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澈，你个杀千刀的！

　　仙历春分，冥帝大寿，整个仙界铺满红霞，头顶群鹤齐飞。前来道贺的仙家接踵而来，因着冥帝此番是孤身前来，所以这接贺礼做名录的事儿便落到了箐卿和鹿茗两人的身上。绪帝恐他二人忙不过来，又南溪和北溪也打发了过来。

　　帝仙将宴会设在了凌霄宝殿，鹿茗和箐卿则在凌霄殿外忙活。箐卿负责接礼寒暄，北溪负责记录，南溪和鹿茗负责堆送礼物。

　　九重天上的神仙本就很多，居住在十二仙境、二十四洲上的神仙也尽数到场。从早上忙活到今，北溪已然写了近百本的礼单名录。

　　老君捧着两个小盒子前来，应是见着了好友，箐卿脸上的笑容瞬间就甜了几分：“老君。”

　　“上仙。”老君笑着奉上盒子道：“这是回魂丸与一些大补丹。”

　　“老君里边请。”箐卿笑而接过，转手又递给了鹿茗。老君慢悠悠地往殿中走去，后而又回头看了一眼鹿茗。

　　鹿茗将老君的小盒子搁在其他礼品之上，南溪却捡过来搁在了最里边，鹿茗不明，南溪悄声道：“阿茗，你别看老君这盒子小，其实老君送的礼才是正儿八经的好东西。这回魂丹，老君三万年才能炼就这么一颗。这等好东西，不知有多少人惦记着，今日仙界人多手杂，若是不对这等物件留点心，保不齐转眼就被别人顺走了。”

　　鹿茗点头受教。忽然听得箐卿道了声：“命格兄。”鹿茗抬头一看，竟是个生得俊俏的年轻人。上次箐卿道他好友只有老君和命格两人，先前见着老君，鹿茗也下意识地以为这位也是个老者。此番见着真容，鹿茗才知是自己想多了。

　　命格奉上礼物，又同箐卿打趣了两句才进凌霄殿。远见着个熟悉的人影，待其走近才看清面容。箐卿笑道：“天璇星君。”

　　天璇回礼后朝鹿茗莞尔一笑。又一位仙家大步而来，他上前搂住天璇的肩膀道：“天璇，今日来得忒早呀。”

　　天璇只笑，箐卿道：“天枢星君来得也不算晚。”

　　“箐卿上仙，许久不见，近来可好？”天枢将礼奉上。箐卿应道：“有劳星君挂怀，我近来还行。”

　　天枢将目光落到了鹿茗身上：“上仙的小弟子生得着实可爱。”鹿茗红着脸道两声：“天枢星君谬赞了。”

　　天枢笑了两声，拉着天璇欲走。天璇道：“阿茗姑娘，等会儿里头见。”

　　鹿茗点点头。待天枢、天璇二人入了殿，鹿茗才低声问南溪：“天枢星君和天璇星君是兄弟么？”

　　南溪道：“不是，只是他们关系好罢了。北斗七星君除了他们二位，还剩下天权星君、天玑星君、玉衡星君、开阳星君四位，等会儿你便能见着。”

　　鹿茗又想起天璇星君心仪的瑶光星君已逝，心头又替其惋惜起来。南溪突然嗤道：“他龙族真是嚣张。”

　　鹿茗抬头一看，是了，这嚣张跋扈的气焰，除了子澈便再无他人了。但此番来的，不止是子澈一人。子澈身旁还有一对男女，那二人穿得甚是华贵，应是他的父母。

　　那一帮子人走近，鹿茗白了子澈一眼，子澈则回了鹿茗一个冷笑。箐卿则向那对男女施礼道：“允清上仙、画颜上仙，有失远迎。”

　　画颜浅浅一笑，允清则回礼道：“箐卿上仙严重了。子澈，快过来给上仙见个礼。”

　　子澈乖巧上前，朝箐卿施礼道：“子澈见过上仙。”

　　这姿态之恭敬，这语气之温顺，与昨日的行径全然相反。我擦！鹿茗心道这条臭龙忒会装可怜卖乖了！

　　鹿茗冲子澈瘪了瘪嘴，不巧却被画颜看了去。允清也注意到了鹿茗，便对箐卿笑道：“这两位仙侍是帝仙身旁的人，我见过的，但是上仙身旁这位小仙娥……”

　　箐卿笑道：“她是我新得的小弟子，初上仙界，所以上仙见着面生。”

　　允清笑道：“原是这样啊。”允清又拱手道：“允清在此也就顺道恭贺上仙喜得良徒。”

　　箐卿亦拱手回礼。鹿茗心道：仙场互捧，虚情假意。画颜扬手示意，其身后仆从有序奉礼上前。这一家人带的礼可真不少，光他允清一家就占了半本礼册。北溪记不赢了，身后允清一家身后又排起了长队。

　　箐卿道：“两位上仙里边请，此处留一人协助我们记录便可。”

　　画颜留下一个仆从后便与允清、子澈进了大殿。

　　鹿茗嘟囔道：“人前人后两个模样，虚伪至极。”

