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番外13最后的约定(BE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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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朗最近躲奇宥莉和李砚,真的躲得非常勤快。独自一人的时候虽然孤单,但是,那种无需伪装自己也不需要跟谁说明什么的那份寂静,有时候也确实挺让人上瘾的。就像此时,李朗来到城市里某条巷子的居酒屋,一个人安静地喝着酒,慢慢地回忆自己过于漫长的一生,然后也慢慢地倒数着他的死亡。
他就快死了。
这不是个比喻,更不是耸人听闻的谣传,而是一个无法抗辩的事实。
李朗抬手喊住了刚巧经过身边的服务生,轻声指示道:“麻烦给我再上多两瓶酒吧!”
年轻的女服务生立刻点头示意应了一声,一刻也不怠慢的就忙去加单了。过了片刻,两瓶酒送来了,但却不是刚才的女服务生,更不是这家店里的服务员或老板。
“怎么一个人躲在这里喝酒,也不叫上我呢?”李砚将手里的两瓶酒放到桌子上。
一听见李砚的声音,李朗有些错愕的抬眸,染有酒意的眼神有些涣散。
“怎么…是你?”李朗问。
李砚没有回答李朗的问题,只是自顾自的抱怨说刚才忘了跟店家拿多一个杯子了。之后,李砚想都没想的就伸手一把抢过李朗手里的酒杯。仰头将杯里的烧酒一干而尽之后,李砚就打开了新的一瓶酒,然后替杯子加满酒。
而此时,李朗看着对边坐着的李砚,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依旧感觉有些茫然和困惑。但是,被人抢走酒杯的李朗心情可不算明朗。他微微叹息后,立刻伸手打算抢回酒杯,却被李砚轻而易举的阻止了。
“我看这些天你也喝得够多的了。所以,就此打住吧!”李砚说。
“李砚,你少多管闲事了。我想喝酒就喝,你管不着。”李朗又一次抬手,正打算叫服务生替自己加酒杯的时候,李砚又马上阻止了。
“别喝了。你该去照照镜子看看你现在的这副模样,明明都快喝醉的人了,怎么还敢继续喝下去?再说了,别喝太多酒,要不然等会儿肯定会胃疼的。”李砚的语气里含着隐约可闻的担心。
李朗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这会儿连喝酒的兴致都没了。
“你就不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吗?我喝酒的兴致都给你坏了。”
“啧啧。”李砚又接着喝了一口酒之后,才慢慢地进入正题。
“你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怎么这些天都不接我的电话呢?难道没看见我的留言信息?”李砚问。
李朗耸了耸肩,一派的高冷调调。“我又不是南智雅,你找我干什么?你还是去关心你的女人吧!我的事……我自己会解决的。”
李砚静静地思考了一会儿后,才缓缓地再度开口,道:“我把智雅的父母亲救出来了。”
“…听说了。”这件事,李朗早就从社长那里听说的了。
据闻,蟒蛇为了这件事情大动肝火,还斥责了社长办事不牢靠。最后更是下达了最后通牒,必须让社长将功补过。社长为此还以契约关系威逼了李朗,为的就是要李朗在限时内将李砚带去给蟒蛇交差。相当而然的,李朗根本都不把社长的指令放在心里。这些日子,李朗并不是忙着想办法要如何把李砚给拐骗到社长和蟒蛇的面前,反倒是更加处心积虑的想方设法,为的就是要避开跟李砚见面。
这会儿,兄弟俩之间又陷入尴尬的沉默。
李砚微微皱眉,看着面无表情的李朗,心情可不是普通的郁闷。
“就这样?听见我救出了智雅的父母亲,你难道就不能给我多一点反应吗?”李砚问。
“哦。”李朗敷衍地应了一声后,用平静淡然的语气说道:“那就……恭喜你们一家大团圆了。”
李砚心气不顺的放下酒杯,然后瞪着李朗不知该拿对方怎么办才好。
李朗倒是不以为然,继续出言调侃。“怎么?你跟你的女人还没发展到谈婚论嫁的阶段吗?我还以为你救出了她的父母亲后,她会立刻以身相许报答你呢!”
