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幽箐卿（六）

　　“什么生死劫？”鹿茗心中一震。
　　北溪顿了须臾，缓声解释，“除开飞升雷劫，每个神仙都还要经历许多大小不等的劫难，这其中就属生死劫最凶险。若能渡过生死劫，那么便能进入下一个修行之境，若是不能渡过，那便是……烟消云散。”
　　鹿茗脚下打了一个踉跄，絮辛赶忙伸手扶住。
　　“阿茗，你的脸色有些差，是受伤了吗？”南溪上前来拉了拉鹿茗的手。
　　鹿茗温声道：“只是受了一点小伤，不碍事。”
　　末了，鹿茗又追问道：“妖界出口有重兵把守，你们身后可有追兵？”
　　南溪应道：“放心，那点小妖我和北溪三两下就收拾了，身后没有追兵。”
　　“你们来了就好，我正愁没有办法找箐卿师父。”鹿茗虽然在意池语昨日说的那番话，但是眼下绪帝既然已经派了南溪和北溪二人前来帮衬，那么她也没有心思再去细想那些话。
　　“阿茗莫急，箐卿上仙的修为虽低，但是他却十分聪明，此刻一定平安，我这就派些白鹤去寻。”北溪捻指拂手，许多小白鹤振翅往北方飞去。
　　一只小白鹤振翅绕呦呦飞了两圈，最后落到了呦呦的鼻尖之上。呦呦打了一个喷嚏，这只小白鹤振翅飞远，鹿茗袖手一挥，将呦呦拢入袖中。
　　南溪、北溪一行人跟着小白鹤踏风往北边去。
　　……
　　司幽候在长生殿外，今早金楚一早就召来司幽，却迟迟不肯相见。立在殿外的司幽隐隐觉得不好，正当他欲走之时，两扇殿门‘吱呀’一声，自行打开。
　　“司幽将军，让你久等了。”金楚的声音从殿内传来，这声音似乎是带着几丝轻蔑。
　　司幽迈步进殿，殿中横七竖八地摆着几具女子尸体，女子满身是血，脖颈处那个淌血的血窟窿实在骇人。
　　司幽走到殿下，拱手道：“楚王。”
　　金楚披头散发地坐在金榻之上，他唇上残留着干涸的血渍，“司幽将军，我让你捉的人，眼下有消息了吗？”
　　“属下正在极力寻找。”司幽面色平静。
　　金楚撩开被子，缓慢起身，长长地舒展一口之后，金楚赤脚走下殿来，“司幽将军，你跟随我多少年了？”
　　“约莫有三百五十年了。”司幽觉得今日的金楚有些奇怪，却又说不上哪里怪。
　　金楚负手围着司幽转了一圈，“司幽将军可还记得当初你我初次见面的情景么？”
　　“记得，属下不敢忘记。”司幽的眉头微皱，似乎是很不愿意去回忆这一段往事。
　　金楚站住脚，抬眼看着殿中不断飘摆的红帐，眼神迷离，好似回到了当年，“本王记得，当年在人间遇到你时，你正被人当成奴隶买卖。本王看到了你体内有一个封印之后便知你不是凡夫，所以，本王用一块玉佩买下了你，替你解开封印之后，你就将那人贩子撕成了碎片。本王在那个时候就知道了，你的杀心甚重，一定会成为本王最厉害的刀剑。”
　　金楚这几句话，勾起了司幽最不愿想起的那段回忆，他恨得捏紧了拳头。
　　“本王一直不曾问过你，你体内为何会有那道封印，那道封印又是谁给你下的。时过百年，司幽将军，现在可以给本王说说吗？”金楚回身看着司幽，此刻的目光又变成了审视。
　　司幽忍住不快，故作风轻云淡一般地回道：“楚王，司幽这个名字是你给我取的，属下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怎么还会记得过往之事？”