　　接礼、寒暄，接礼、寒暄。果真，这样的宴会参加一次就够了。最后一份礼接完，小仙娥道：“上仙，快开席了，冥帝请你们二位入座。”

　　北溪道：“上仙，阿茗，你们去吧，这里交给我和南溪就成。”

　　“那就辛苦你们了。徒儿，咱们进去吧。”箐卿领着鹿茗入了凌霄殿。头一次进这凌霄殿不要紧，要紧的是头一次来就碰见这么大的阵仗。

　　凌霄殿甚大，除开正北方那座金灿灿的宝座，里头之物差不多皆是白玉。殿顶的金龙衔珠嬉戏，模样栩栩如生。殿中站满了仙家，各路仙家三五聚堆，聊得不亦乐乎。

　　鹿茗紧紧跟在箐卿身后，箐卿领着鹿茗先去给绪帝、冥帝和天帝三人施了礼。天帝道：“这个小女子莫不就是绪帝你的徒孙？”

　　绪帝笑而不言，冥帝道：“现下也是我的小徒孙了。”天帝望着鹿茗摸了一把胡须，脸上的笑容一言难尽。

　　众仙家按照仙阶各自落了座，一位仙官道：“时辰已到，开席。”

　　数名小仙娥迈着轻盈步伐进殿，菜食上桌，鹿茗心中感叹这仙家果真是不食人间烟火。过个大寿都只七八盘菜，还有一大半都是素。

　　天帝率领诸仙共敬了冥帝一杯酒，鹿茗怀着好奇的心饮了一口，啧啧啧，当真是不错。未过片刻，又有一拨仙子进殿献舞，啧啧啧，细柳腰、白雪肤、倾城貌。鹿茗竟看迷了眼。

　　仙子们时而缓缓飞舞，襟带飘扬，美如画卷便是她们现今这般。鹿茗无意与天璇星君对上目光，她赶忙向天璇星君举了举杯。天璇笑而举杯，与鹿茗同饮。

　　箐卿与鹿茗坐在绪帝的下方，子澈与允清、画颜则坐在他二人对面。鹿茗无意瞟见允清和子澈皆在看自己，她尴尬地不知如何是好，便又与天璇喝了几杯。

　　箐卿凑过身来低低道：“徒儿，少喝几杯，这酒后劲大，醉人。”

　　鹿茗道：“师父放心，醉不了，徒儿酒量甚好。”

　　箐卿见鹿茗高兴，也没再多言。酒喝多了，尿也就来了。鹿茗放下酒杯，扯了扯箐卿的衣袖，低声道：“师父，我想尿尿。”

　　箐卿指了指斜后方道：“由此偏门出去，外边有厕。”

　　鹿茗起身快步绕过众仙，从后门溜了出去。一出门，凉风拂面，鹿茗不由地打了个冷颤。

　　鹿茗沿着长廊走了好一会儿，没见着厕所。鹿茗憋得浑身难受之时，一个小仙娥走了过来，鹿茗赶忙拉住她道：“仙女姐姐，请问厕所在哪儿？”

　　小仙娥指了后方道：“再往前走一截儿，那儿栽着几颗香桂，左为男，右为女。”

　　“多谢仙女姐姐。”鹿茗夹着腿艰难前行。来到香桂树前，鹿茗又感叹道：“神仙的厕所也是宫殿模样，啧啧啧，奢华。”

　　鹿茗刚要进右侧的殿室，背后传来子澈了声音：“喂，你是悄悄溜出来耍流氓的吗？”

　　鹿茗回头瞪了子澈一眼，没有要理他的意思。子澈道：“你那边是男厕啦，左边才是你该进的地方。”

　　鹿茗道：“你少唬我，方才那个小仙娥说了，左为男，右为女。”

　　子澈走过来道：“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长颗脑袋是做什么的？不认字么？人家门上写了，男。”

　　门上是有一个歪歪扭扭的字，可是鹿茗认不得这仙界文字。见鹿茗迟疑，子澈笑道：“你不认字么？”这话语带着一股子嘲笑之意。

　　鹿茗反驳道：“我认字，只是不认识仙界文字罢了。”鹿茗捻指化出箐卿所赠的六尾琉璃鱼，经此鱼一转换，门上的那团文字果真变作了一个男字。

　　尴尬，差点进错厕所。居民收了琉璃鱼，两步便跨进左边的殿室。子澈脸上的笑容逐渐变了味道。

　　门一关，身子一蹲。洪水决堤，一路奔腾而下，鹿茗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舒服～～～

　　鹿茗起身穿好裤子，谁知对面茅坑站起来一个斯斯文文的男仙，鹿茗与男仙对视过后皆如石化了一般。凉风送来三片枯叶，厕中充斥着尴尬与屎臭气儿。

　　“啊——！！！”鹿茗与男仙齐齐大叫起来。屋外的子澈闻声大笑起来。鹿茗夺门而去，以吃奶的气力怒吼道：“子澈，你个杀千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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