李砚忍不住翻了翻白眼,接着回话道:“朗啊,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当然不能。”李朗一口回绝。
李砚有些无言以对,但还是继续尝试着。“为什么就不可以跟我好好沟通呢?”
“能为什么?因为我不想呗。”李朗将自己气死人不偿命的作风一贯的执行到底。之后,在李砚欲言又止的气闷眼神注视中,李朗伸手将李砚手里的酒杯给动作快速地抢了回来。李砚见状立刻想要抢回酒杯,却还是慢了一步。
只见李朗将酒杯里的酒一仰而尽,然后还打算再为自己添酒。
“够了,别喝了。再喝下去你会醉的。”李砚劝阻道。
李朗倒是不置可否地耸耸肩,道:“李砚,你去找你的女人玩吧!要不然去找具申炷陪你打发时间也行。我今天有些累,没心情应酬你。”
李砚有些烦闷地挠挠头,开口问道:“我听申炷说,小狐狸最近都在哭诉说你故意在躲着她。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或烦心的事情了?能说给我听听?”
“我都没事,一直好好的。”李朗说。
李砚毫不犹豫地直接送了一记白眼给李朗。“在说什么鬼话啊?你以为我会信你?朗啊,我不是白痴也不是笨蛋,我感觉得出来你有心事。”
“你想太多了。”
“你不仅仅是在躲着小狐狸,你这几天也在躲着我呢。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说来听听吧!”李砚道。
李朗顿了顿,又一次重重地叹了一口长气。
有些事情,是怎样都说不清楚的。而且,也无法解决。
既然如此,又何必开口呢?
李砚静静地等待着李朗的答案,可是李朗在混乱的思绪里却有着自己的盘算。
最后,李朗扬起一丝苦涩的笑容,对着李砚笑着问道:“李砚,现在得空吗?要不要陪我回家一趟?”
“当然好啊!我今天就是特地出来找你的。”说到这个,李砚就忍不住开始继续抱怨了。“为了找你,我连智雅的人脉都动用了。你说你这小子怎么这么难找啊?电话不接信息不回的,又成天玩失踪!以前喜欢的时候就一直在我眼前晃悠,现在我想找你却难如登天。害我不得不麻烦智雅替我找你。”
“你这话什么意思?”李朗微微皱眉,满脸问号。
“智雅做pd的不是跟警察都有联系吗?我让她帮忙动用警力查找你的位置了。”李砚老实的说。
“你说什么!?”李朗实在难以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谁让你这么难找!”李砚继续发牢骚碎碎念。“三途川的婆婆又不愿意用千里眼帮我看一看,我这不就心急嘛~谁知道你这小子会不会出了什么事情。所以,也只能这样办了。话说回来,智雅的那个警官朋友可真是靠谱!才不过半小时的时间就把事情给搞定了。这也得多亏了你一直在刷卡留记录啊!”
李朗这会儿可终于迟钝地想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了。
他微微叹息,实在有点懒得继续开口了。
李砚在古怪的氛围里偷偷地瞄了李朗一眼,轻声道:“走吧!我陪着你回家。有些事情也确实回家关上门,私底下的时候才好聊。”
李朗却摇摇头,道:“我说的家并不是我现在住的地方。”
“那是哪里?”
李朗静静地不说话,早已陷入了久远的回忆里。
过了片刻,李砚才缓缓说出了答案。“难道是白头山吗?”
李朗反问道:“那里不就是我们俩的家吗?”曾经的家。
李砚微微叹气,却没有否认。他微微一笑,问道:“怎么会突然想要回去那里?”
“……就突然心血来潮,想去看一看。”
“是吗?”
