

　　雪亮说着，已经把栀子花在王奶奶家阳台上安置好。

　　“你这孩子，刚回来又要走吗？我看啊，还能活。奶奶我替你照顾着，等你回来，你再把它搬回去。”

　　王奶奶上前看了看栀子花，很有信心。还马上着手给栀子花浇水。雪亮急忙从旁帮忙。

　　王奶奶就一边给栀子花浇水，一边问雪亮还要去哪里，竟然要去那么久！

　　雪亮也不瞒着王奶奶，简要把他下乡驻村工作的事告诉了王奶奶。

　　王奶奶听了，知道雪亮刚刚走访贫困户回来，料定雪亮还没有吃东西，把给栀子花浇水的工作完全留给雪亮，自己则急忙去给雪亮弄吃的。

　　雪亮也着实饿了，也就没和王奶奶客气。

　　实际上，没下乡之前，雪亮就常常在王奶奶家蹭饭吃的。雪亮似乎都已经习惯王奶奶给她弄吃的了！

　　王奶奶一个人住这里，只有周末，儿女才会来这里看她，所以，平日王奶奶也乐得雪亮来她这里蹭饭吃，这样，也好有个人陪她说说话、唠唠嗑。

　　“孩子，没想到你今儿回来，只能给你吃这个了，委屈你了。”

　　王奶奶给雪亮炒了一大碗鸡蛋饭，加上王奶奶自己泡制的酸萝卜，一看就好吃得很。

　　雪亮端起饭来，刚吃了一口。裤兜里的电话振动起来。

　　雪亮掏出手机来一看，是西阳村的牛支书打来的。

　　“书记，什么事？”

　　雪亮接通电话问。

　　“滑坡了！雪亮。”

　　牛支书在电话里惜字如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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