　　“哦，是了，司幽这个名字的确是本王给你取的。”金楚微微一笑，又慢慢走回到金榻之上，“罢了，不记得就算了。”
　　司幽没有再言，金楚斜躺回榻上，未过须臾，殿外传来另一个年轻的男子声音，“楚王。”
　　“进来。”金楚淡淡应了一声。
　　蛇妖大步而来，察觉到熟悉的气息，司幽兀地回头，但见脸上带血的梁辉拖着箐卿走到殿中，箐卿浑身是血，现下已经昏迷。
　　司幽心中一惊，下意识地瞪了蛇妖梁辉一眼。
　　“司幽将军，你不必这样紧张，他还没有死。”梁辉轻蔑一笑。
　　司幽咬牙不言，额间的青筋不断跳动。箐卿的呼吸很弱，身子也没什么热度，司幽送了三掌灵力护住箐卿的心脉。
　　梁辉啧了两声，“司幽将军，他是神仙，仙界和妖界向来是水火不容，眼下你如此行为，只怕是有些不妥吧？”
　　司幽依旧不言，金楚慢慢坐起身子，“司幽将军，此人是谁？”
　　“楚王，他只是一个没有仙根的神仙，对你不会构成威胁。”司幽的声音有些低。
　　金楚微微挑眉，“我看司幽将军这个模样，似乎对他很上心。”
　　司幽不言，金楚轻轻捶了捶自己的大腿，颇为惆怅地叹了一声，“难怪难怪，以前竟是我白操心了，却不想司幽将军的眼光这样高。”
　　“罢了罢了，既然如此，本王就成全将军。”金楚缓缓起身，指着梁辉道：“你把这位上仙送到回春殿的医侍那处去，告诉他，一定要将这位上仙治好。”
　　“不必劳烦楚王，我自己带他回去治疗就行。”司幽抱起箐卿欲走。
　　金楚却突然闪身上前，挡住司幽的去路，“司幽将军这是不放心本王？”
　　司幽摇头，“不是。”
　　“既然司幽将军相信本王，那就把人留下，本王一定给你把他治好。”金楚朝司幽微微一笑。
　　梁辉上前来抱箐卿，司幽不肯松手，梁辉厉声道：“司幽将军，他的身子骨如何，你比我更清楚，要是再耽搁，届时人救不回来，那你就别怪我了。”
　　司幽恶狠狠地瞪了梁辉一眼，与梁辉结怨已经两百多年，司幽没曾想他会盯上箐卿，失策！
　　梁辉强行将箐卿从司幽手里抱了过来，看着梁辉远去，司幽想要追过去，金楚开口叫住他，“司幽将军！”
　　司幽心不甘情不愿地站住脚，金楚负手道：“司幽将军，本王会让你如愿以偿，至于何时能够称将军的心意，那就要看司幽将军何时能把青龙之麟、白虎之骨和勾陈之心取来了。”
　　末了，金楚又补充道：“司幽将军是本王的得力大将，本王相信你能很快取来这三样东西，是不是？”
　　“是。”司幽沉沉地应了一声。
　　金楚又补充道：“司幽将军放心去找这三样信物就成，那位上仙本王一定会替将军照顾好，不让他受半分委屈。”
　　司幽没再多言，拱手离了大殿，径直往长生殿宫门走。管家候在宫门外，满脸焦急，见司幽出来，管家小跑上前扑通一声就双膝跪地，”大人，属下该死，没有看护好箐公子，请大人责罚！”
　　管家浑身哆嗦，司幽垂眸看了管家一眼，最后恨声道：“不怪你，只怪我自己没有早点灭了那个杂碎！”
　　管家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凑近司幽低声道：“大人，要不要属下带人......”