“嗯。”
“没有其他特别原因?”李砚问。他仔细的打量着李朗的表情,想要从中看出什么来,卻什么都没发现。李朗面瘫似的把自己伪装起来,一丝缝隙都不给人,让李砚根本没办法从中窥探李朗的真实情绪。
李朗只是轻轻地摇摇头当作回应。也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副作用,李朗现在只觉得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浑身疲累的他只想好好的睡一觉,累得都不想开口说话了。
见李朗依旧沉默着,李砚倒是主动走到柜台结账,然后便走到李朗的面前,伸出手把李朗给拉出店外。
“看你的样子好像很累,该不会是真的喝醉了吧?要不然,我先送你回你公寓的家吧!改天我们找机会我才带你回白头山看一下。”李砚如此建议道。
李朗却立刻拒绝。“不。就现在去白头山吧!好吗?”
李朗没有说明原因,但眼神里写满恳切,态度坚决。
李砚拗不过李朗,最后只是将李朗给领到自己的轿车。李朗理所当然的上了副座,然后就用手撑着头,靠着车窗望着天空发呆。驱车前往白头山的这一路上,两兄弟都很有默契的保持沉默。车里只有轻音乐伴着他们兄弟俩的各怀心事。
李朗一度放空自己,沉浸在音乐里,一直到熟悉的痛苦又一次找上他。李朗紧握着拳头想要抵御一波波越演越烈的疼痛,他偏过头咬着牙,不想让李砚发现他的不对劲。在厚重外套的遮掩下,李朗的手紧紧地按着腹部,浑身紧绷抵抗着不由自主发抖的肌肉。仅是短短的片刻,李朗的唇早被自己咬破流血,浑身都冷汗涔涔,看起来狼狈不堪。
这时的李砚专心的开着车,竟一时也没发现李朗的异状。
李砚的思绪飘荡在久远的年代里。当时,他、年幼的李朗和具申炷,真的在白头山上一起生活了好长的一段时间。然后,他也记得非常清楚,自己是如何跟南智雅的前生——自己的初恋峨音邂逅并展开相恋的。当回忆的时间线慢慢的拉近,李砚自然也记得,他最后一次去白头山上的时候,还是在南智雅的陪同下。那时的他向南智雅说明了一切,也跟南智雅互诉衷情,肯定了彼此的心意,确立了今生难得的男女朋友关系来延续600年前的那段恋情。
思及此,李砚不得不又一次感慨,若不是当初李朗执意给南智雅送那能窥探前生的‘老虎的眉毛’的眼镜,那么也不可能那么快就促使李砚向南智雅坦白一切的。所以,说到底,李朗他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对吧?
李砚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然后下意识地抬眼望了身边座位的李朗一眼。当发现李朗背着自己一动也不动地靠着座椅卷缩着身体,李砚的心里升起一股奇怪的预感,却说不出个所以然。
“喂,你睡着了吗?”李砚问。
过了好半晌,李砚仍旧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李砚忍不住试探性的唤了几声,声音一次比一次大声。“呀,李朗!李朗!!”
“都让你别喝那么多酒的了。你这小子到底是喝了多少,才可以醉成这副模样,睡得那么沉啊?真是的,叫都叫不醒。”李砚忍不住埋怨道,然后继续将视线固定在前方。
李朗其实并没有睡着,那还在折磨他的旧伤疼痛也没有停止。李朗只是隐忍着不想出声,因为若是开口说话,他知道自己绝对会露馅儿的。
睁开被汗水打湿的眼睛,李朗抬头望着那蒙上一层白雾的窗外景色。
看着一闪而过的路牌,李朗的心重重地一沉。
谁会想过,原来回家的路竟会如此遥远?
李朗已经忘了自己究竟有多久,有去真真正正的仔细看一看那座山了。确切的时间好像也忘了。啊,回头想了想,其实是有回去的,如果算上最近一次下定决心去那里寻死不成的那次的话。但好像……是打从小黑狗死后,当他狼狈地逃出那片被烈火烧得面目全非的山林之后,他就几乎都不再踏进山林范围了吧?应该是吧……?因为印象中,李朗就很排斥回到这片充满各种回忆和心痛的地方。所以之后,除了最近去寻死那次,这600年间究竟还有回来过吗?老实说李朗本身也记不清了。
忽地,一阵撕裂般剧痛毫无预警地朝他袭来。李朗一时没忍住,哑声地发出破碎的□□。声音虽小,却被李砚敏锐地捕抓到了。
“怎么了?不舒服吗?”李砚担心地追问。“是不是喝太多酒,所以现在胃痛了,是吧?”
