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分手

初枭没有限制江云起的活动范围，他并不怕她离开，因为他断定，她根本离不开。

        从被注射针剂过后，江云起出现第一次戒断反应，是在十个小时后。她没想到会这么快，上次林风眠可是撑了将近一天。

        □□的急性戒断症状一般在停吸毒后8~12小时出现，极期在48~72小时，持续7~10天。

        早上送来的早餐放在桌面上，已经冷掉了，粥的表面结着一层皮。江云起觉得恶心，肚子也隐隐作痛，她从床上滑落下来，哆哆嗦嗦的往卫生间走。

        说不清楚是冷还是热，两个小时前她就蜷缩在床上瑟瑟发抖，下床之后才发现走路都变得很费力。她有些喘不过气，竭力想控制住自己，下意识咬紧牙关，紧握双拳，希望自己镇定一些，但是没有任何用。

        几乎是爬到马桶边缘，她扒着冷冰冰的瓷壁干呕，吐得全是水，嘴里酸苦。虽然一直恶心，可吐完了还是没有觉得舒服，反倒是肚子痛。她坐在马桶上，腹泻让她出了很多冷汗，衣服黏湿的贴在身上。

        江云起想哭，这比痛经难熬十倍，她想回去床上睡觉，之前她哈欠连连，明明很疲乏，但就是睡不着，她想如果能被打昏过去就好了。说到痛经，她想起了林风眠，如果他在的话，一定不会这么难熬。她想着想着就哭了，林风眠看到她现在这个样子，应该会恶心的吧。

        她感觉骨缝都在疼，疼的起鸡皮疙瘩，疼的涕泪横流。想起在网上看到的帖子，如何戒毒？回答只有短短的八个字：饮食规律，坚持运动。

        她想笑，还真的扯出了一丝嘲笑，怨毒而且讥讽。这一笑又牵扯到了神经，疼的她全身震颤。

        毒瘾发作时，人的情绪敏感而焦虑，坐卧不安，难以入睡，腺体分泌物增加，眼泪鼻涕流不止，汗水、唾液等不能控制的增多，随之便出现骨骼、肌肉和关节疼痛以及呕吐、腹泻和胃痉挛。这些症状，一一在江云起身上应验，她有些接受不了。

        想到林风眠毒瘾发作时自己衣不解带的照顾了他三天，可现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却不在她身边，忽而又觉得怨恨。江云起被自己的怨恨吓了一跳，想起来林风眠为了自己下跪，她惭愧又自责，起身撑着洗手台照了照镜子，她看见自己头发很乱，嘴唇干裂，面色难看的像一只鬼。

        她忽然很想找初枭要一针毒品，他一定会给她的，他一定在等着她去求他。江云起走到门口又定住了，云生死在他手里，她要是去求他，就太对不起云生了，她狠狠扇了自己两个巴掌，压制住这个疯狂的念头。一股咸腥充斥在口内，嘴角血流了下来，脸上火辣辣的疼。

        还没到极期，接下来的三天更难熬，她振作了起来，让大脑清醒些，她知道自己是熬不过去的。江云起是从小到大苦过来的人，性格够狠，也够倔，她不是没有意志力，可意志力靠的是脑子，毒品摧毁的就是大脑中枢系统，所以戒毒都是强制性的。

        林致曾经说过，□□一次成瘾，终身难戒。大部分吸毒者戒毒失败最终惨死，也有人身体戒掉了毒瘾，心瘾却跟随了一辈子。江云起想通了，也就不那么纠结痛苦了，与其不人不鬼的活着拖累别人，倒不如及时止损。想到这里，江云起没有那么恨初枭了，反而更加看清了事情的本质，没有她云生不会死，林风眠也会活的更自由。

        闻到自己身上的酸臭味，她厌恶的皱了皱眉，就是死也要死体面些，她洗了个澡，发现架子上放的都是男士洗漱用品。看到刮胡刀以后，她想到了一个安静的死法，随即放了一缸干净的热水，裹上浴巾又去卧室拿手机，想给林风眠打一个电话。她拿起来以后又放下，倒了杯水慢慢喝下去，润润嗓子，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轻松一点，她忘了林风眠其实是看不见她的。

        然后她又拿起手机，还没有拨号，手机先响了，来电显示是林风眠，江云起眼睛一热，眼泪先跳了出来。

        接通了电话，那头显然很开心“云起？！”

        听见林风眠带着些许惊喜叫她的名字，江云起止住哭音，语气听起来跟平时差不多“嗯，是我。”

        林风眠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打了这个电话，根本没指望她能接到，没想到她不仅接了，还接的那么快。内心的激动还没有平复就赶紧问道：“你怎么样了？”

        “我很好。你呢？”江云起撒谎撒的风轻云淡。

        “我跟关沙在一起。”林风眠想把最近遇到关沙的事都讲给她听，但是又舍不得说废话占用两人之间的交流时间。

        江云起一听到关沙，想死的心灭了一半，咬牙切齿地说：“让他接电话！”

