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假若他日相逢（2）

指尖削掉一块肉，伤口显得狰狞，曾有钱拿着碘伏消毒，再用白色纱布缠绕几圈，做完这一切，他才开口，口气异常的严肃。

        他说：“林池，找个人吧。”

        忽然的一句，林池没搞明白，困惑地看着他，只听他又说：“哥们也不能一直陪着你，找个人，成个家吧。”

        这几年，她也迫于压力，相过几次亲，说实话，见过优秀的人，再看普普通通的人，怎么看都是歪瓜裂枣，实在是入不了她的眼。

        就像粉底液，用过大牌的，小杂牌看都懒得看一眼，更别提试一试。虽然她穷，她毛病多，她一无是处，但这并不妨碍她挑剔！

        也曾试着接触过一次，公务员，长得中规中矩，家庭中规中矩，没有喜欢，也没有讨厌，两人满打满算相处了11天。忽然有一天那个男人问她：“你爸妈是做什么工作的？”

        本就是奔着结婚的念头相处，她很坦诚地说：“没爹没妈，自己一个人。”

        男人当时也没说什么，只是事后，将她的微信拉黑。

        少年时的爱情，可以不计较任何，而成年人的世界，多了权衡利弊。

        事情发生，她一丁点儿也不难过，狗屁不是的她，被狗屁不是的他所嫌弃，多多少少还是有点恶心。

        人是曾有钱介绍的，他没少赔礼道歉，合着一年多也不敢在她面前提起相亲的事。

        再次提起，他做足了心理准备。

        循循善诱道：“你身体也不好，我了，家里还有个孩子要养，虽然离了婚，总不能委屈你当个后妈不是，这事我就跟你提一提，有合适的你就处处看，别抵触，合得来就处，合不来就做个朋友，就当扩展业务了嘛。”

        “总不至于你做个手术躺在病床上拉屎撒尿，等着我来伺候吧。”他又说：“当然，你要不介意的话，我也是可以的。”

        林池用完好的那只手，往他裸露在外的胳膊上，狠狠地拧了一把，完了还不解气，骂道：“你就不能想我点好，谁特么要躺床上拉屎撒尿。”

        “说就说，你动手干嘛。”曾有钱疼得惊呼一声，搓搓自己的小臂：“你这个臭脾气，但凡脾气不好的男人都受不你。”

        林池灌了一口啤酒，润了喉：“那正好，找个脾气好的。”

        曾有钱立马从她的话里提炼出重点，眸光闪烁：“你是同意？找个人过日子？”

        林池一笑，没回答。

        曾有钱乘胜追击，直接掏出手机：“那我可要给你征婚了。”

        “行啊，给我找个帅的，有钱的。”

        曾有钱配合着点头：“行，就按照这个目标找。”

        喝了两瓶啤酒，对她来说，跟喝水一样，一点感觉也没，只是今晚遇见不该遇见的人，着实心烦意乱，乱七八糟想着许多事，眼神有点涣散，显得心不在焉。

        她的手机丢在桌上，曾有钱将手机捞了过去，熟练的点开密码，敲打着什么，林池闷声喝着酒，看都没看一眼。

        两人之间没啥密码，林池的手机密码，甚至连支付密码他都知道，身上藏着多少钱，他一清二楚。当然他睡过多少姑娘，林池一清二楚。

        两人的关系不是亲人，甚是亲人。

        “你还找他干嘛？”张萌听到她的话，太激动，声音都变了调：“当初你闹那么一出，他求着你多少次和好，说消失就消失，这几年他才缓过劲来，事业刚起步……唉，林池，不是我说你，你别是看他现在有名，又想跟他和好吧？”

        张萌说：“咱能换一个人嚯嚯么，魏未遇见你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你别再瞎折腾了，给他留条活路。”

        那晚，也怪林池，看到电视里有关魏未的访谈，屏幕里的他几乎没什么变化，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看。

