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得偿所愿

如果记忆像书，可以在想要翻看的时候就拿出来看一看，那么陈北夏一定会翻到十五岁那一年，翻到蝉鸣不断，阳光斑驳，带着留存的栀子香的那一天。

        那是初遇，是美好故事的开始。

        这本书上一定有密密麻麻的字，写满了陈北夏的少女心事，写不尽她曾经炽烈的渴盼和期待。

        这本书的一角，一定会藏着一个小小的名字，叫做陆亦凉。

        这个名字贯穿着陈北夏所有的青葱岁月，哪怕是在没有相见没有音讯没有希望的那些年。

        陈北夏会安安静静地捧着这本名叫“记忆”的书，坐在可以看见树荫的窗前，吹着偶然拂面的微风，读过去，想未来。记忆这本书永远不会读腻，亲身经历过的一切的事情自己读来总能有新的感悟，从而养出新的心境来。

        在奔走于教学楼之间的时候，澄澈的天幕下是洋溢的青春与张扬的气息，是单纯得没有任何心眼的交际与努力，是携手着要一起到达期盼的将来的情谊。是初见怦然心动，从此恐惧别离，真的分隔之后渐渐平息，只在宁静的夜里想起来痛苦不已的难舍情感。

        陈北夏与陆亦凉，把彼此放在心里许多年，都不及说出口来。

        而现在，兜兜转转跌跌撞撞，他们要结婚了。

        陆亦凉求婚的那一刻陈北夏永远不会忘记，就像是她永远不会忘记看见陆亦凉的第一眼，他们在一起的每时每刻，都清晰如新。

        陈北夏没有哭出来，她知道宋韵洁在被秦温善求婚的时候哭得稀里哗啦，那个时候也想着自己是不是也会痛哭一场，可真到了那个时候，陈北夏根本没有流泪的冲动。她只觉得欢喜，万分欢喜，当陆亦凉流露着显而易见的深情的双眼望向陈北夏的时候，她甚至说不出除了答应之外的别的话。

        她说的，结婚吧。

        他们都等待了很多年。

        那天之后，陈北夏和陆亦凉双双向两边父母汇报了这件事，说到结婚，两边爸妈都很高兴，立马把自己准备多时的方案拿出来，就说着要见面合计一番了。两边爸妈已经是见过的，在陈北夏与陆亦凉毕业那年，两家人一起吃了饭，他们都默认将来必定是要成为一家人的，陆母甚至还拿出了传家的镯子，只不过被陈母坚持给摁回去了，这太贵重了。

        现在陆母可以再次拿出这只镯子，那代表着他们对陈北夏的认可，而陈北夏可以名正言顺地收下，不会觉得有太多的不好意思。

        他们两家又重新坐在餐厅里，第二次见面是为了筹备婚事，事情正式到连许南行都特意飞了回来，住了好几天。

        许南行很是唏嘘，那个他牵着长大的小姑娘，到了嫁人的时候了。

        两家人见面筹备婚事的那天，许南行拉着陈北夏去买了件礼服，陈北夏被他这忽如其来的庄重弄得哭笑不得，谈婚事真的不需要这么隆重。许南行反驳她，婚姻是大事，何况许南行确信陈北夏这辈子只有这么一次，所以隆重以待合情合理。陈北夏拗不过他，打小就拗不过，只好由着许南行带着自己去买了礼服。黑色长裙上身的那一刻，陈北夏觉得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不得不说许南行的主意很好，眼光更好，陈北夏和许南行一起出现在餐厅的时候，两边父母加上陆亦凉的眼睛都明显亮了亮。尤其是陆亦凉，陈北夏没见过他这样外露而炽热的眼神。许南行明显也看见陆亦凉热烈的神情，于是凑到陈北夏耳边打趣：“当哥哥的眼光不错吧，陆亦凉的心思已经昭然若揭了。”

        陈北夏不想理他。

        婚事的商量进行的很顺利，两家父母对这桩婚事都很满意，陆家爸妈喜欢陈北夏可爱伶俐有主见，陈家爸妈看重陆亦凉稳重得体一心一意。两家合计，总不过就是陈北夏与陆亦凉来拿主意，至于中间该有的礼节，照着当地的习惯来办，别家有的自家也要有。陈北夏和陆亦凉安安静静地听着，直到决定权到了他们手里。

        他们的婚事，当然要他们来决定。

        陈北夏和陆亦凉相望一眼，心照不宣。他们没有历经轰轰烈烈，也从来都只想着平平淡淡和和美美，所以临到要筹备婚礼了，还是决定一切从简，就邀请最亲近的亲友来聚即可。

        这个想法在他们求婚成功之后就商量好了，现在在双方父母面前提起，大家都很赞同，于是又开始研究哪里清净适合内部小聚，婚纱照去哪里拍合适，又或是要不要带着亲友们去哪个山庄小住两天，大家一起小小热闹一下。