　　“不必！”司幽负手走向旁侧的垂柳，管家默默跟了过去。
　　司幽侧眸道：“这件事不能由我们动手，你去查一查絮辛那群人，看他们现在在何处。”
　　“是。”管家应声而去。
　　细长的垂柳随着清风飘摆，司幽那两只负在身后的手握成了拳头。
　　“司幽将军，你是专程在此处等我吗？”梁辉的冷笑声从背后传来。
　　司幽慢慢回过身去，看见梁辉嘴角那抹得意的笑容，司幽心里的怒火又旺了几分。梁辉欲再言，司幽反手就召出琅玥剑，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劈向梁辉。
　　虽然唯有砍中梁辉，但是琅玥剑的霸道剑气直接将梁辉震退到七丈开外，撞到了长生殿的宫墙。落地后的梁辉打了一个踉跄，“司幽！”
　　司幽不言，提剑再砍梁辉，周围听见动静的人全都围了过来。
　　司幽的剑招十分快，琅玥剑气又十分霸道，梁辉全然抵挡不住，被司幽打得一退再退。周围砍热闹的人窃窃私语起来，“梁辉大人怎么又和司幽大人打起来了啊？”
　　“嘿！这还用说吗？梁辉大人和司幽大人都是楚王身边的红人，有道是一山不容二虎，他们两人处再一起，定然是要闹腾的。”
　　“不过说真的，梁辉大人的修为明明没有司幽大人的修为高，他怎么还敢去招惹司幽大人？难不成他就笃定了司幽大人不敢杀他吗？”
　　“谁知道呢，我瞧着司幽大人的脸色很不好。”
　　在围观众人七嘴八舌的谈论中，梁辉被司幽一剑砍中，梁辉重重地摔落在地，须臾之后吐出一滩鲜红的血。
　　梁辉的脸色阴沉，两道浓眉几乎是蹙成了一团。司幽闪身而来，一剑刺中梁辉的右肩，再抬脚踏上梁辉的肚腹。梁辉呛血，“司幽，你敢杀我吗？！”
　　琅玥剑穿透右肩的疼痛感遍布全身，司幽微微俯身，“梁辉，你最好别动他，如若不然，我一定会把你撕成碎片。”
　　司幽这一语说得很低，语气却十分凌厉。
　　梁辉得意地笑着，“司幽，这次你可错怪我了。”
　　司幽那只握住琅玥剑的右手又增了一分力，他眼下这般愤怒的模样，梁辉见了很欢喜。
　　梁辉这一言虽短，司幽却已经猜到了几分。
　　梁辉笑道：“楚王早就知道你把箐卿带回来了，今日他召你来长生殿，不过是为了引开你，好让我去抓他而已。”
　　拔出琅玥剑，司幽大步而去，周围的人齐齐让路。梁辉慢慢爬起身来，笑了几声之后，梁辉又破口大骂，“看什么！都给我滚！”
　　长呵余音未止，众人就散得没了踪影。
　　........
　　鹿茗一行人跟着小白鹤赶到之时，只看见满地的枯枝断木和一片焦土，焦土之上还留存着不少被烧成炭的蛇。小火继续烧着，周围都腾着青烟，絮辛皱眉沉声道：“来晚了一步！”
　　小白鹤身上的灵力逐渐消散，北溪再度负手年捻化出一群白鹤，白鹤振翅往妖城方向飞去。鹿茗等人又往妖城方向赶去。
　　先前同金楚碰过面，为了免去不必要的麻烦，鹿茗、絮辛、染霜三人皆乔装改换了样貌。进入城中，到处都贴着鹿茗、絮辛、染霜三人的通缉画像，虽然画像都丑，但还是有六七分像。
　　大街小巷上的人都在谈论方才长生殿宫门口一战，鹿茗听了个大概，絮辛道：“人多嘴杂，我们先找个客栈，而后再议。”
　　无名妖馆被毁，是以，鹿茗一行人另投了一家客栈。此间客栈离无名妖馆不算远，离长生殿仅有一街之隔。
　　掌柜拨弄算盘之时，鹿茗试探性地问道：“掌柜，我听他们说梁辉大人和司幽大人又打起来了。”
　　“可不是嘛，那两位大人结怨甚久，经常打，一句话不投机就打，心里不爽也打，不管是天晴还是下雨，都在打，今日啊，又在宫门外为了一个人大动干戈。”掌柜的话语之间多有玩味之意。
　　鹿茗明知故问道：“什么人？”
　　掌柜抬头看了鹿茗一眼，“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就听他们说，梁辉将军一大早就抓了一个白袍神仙进宫，然后那两位将军就打起来了。”
　　鹿茗道了一句多谢，随絮辛等人上了楼。房门紧闭，北溪又顺势拉了一道结界。
　　“箐卿上仙在长生殿无疑了。”南溪率先开口。
　　北溪也接话道：“得尽快救出箐卿上仙才行。”
　　絮辛又接话道：“长生殿的布局，我和染霜比较熟悉，今晚入夜之后我们两个先去探探情况，确定了箐卿上仙所处的位置之后，我们再一起去。”
　　众人点头，表示赞同。
　　夜色渐浓，满城灯火。
　　鹿茗坐在客栈屋顶之上盯着灯火通明的长生殿，絮辛在鹿茗身旁坐下。鹿茗将双手撑在腿上，“絮辛，你能给我说说玄冥丹血还有绝地通天的事情吗？”
　　“要说玄冥丹血就须得从绝地通天的事情说起。”絮辛将双手分别搭在自己的双膝之上，也将目光投向了那座金碧辉煌的长生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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