        在大学那会，他其实就很有名，起初在电台当dj，又在工作室当配音演员，网络配音社团cv，大学刚毕业就进入电视台工作，如果那几年没有随着她作，他会比现在更好。

        酒精上脑，感慨着往事，一时兴起，林池就拨通了张萌的手机号，三言两语表达了自己的想法，张萌惊呼，给她臭骂一顿。

        和张萌在大学就相熟，这些年一直断断续续联系着，张萌怨她，恼她，全源于魏未。始终觉得魏未掏心掏肺的对她，她完全就是个不知好歹，没心没肺。

        事实上，她才是被抛弃的那个人。

        那天，魏未终于发了脾气，狠狠地道：“拿着你的东西，走吧。”随着砰的一声，她被关在了门外，像一只被赶出家门的狗，内心极度惶恐、无助。

        刚分手，她过了一段不人不鬼的日子，狼狈不堪，似乎是真的走到了末路，不想活了，割过一次脉，那感受，不能想，想就瘆得慌。

        ……

        张萌滔滔不绝，说了很多，最终还是将他的手机号发了过来，附言一句，如果确定不了重新开始，还是不要打扰他的好。

        想要号码的那会是真的想和他联系，冲动是真的冲动，被张萌劈头盖脸训斥了一顿，那一时的劲儿也彻底消散，不敢想了。

        那个号码，林池最终没保存下来，连着张萌发过来的信息一并删除。

        有些人，有些事，应该留在过去。

        翌日十点多，她是被手机震动声吵醒的。

        是业主，两人谈了一个多月，人也是难缠，又想花钱少，好看，实用，又不愿意在设计上花钱。十万的预算想要五十万的效果。

        完全是难为人。

        林池压根就不想接这个单子，但是拗不过大老板的坚持，虽然大老板是曾有钱。

        两人简单聊了几句，约了时间再进行面谈。

        挂了电话，她倚着床头，没睡好，呆滞了几分钟，头实在疼的厉害。

        她上网查了，房间隔缺损也会造成头疼，琢磨着这个手术还是要尽早做的好。

        睡不着，玩着手机。

        微信工作群内上百条的未读信息，她还没点开，猝不及防的视频打了过来。

        她手指划过，碰到了接听键。

        一刹那，整个世界安静了。

        手机屏幕里，被一张陌生而又熟悉的面容，占据了。

        视频那头的人估计也没想到会那么轻而易举地接通，也是足足愣了一分多钟。

        两人干瞪眼。

        小框里的她，刚睡醒的姿态，头发凌乱不堪，脸色蜡黄还冒着痘，左脸还有一道不深不浅的睡印，眼睛没有完全睁开，满是困意。

        她现在的样子，着实不好看。

        视频那头的江词，清清爽爽，干净的短发，额前的碎发遮挡住部分眉毛，他清了清嗓子，说：“刚睡醒？”

        他的声音经过话筒的处理，传了过来，有点不太真实。

        林池严重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倏然之间，她没犹豫“啪”地一声，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声音清澈响亮，视频那头的江词震撼地直了直身子。

        又愣了一分钟，他才开口：“你，你没事吧？”

        怎么没事？脸火辣辣地疼。

        她强装跟没事人似的，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轻松点，问他：“你怎么有我好友？”

        江词说：“不是你昨晚加我的吗？”

        昨晚吗？啥时候，为什么她一点印象也没，现在酒量那么差，两瓶啤酒就醉的不省人事？

        她满脑袋的问号，但是并不打算与他探讨。

        当初两人分开的时候也算体面，没撕破脸，没吵，没闹，也没哭着求和。只是渐渐地，走远。

        唯一污点，是得知他交往新女友时，曾发过短信，挽留过。

        在夏夜的山风中，月亮落了又升，车子来了又走。等了一天一夜。他，始终没出现。

        ……

        那段往事不能想，一想疼痛感就涌上心头，带着恨，恨得后牙槽都痒痒。

        对陌生人，应该说些什么？

        她礼貌性地说：“你找我有事吗？”