李朗又一次咬紧嘴唇,死命地不想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
李砚这会儿开始觉得不对劲了。
“说话啊!到底怎么了?喂!你到底有没有听见我说话的?”李砚问。
李朗这次依然没有任何答复,这可让李砚觉得着急了。李砚有些烦躁地东张西望,最后找了个合适的位置就马上停下了车子,然后立刻朝身边的李朗伸手探去。
“李朗,你又在搞什么把戏?喂!到底怎么了?好歹也应我一声啊!”李砚紧张地松开李朗的安全带,然后用力将李朗的身体反转过来,想要好好看清李朗到底在干什么。怎么料到,见到的却是浑身冷汗,一脸惨白却嘴唇被要得鲜血淋漓的李朗。
“朗啊!你怎么了?喂!你到底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快跟我说!”李砚此刻心急不已,被李朗的突发情况给吓到了。
“…我没事。”李朗气若游丝地回答,被疼痛折磨到神智都有些不清楚了。
“……我们到家了吗?”他颤声问。
李砚的喉结滚动,发抖的双手抚上李朗的脸。
“朗啊,撑住啊!是不是胃疼啊?我带你去看医生。嗯?”
“人类的医生……治不了我的伤……”李朗露出一丝惨白的笑意,断断续续地说道:“你带我回家……好不好?”
“好!我们现在就先回家。不过,就回我的家吧!我立刻让申炷先回家等着,得让他看看你的情况。他怎么说也都是一名医生。”李砚小心翼翼地把李朗扶好,然后又再次替李朗绑上安全带。
李朗卻有气无力地摇摇头,道:“白头山…我想……去那……”
“那里我们改天再一起去也行。现在还是先回家让申炷看看你比较要紧!”李砚掏出手机,正想拨打具申炷的电话号码时,李朗突然伸手拉住李砚的手臂阻止。
“……白…白头山。”李朗说。
“都说了,那里我们下次才去。我们先回家!听话,嗯?”李砚道。
“可是……白头山……才是…我们的家……”李朗说着说着忍不住流下眼泪,也不知道是因为心酸感伤的缘故,还是因为伤处太疼的关系。“我的伤…好不了的了……别白费力气……”
李砚闻言后,心像是被人重重地揪着一般疼痛。他犹豫了一下,终鼓起勇气拉开李朗那一直按着腹部的手。虽然也有所预感,但是当拉开李朗的外套和上衣,发现那让李朗疼得死去活来的伤处竟然是自己以前亲手造成的伤痕时,李砚也不免于心不忍地别过头去。
愧疚感开始涌上心头,李砚不知道自己现在开口道歉会不会有些迟。他心里有很多疑问,但是却不敢问出口。他不明白,为什么600多年前的伤势留下的除了触目惊心的那道长长的伤疤,到底究竟还有什么旧患?到底什么原因让李朗事隔那么多年,还会因为以前的伤而必须承受如此痛苦?
这时的李朗看着李砚,红着湿润的眼眶恳求道:“这些年来,都疼习惯了……我不怕痛……你陪我一起回家……好吗?哪怕只是看一眼也好……”
“一直以来都这么痛吗?一直以来都这样吗?”李砚哽咽地颤着声音问。
李朗只是笑笑不说话。
李砚抬头强忍着差点夺眶而出的泪水,然后深吸了好几口气后,他最后下了决心。“朗啊,听我的话,我们先回家,好吗?我让申炷给你看看,看能不能把你给治好。我知道你想回去白头山看一看,那个我们改天也能找机会一次回去的,所以不着急。现在,我们先回家吧!好不好?”
“不好……我就想去白头山……那里才是我们的家……”李朗固执地坚持己见。
李砚这会儿却不再放纵李朗的任性。“这次你得听我的。”
说完话,李砚立刻替李朗将衣服拉好,还紧急拨电给具申炷,然后又一次回到驾驶座。正当李砚又一次开动车子,思考着要怎样走哪条车道才能以最快速度回到公寓的家时,李朗颤抖的声音又一次在耳边响起了。
“我快死的了。”
李砚浑身一颤,反驳道:“不要胡说!”