        陈北夏和陆亦凉安安静静地听着，两个人挨在一起，时不时在下面你拉拉我，我戳戳你。许南行见不得他们腻歪，简直没眼看，只能扶额坐着，夹一夹面前的藕盒。

        藕盒的味道确实不错。

        一顿饭吃了将近四个小时，什么细节都考虑到了，陈北夏甚至觉得哪怕是明天就要举办婚礼，在流程和规划上也是绝对不会出错的。

        事无巨细。

        等到天色彻底暗了，许南行驱车送两家父母各自回家，留下陈北夏和陆亦凉独处。

        陆亦凉把车停在街边，和陈北夏慢悠悠地走在街上，这个时间点上街上已经没多少人，他们散步倒显得很惬意，陈北夏一身隆重的礼服也显得格外合时宜。

        虽然她自己依旧是觉得滑稽想笑。

        夏夜的街道带着些许清凉，陈北夏得感谢许南行不是一个执拗的人，才能在选择鞋子的时候允许自己穿平底鞋而不是高跟鞋，虽说许南行保持他的意见，认为高跟鞋更提气质，但陈北夏务实，能走道才是好鞋。

        不过身上的裙子着实有些束缚陈北夏，她以往的大步流星在此时不得不改变，陆亦凉见她走路变得别扭，于是牵着她，又慢了一些。他们很应该这样慢慢地走，仿佛只属于他们的世界安静下来。

        陈北夏任由陆亦凉牵着看了看脚下的路，问道：“陆亦凉，我们要走到哪里去？”

        陆亦凉回：“没有目的地，就沿着这条路绕一圈吧。”

        这条环形路，绕上一圈刚好能回到餐厅门口取车。陈北夏忽然想起，在这条街的中间有一个小花园，这个小花园里有一株巨大的蓝花楹。

        于是她仰起头道：“我们去看看那株蓝花楹吧。”

        她想去看蓝花楹，那就是要去看蓝花楹的，陆亦凉都不忍心提醒她，这个天色下其实什么都看不出。

        因为陈北夏如果有个小院子，那一定会有一株蓝花楹。

        宁静深远，心之所向。

        他们走到小花园，陈北夏直奔到树下，她提着裙子，小跑着像是刚放学的小学生。

        陈北夏站在蓝花楹下，仰着头，想在黑夜中仔细分辨哪里是花瓣，哪里是叶子。陆亦凉在她身后，看着陈北夏小孩子一般苦恼，眉目间带着娇憨。他长久以来对陈北夏的爱意越来越深，已经到了看一眼就会克制不住的地步，他不是没有七情六欲的人，他从前不露于外的情绪在遇见陈北夏之后，早就尽数改变，成了浓烈。

        陈北夏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牵动着陆亦凉，在这之前陆亦凉没有想过有一天会有一个姑娘会这样牵动自己的心弦，虽然这么说显得俗了。但事实如此，陆亦凉没什么不能承认。

        陈北夏的头发早就长长，和他们彼此记忆中，中学时代的她没有分别。只是那时候束着的长发现在散开，细碎的长发间脸上还是如初的烂漫。

        一如既往，未曾改变。

        陆亦凉走上前，在陈北夏还愣愣分辨着树尖花色的时候，拉过她，把她拥进怀里，手上用力，陈北夏被勒得脸上扭曲了两分。

        这是陈北夏没有预料到的动作，她在被陆亦凉抱住后问道：“陆亦凉，你怎么了？”

        陆亦凉把脸埋在陈北夏的颈窝，贪婪地感受着陈北夏的气息，他一手拦着陈北夏的腰，一手托着陈北夏的后颈，不肯松一丝力气。他在这一刻的冲动，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松开手，他们应该融进彼此的骨血。

        他从没见过陈北夏穿这样的裙子，庄重的黑色包裹下，陈北夏露出来的每一寸肌肤都让陆亦凉炽热万分，他极力克制着自己，不让自己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来。陈北夏在餐厅里告诉陆亦凉，许南行为她选了这身裙子，陆亦凉都不得不夸赞许南行有眼光。陈北夏穿着这条裙子，把成年女性的魅力都散发了出来。陆亦凉眸子黯了黯，幸好夏夜的微风吹过，让他恢复理智。

        他哑着嗓子：“是真的。”

        陈北夏一头雾水：“什么真的假的？”

        陆亦凉轻笑：“共结连理。”

        他不会告诉陈北夏，在许多辗转难眠的夜里，他都想着，有一天将陈北夏娶回家，会是什么样。他会爱她疼她，努力达成她想要的一切，把所有的真心都捧出来给她。

        只因爱意，不可削减。

        陈北夏环抱住陆亦凉，像哄小孩子一样轻声道：“所见一切，都是真的，笨啊。”

        陆亦凉才不反驳她，他只是从陈北夏颈窝里抬起头，在迷离之中，指腹擦过陈北夏的唇边后，吻了下去。他吞噬着陈北夏的呼吸，加深这个吻，夏夜的风和月，都像是为了他们的这一刻而清凉皎洁。

        这本回忆的书，注定要加注许多缱绻，等到再度翻开的时候，又是新的感慨，爬进心里。

        现在的这一份，叫如愿以偿，得成正果，叫终有一日，美满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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