        “你的朋友跟我说你想去心内，但是我还是建议你在心外，”视频里的他，目光坦荡：“我看过你的心脏彩照，缺损的不止一处，单纯的介入有可能不理想，如果有时间你可以来z大一附院，我们详谈，当然，我也可以去找你。”

        相比较他的坦然，林池显得小家子气，将摄像头切换，对着一整面墙的窗帘。

        窗帘的遮光性不强，一层白沙一层淡蓝色的布艺面料，太阳的光从帘布渗进来，室内的光线略微昏暗。

        有等于无。

        租的公寓，本打算换掉的，总是忘性大，出了门就将这事抛于脑后。

        她眸光沉了沉，敷衍了句：“到时候再说吧，挂了。”

        并没有等到他的回话，直接挂断视频。紧接着，给曾有钱甩了视频过去。

        很好，他不敢接。

        没一分钟，江词又发了条信息过来。

        是7秒的语音。

        她犹豫了会，点开。

        他略微沙哑的声音，传了过来，只是，内容却那么的欠揍。

        他说：“你年龄大了，就是想征婚，也没必要发那种照片。”

        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着她。

        点开朋友圈，跳出来十几条新的信息，她一条条的看过去。

        手指忽然停在屏幕上，曾有钱发的征婚信息，配着她穿比基尼的照片。

        很好，曾有钱，咱俩的梁子结大了。

        她足足有一月没搭理曾有钱。微信好友拉黑，电话拉黑，关于他的一切通通拉黑。

        工作群里有关于曾有钱发的信息，选择视盲，直接略过，她的冷战对工作基本没什么影响。

        七月底的一天，业主打来电话催着要赶进度。

        因为电梯故障，连着半个月也没修好，再加上业主又催的紧，只能指望人工搬运，一箱一箱地往楼上抬。

        大大小小的瓷砖，总共抬上来五十多箱。

        刚搬完，业主匆匆赶了过来。

        一来就说：“林经理，瓷砖能不能换个颜色，我最近刷抖音，都流行灰色系，全屋通铺好看的紧呢。”

        他们工作室有着固定的供应商，这种情况也有发生，瓷砖只要没贴上，没打磨都是可以置换的，只是今天比较特殊。

        林池为难地说：“刘姐，早上你催着要进度，我这瓷砖刚抬进屋，你就要换……。”

        “这不是还没贴上嘛，我看抖音上说，只要没磨角都是可以换的，我可记得你之前还问我要工厂磨角还是贴砖师傅磨，我可说的是贴砖师傅。”

        “那这样吧，刘姐，你也知道你们小区的电梯坏了这么久，这些瓷砖都是一箱子一箱子搬上来的，人工费也不便宜。我找人搬下去，人工费你们出，可以吗？”

        业主是五十来岁的女人，一看就是精打细算的主，一听要钱，原本含着笑的脸，立马跟换了张脸似的，显得刻薄又算计：“哎，不是说好十万块全包嘛，你这临时还加价，这也要收钱，那也要收钱，这不等于欺诈吗？”

        要是早些年，她脾气还烈着，听到这番言论，非吵一架不可，但是这几年社会摸滚打爬，收敛了性子，也磨了脾气。

        再说室内装修本身就是服务行业，秉承着顾客是上帝的原则。

        她脸上极力维持着笑意，耐心地解释：“刘姐，迄今为止，我们也没跟你加什么价，确实是现在人工费不菲，你这八楼，来来回回多少趟，估计人工费都快赶上瓷砖费用，抬上来的钱我们不收你，但是抬下去，还要再抬上来的费用还是需要你出的，毕竟是你……”

        话还没完，便被打断：“什么叫人工费赶出瓷砖费，你们给我用的什么牌子的瓷砖，别是小作坊生产出来的劣质品吧，我可听说了，用劣质瓷砖容易致癌，你们为了赚黑心钱就要害我们一家人的命……。”

        业主越说越激烈。

        也不知是气的，还是天气闷热，两人站在楼梯口，你一句我一句，林池额头渗着汗水，凉的，忽感天旋地转，眼前一黑直接顺着楼梯口，滚了下去。

        后面的事，是一点印象也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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