“……就算不是因为这伤,我也会死……”李朗使尽全力睁眼看着李砚的侧脸,终于缓缓道来实情。“我违背了契约……”
“你说什么!?”
“最快或许现在,最迟……或许,今晚午夜以前?”李朗伸手轻触李砚的手臂。就在他的手无力的滑落之际,李砚立刻伸出一只手紧握着李朗的手。
李砚边用单手控制方向盘,一边对着李朗说道:“不要再胡说八道了。给我安静点保持体力,撑着些,很快就到家的了。”
“呵。你说得对……像我这种喜欢跟恶人作交易狐狸……迟早都会遭报应的……只是谁能知道……这么快……”
“都让你不要再胡说八道的了!”李砚烦躁的怒吼一声后,才开始急速转动脑袋思考。之后,李砚追问道:“契约内容是什么?是谁下的指令?”
“那已经不重要了……”
“李朗!”
“你别再大声吼我了……我现在的身子可受不住……”
李砚气愤地大力拍了一下驾驶盘,又很没形象地低咒了几句粗俗的话语。
李朗见状又无力地牵动嘴角,轻笑道:“原来你也会心疼我紧张我……”
李砚听了心中一痛。“不要再浪费力气说废话了!”
“哥……”
听到久违的称呼,李砚微微一怔。
“带我回家吧……我想看多一眼……还有,等我死后…把我葬在那里……你知道的吧?记得吗?那片金达莱花花海……”
“朗啊!”
“我当初……把小黑狗也葬在那里了……被烧得焦黑的土地……”
感觉手中握着的手越来越冰凉,李砚担心地望向李朗,道:“朗,不要再说话了。听话,我们很快就到家的了。”
“白头山……还很远,对吧?”
“嘘。再撑着点,哥哥在这呢。申炷已经在家等你了,他会把你治好的!至于契约什么的,我会帮你想办法的,嗯?”
李朗慢慢地眨了眨眼睛,只觉得全身疲惫不堪,恼人的痛楚却随着意识的涣散而好似减弱了一些。如果这也能算是好事的话。
“没关系……真的来不及回山林里就算了……”
“来得及!当然来得及,怎么会来不及呢?我说过的,改天我们一起回去看看。嗯?”
“……现在有哥哥陪着……这种感觉…也很温暖……”自顾自喃喃低语李朗全身的力气像是被抽离了一般。
“朗儿。”李砚压抑着心痛,急切地唤了一声。
听到久违的叫唤,那种亲昵的称呼方式让李朗倍感窝心。他真的都快忘了,那种被李砚呵护着照顾的感觉了。李砚现在握着他的手也很温暖,这种温度,不就是家的温度吗?
尽管恐怕来不及回去看一眼白头山,也无法如愿向金达莱花花海好好告别,但是,这样或许也挺不错的。原本,李朗以为自己的结局只能是独自凄凉的悄悄离开这世界。不过现在,阴差阳错的有李砚陪着,感觉也不赖。但只能怪这痛楚来得不是时候……
违背契约的狐狸,究竟是个什么死法?其实李朗之前也想了很多。不过,如果自己的死因是这600年前的剑伤后患,那么自己大概也没什么好抱怨的了。
所以,在黑暗完全将李朗吞噬以前,他开心地跟李砚作最后约定。
“哥,约定了……一定要……带我回家……”
……
关于死亡,对于他们一族来说似乎一直都是非常遥远的事情。
所以,李砚从没想过李朗会走在自己的前头。
原本只是想要借此多亲近李朗的一次碰面,却没料想过竟然会是最后一面。
到底是从哪里开始出了错?
他怎么会如此迟钝到根本没留意到李朗的异常?