        “他刚才出去了。”林风眠有些诧异，关兄什么时候得罪她了么？

        江云起恨恨地想，算他小子命大，炸弹的事现在不算账以后也没机会了。今日暂且放他一马，等死了以后做鬼，天天去扒他家窗户。眼下正事要紧，她轻声问道：“你身边有人吗？”

        “没有。”林风眠独自躺在床上跟心爱的人打电话，听她这么问以为她要说什么甜言蜜语，立刻露出了迷妹脸。

        “好，那我问你，我是你什么人？”江云起先给他下套。

        “女朋友。”林风眠心里甜蜜，嘴上老实。他打算这件棘手的事了结以后就娶她的。本来想说是娘子，但感觉这样有些轻浮，毕竟还没娶过门。

        “你听不听我的话？”江云起跟问儿子一样。

        “听。”林风眠老实的回答真的像是她儿子。

        “好，我跟你说实话，我毒瘾犯了，很痛苦…”江云起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打断了。

        “云起…”林风眠喜悦的心情立刻从云端跌落。

        听得出他的担心，江云起硬下心截住他的话“听我说完！你跟我们这个世界的人不同，有人认为你的存在是对别人的不公平，所以会想方设法的害你。也有不害你的人，但都是别有用心，包括我。从山寨地牢相遇以后，我骗过你，利用过你，还欺负你。我对你所有的好，都是有目的的。你听明白，在这个连女人都阴险狡诈的世界里可是充满小人的，所以不狠下心来绝对不行！你别管我了，马上走，离那些人越远越好，永远别再回来！至于关沙，你放心，凭他自己，一定能一个人坚强的活下去！”

        林风眠经历了人生当中第一次过山车，心情跌宕起伏，好久没有缓过劲来，半晌，轻声问了一句：“你不会是要自尽吧？”

        “不是自尽，是解脱，林风眠，咱们分手了。”江云起控制住哽咽，语气冷淡，尽量让自己显得无情一些。

        她不给自己反悔的机会，也怕听见林风眠的声音，立刻挂断了电话。江云起丢掉手机，仰面躺在床上，瞳孔扩大，血压升高、脉搏和呼吸加快、体温升高、不知不觉间又出了一身汗。

        本来有很多要交代的，但转念一想，自己都到了这步田地，还有什么资格去担心别人，人之将死，什么都看得很开。

        眼下多活一分钟便多受一分钟的罪，江云起不再拖延，撑起身体走进浴室，想着死了以后不能裸埋，她又扯下浴巾把衣服穿好，才慢慢取出刀片，坐进浴缸里。

        水还算温暖，江云起整个人被热水绵密的包裹着，神经得以片刻的舒缓，她抖的不那么厉害了，拿出刀片在手腕上比划了几下，找准血管划了下去。

        有点疼，不过很快就没了感觉，因为关节和肌肉的疼痛盖过了这细微的伤痛。看着血丝在水里散开，由浓转淡，江云起觉得无比轻松，她悔恨地说了一句：“要是早这么做多好啊，云生就不会死了。”

        浴缸的水在慢慢变红，初枭踹开门进来的时候，看见江云起整个人泡在血池里。他有些慌，一时间不知道怎么下手，浴缸里的水红的触目惊心，跟眼前情形比起来，电影里的血腥场面根本不算什么。

        几分钟前接到钟意的电话，他头一次听见钟意这么正经的跟他说话，林风眠威胁他说江云起如果死了，他要他们所有人偿命。

        原来钟意也会着急，他声音吊成了一根线，急切的跟他说：“大哥，你快去看看，别让她自杀了啊！”

        初枭从水里把她捞出来，发现伤口在左腕，把她平放到地上，举起她的左臂，检查了下伤口，好在不深。是刀片割的，伤口泡的外翻。

        她失血过多已经昏迷了，初枭有些恼怒，这女人把两道门都锁死了，看样子是真打算死在这里。他单手抓着她的手，另一只手撕开了衬衣，扣子散落在地砖上，蹦的到处都是。

        “人都死到哪里去了？”初枭吼了一声外面的人才敢进来。

        初枭指着一个女伺：“你，过来举着她的手。”女人很机灵，听话的过来拿着江云起的手，让她的手臂与地面垂直。这些人都会一些急救，虽然没接受过专业训练，但实用性都很强，地心引力的作用可以阻止血液继续流出，也可以使血液尽量的能流回心脏。

        初枭用牙咬住自己的衬衣撕成布条勒住伤口上方，缠了一圈又一圈，转头吼另一个女伺：“愣着干嘛，去准备糖水！”

        女人慌慌张张的跑出去跟疤脸撞了个满怀，他骂了一声往里走，看见初枭半裸着上身，衣服都撕成那样了，没敢进前，探头问他：“大哥，怎么了？”

        初枭没有回头，利索的把布条在江云起手腕上打了一个结，冷声说到：“给老五打电话，让他绑个医生回来，就说这里有人割腕自杀。”

        “是。”疤脸识相的退出去了。

        “去把寨子里的女人都叫过来。”初枭从女伺手里接过江云起的手，让她出去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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