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往事

转天儿中午，因着昨儿夜里发生的事，装修工人们避着忌讳，且说过阵子再来将尾活儿干完。常乐好说歹说，也劝不得他们过来，只得作罢。这时陶伍未起，常乐独自坐在前头，百无聊赖时打开手机，昨日之事已然成了同城热搜。

        据警方所言，昨日坠楼之人名王明山，43岁，为城中某诊所大夫，其坠楼之处为家中新买的一处房产，因着靠近风情街，原是打算出租的，所以王家人鲜少来此。

        经昨夜这事儿，哪里还有人敢租这“凶宅”？连带着头疼的，还有上头的开发商，好歹此地红火起来，突然来这一出，多少会影响经济和人流，如今网络发达，各大平台早已将这事儿做了详细报道，纵使要压，也迟了些。

        常乐边啃苹果边刷手机，想从一些只言片语里了解此事背后的东西，毕竟兜里还有个依附着胸针的魂儿等着她和陶伍解决。念起这魂灵之状，似生前受了极重虐待。闭上双眼，满目皆是她被鱼线缝合的双唇，常乐皱眉，怒意横生。

        多年来，常乐总见形形色色鬼魅，它们多以意外病痛离世，执念未果皆因身边之人，盖因生前诸多遗憾未能如愿，遂停留人间。而此魂灵，竟受虐至此，却无成魑魅，可见其心地良善，不缀多言。

        左右陶伍未起，常乐便依从前所学，将胸针放于南方位置，作通灵诀，欲探此物往事之密。只见一道白光自那胸针处隐隐散开，将常乐的意识埋进往事间隙之中。

        白光散尽，常乐打眼瞧去，是一处课堂模样。眼落之处，为一本摊开的笔记本，娟秀钢笔字迹工整清晰，一只细嫩小手捏着一支黑漆钢笔，正孜孜不倦书写。常乐透过胸针，到底只能看得片面，摆放整齐的笔盒之上，书其主人姓名：范一茹。

        常乐不免嗟叹，花朵儿似的少女，如何也想不出谁能狠心将其虐待。再看其露出的小臂，光滑干净，不见一丝狰狞。再向别处瞧去，入目皆是些高中书籍，斜阳晚照，落在课桌上柔和得紧。不一会儿，前头像是传来什么东西，少女搁下笔，伸手接过一张试卷，常乐瞧见上头写着：市二中文科随堂测试。

        景象闪了两下，回过神来，常乐的意识归于现实，手上还捏着没啃完的苹果。后头传来动静，原是陶伍醒了。他揉着乱成团的头发，倚着门框饶有兴趣地瞧着常乐，“这就开工了？”

        这时，外头来了群记者模样的人，正往昨儿出事的地方走去。常乐听声音回头，啃了一口苹果，“谁让我比某些人勤快呢？”

        陶伍耸耸肩，拖着身子回内室洗漱。冰凉水流穿过他手指，接一捧拍打在面上，倒是清醒不少。刚才常乐借物通灵时他便已然醒来，原是担心其在接触这些时遇到危险，遂陶伍在其身上早早种下“灵识”，以便他能在第一时间感知常乐身旁异动，要知道，通灵之时肉身无感，若有意外破坏肉身，常乐便就此身死。

        昨夜除却这缕魂灵之外，那处影壁也有异动。彼时朱家怪谈，祸因皆是后院之事。朱家三姨太前身乃一鱼婆，姓沈，某日人手不够，跟着送货的来这朱家送鱼。一进这朱家门，便被朱家里的珍宝财气迷了眼，量着自个儿有几分姿色，便想辙入这朱家享受荣华富贵。

        鱼婆回家，给家里老母说了这朱家豪气，老母心里将这事儿过了一遍，想起家中有亲戚懂些南洋之术，其中有些魅惑之法，专事女子引诱。便央着这亲戚，求了张方子给这鱼婆。

        当晚子时，鱼婆只身往城后头乱坟岗子，寻那新死女子坟前取了些坟头土，又往燕春院后门儿，讨了半盒姐儿们用剩的胭脂水粉，回家后用绣花针将自个儿中指扎破，挤了三滴血，又拿水和了涂在面上，便和衣睡去。

        翌日，这鱼婆照常往集市上卖鱼，归去时有意往那朱家门前晃悠，赶巧朱老爷出门，一眼便将这鱼婆看在眼里。按说朱老爷万花丛中过，这鱼婆模样充其量是个小家碧玉，过了眼便抛在脑后。

        怪就怪在这一眼瞧上，朱老爷便时时念着，没出两天便使媒婆寻了鱼婆老母，要讨这鱼婆过门儿。这可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鱼婆做了朱家三姨太，可算是风光了一把。因着那魅惑术法，将那朱老爷牢牢勾在自己院儿里，朱老爷一高兴，物件钱财流水儿地往她屋里送。

        术有奇效，却有时限。鱼婆到底出在底层，模样俊俏却品味俗气，时时闹出附庸风雅的笑话，时间长了，朱老爷也觉着腻味，便渐渐冷了这鱼婆，逐渐往那燕春院寻个清雅美人，去去身边儿带着的俗气。

        这一来二去，便与这茜桃看对了眼，鱼婆心里头气，时常给府里伺候的人撒泼，众人皆敢怒不敢言，只能往她吃食里捯饬些唾沫泥灰，算作报复。一日，鱼婆听下人讲，朱老爷有意将茜桃赎了过门儿，便心里头堵了口恶气。到手的富贵拱手他人，便是死了也不答应。于是便寻了个借口，回娘家跟着老母去见那亲戚。

        鱼婆跟亲戚这儿一说，亲戚眯着眼思忖半晌，又给了鱼婆一张方子和一把刻着咒语的匕首，叮嘱其在十五前，将方子里的东西寻齐，放至朱老爷的福寿膏里，只要朱老爷吸食，又碰了茜桃，便能将此女咒杀，而朱老爷亦能回心转意。

        鱼婆瞧着方子上写的东西，旁的容易得，难就难在其中一味胎心血。胎心，顾名思义，便是这胎儿心尖儿上的血，此等阴毒法子，但凡有些良心，定是不屑于此。而在鱼婆心里，荣华富贵比良心可值钱许多，便在心里合计着到哪儿去取这胎心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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