不是才刚和好吗?至少在李砚看来是这样没错。李砚以为自己还有大把的时间能跟李朗好好沟通,他也以为他能让李朗早日弃恶从善,重新跟着他展开新的人生。可是,现在所有的计划都被打乱了步调。最后才发现,原来人生的无常,是连他们一族都无法幸免避过的。
在李砚见到那个前来估计是打算要来带走李朗魂魄的悬衣翁时,李砚以为自己会反抗,却没想到他只能麻木的接受这一切安排。又一次只能无能的让心爱的亲人离去却无可奈何。他到底是活得有多失败啊?
“爷爷,请你等一等。让我再跟他说说话吧!太多事情没问清楚了,他必须给我交代啊!怎么可以就这么突然的,一点心理准备都不给人呢?”李砚如此请求道。
只是没料到,悬衣翁接下来的话语却把李砚最后的希望都给打破碎了。
“小砚,李朗他的情况比较特殊。”
“什么意思?”
“上面的批文已经下来了,写明是违背契约的狐狸。李朗他……是自愿离开的。”悬衣翁的话说得蹊跷,事实上他的意思转达明确的很。另一个说法即时,李朗是属于自杀离世的。
悬衣翁的说法,倒是和李朗之前跟李砚说的不谋而合。
“至少……让我知道原因吧!爷爷,我想知道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这不为过吧?”李砚请求道。
悬衣翁重重地叹了口气,看向李朗遗体的眼神充满怜悯。
李朗已经冰凉的手还被李砚紧紧握着,仿佛只要这样握着,李朗就好似不曾离去一样。感觉就像是李朗只是睡着了,也许待会儿等他睡醒,又会是那只狡猾得令人又爱又恨的狐狸了。也许,李朗等下就会醒来,告诉李砚这只是他的另一个恶趣味恶作剧。
李砚如此的相信着,也在绝望中等待着奇迹的出现。
而此时,悬衣翁看不下去,只好将实情全盘托出。
“你婆婆她翻查了生死簿,里头清楚写明记载了李朗的死亡因由。李朗他是为了保护你而破坏了契约。然而,当作为违背契约的惩罚,在狐妖的灵气丧失后,身为半妖的李朗,他余下作为人的那一部分,却也因为早前受过的重伤旧疾失去了狐妖灵气支撑的自愈能力,而完全的导致性命消亡。”
李砚听了之后,心情直直坠入谷底。“所以说,都是因为我的缘故吗?”
“小砚。”
“那他的灵魂呢?你们打算怎么处置?”这大概是唯一一个李砚现在最为关心的事情了。
悬衣翁却摇摇头表示无能为力。
“我和婆婆的那个无缘孩子,他的下场如何,你也是知道的。”
李砚倒抽一口凉气。
“我们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接受这样的结果。”悬衣翁道。
李砚却难以释怀。“不可能!爷爷,你怎么可以逼着我去接受这样的结果呢?要我眼睁睁看着李朗的灵魂永生永世都无法步入轮回之道!?我是绝对不可能去接受这样的安排的!”
“这是李朗自己选择的路,你已经无法改变什么的了。就像我的儿子那样……哪怕是我和婆婆也只能听天由命,再不舍得又能如何呢?”悬衣翁哀叹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尽显悲痛。
看着如此模样的悬衣翁,李砚好似明白了。
是啊,事到如今还能如何呢?
他什么都做不了了。结局已定,永远都无法改变了。
李砚低下头,看着那仿佛睡着一般的李朗,心情也渐渐地麻木了。
他以为他会哭,但却发现自己连一滴泪都流不出。
“哥,约定了……一定要……带我回家……”
李砚想起了李朗临死前对自己说过最后的话。
是啊,不管怎样,他都得达成李朗最后的心愿才行。
李砚伸手摸了摸李朗已经完全冰冷的脸庞,之后便整装待发,准备继续上路了。
“小砚?”悬衣翁一脸困惑又担心地看着李砚。
李砚则平静地说道:“爷爷,如果没其他事的话,你就先离开吧!我会再跟你们联络的。然而现在,你就让我安静地陪着朗儿走完最后一程吧。就快到家的了。”
是的,最快到家了。
之后,李砚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心情平和地重新带着李朗继续上路。朝着白头山上驶去,回到最初的那个地方,让生命终结于一片祥和美好。
他与他之间的最后约定——
一起回家。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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