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捞人

第二天清晨，当牢头领着人来到那于掌柜、叶燃与爷爷所在的监牢之时，见到的，却是一个正在熟睡的垂垂老者，一个刚起床正伸着懒腰的壮硕孩童，还有一个面容枯槁，肿的如同猪头一般一夜没睡的怪物。

“嗬！”初见那于掌柜，牢头显然吓了一跳，小心翼翼端详了半晌，才认出这猪头般的怪人究竟是谁，“哎哟，于掌柜，您，您怎么成这样了？”

于掌柜挠了挠头，心有余悸地望了正慢条斯理剔着昨夜沾进指甲内的污泥的叶燃，对昨夜所发生之事只字不提，道：“没事儿，没事儿，是我夜里起夜不小心，自己磕伤的。”

“磕伤的？”牢头显然有些迷惑，王家镇衙门的穷，那是有目共睹的，也没人愿意将有限的经费放在关押一些社会的渣滓上头，土牢破旧，采光极差，别说晚上了，这大白天的，磕磕碰碰也都是常有的事儿。可如同于掌柜一般，自己能把自己磕成这样儿的，那还是头一回见。可那牢头平日里见惯了无数犯人，是个何等人精，只瞧见于掌柜时不时侧瞄向叶燃的目光，再结合着二者之间的过节，稍一判断，便推断出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敢情，是这小孩儿余怒未消，怀恨在心，见到于掌柜这仇人，半夜里头爬起来把他打了一顿呢！也是，这强逼着又卖宅子又卖身的，这可是生死大仇，搁哪户人家头上，能够就这么轻易揭过去了？可照理说，这牢房殴斗，本该是件极严重的事情，没见着也就算了，可瞧见了，他这个牢头不管不问，那是于情于理怎么都说不过去的事情，但此刻，牢头却是半点都不想淌进这摊浑水里头来。

开玩笑，根据现场证据以及外头那些目击吃瓜群众来看，这小孩儿就算不是打跑那剑十三的猛人，他身后，也必然藏着某些不简单的人物。更何况，以于掌柜这小肚鸡肠、睚眦必报的行事风格，他都没说些什么，自己何必咸吃萝卜淡操心呢？

轻轻摇了摇头，牢头道：“这事儿我一定向上头如实禀报，牢房的环境，也忒差劲儿了些，于掌柜您没磕出什么大事儿来吧？”

“没事儿，没事儿！”于掌柜咧嘴笑着摇头，可配着那肿如猪头般的脸庞，却是怎么看怎么渗人。

那牢头这才松了口气，等到几名狱卒将附近几个牢房内的犯人都上了镣铐，一一呵斥着赶到外头放风去了，他这才侧开身子，将一头戴斗笠，面容隐藏在深深黑布下的高瘦黑衣男人迎进了牢房。

那牢头呵斥着狱卒退散开来，朝着男人点了点头，眼见得四下里头除了牢头、叶燃、爷爷以及于掌柜外再无他人，后者这才取下斗笠，解下黑布，露出一张神情阴翳的面容来。

“王大人！”见到斗笠男子真实面容，于掌柜忍不住惊呼出声。

王贾面容不变，狠狠一掌扇在于掌柜脸上，喝骂道：“没用的废物！”

打完，他也不看那于掌柜透着撕心裂肺般痛楚的猪头，径自走到叶燃面前，居高临下道：“小子，于有财都和你说了吧？考虑的怎样？”

“不怎么样。”叶燃慢条斯理地剔完了指甲内的泥垢，好半晌才答了这么一句，随后他用小指掏了掏耳孔，竟在王贾似欲要喷出火来的眼神下，大喇喇地躺在了柔软的茅草堆中，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

“那你待要如何？”

“这条件啊，不够！”

“小子，你别太过分了！”

叶燃猛地翻起身来，直逼到王贾面前，望着神色不改的王贾，昨夜，他本都考虑好了，这房还了，合约也作废了，汤药费亦是应承下来，还打了于老三一顿，翻篇过去，倒也没啥。这总不能为了一口咬死于老三，把自己连着爷爷交代在牢里吧？这元国的律法，昨日在被审之际，他也粗粗了解了些，虽然不知道那剑十三究竟是何人，但似乎，这事情挺大条的，照着律法，搞不好得被充军好几年。这自己倒是没啥大事儿，可爷爷呢？本就是七老八十的身子骨了，昨个儿又被这么一吓，做了一辈子良民，可刚醒转过来又这么稀里糊涂的进了大牢里头，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再要这么折腾，这快要散了架的一把老身子骨，还能扛得住吗？

可现在，瞧见王贾那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叶燃只感觉到一阵莫名的不爽，经过昨日的大变，他的性子也悄然间发生了些变化，发狠定要让这于老三和王贾付出些代价来，道：“王贾王大人是吧？”

“我只是一介草民，没什么本事，王大人说我过分，我叶燃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可敢问王大人，有人拿着一份不明不白坑骗来的契约，堵上你的家门，吓唬你的长辈，还把你暴揍一顿捆绑起来强行夺走你的所有家产，你能就这么过去吗？”

眼见得王贾脸色由白转红，再到铁青，心知情况不妙，正要做些什么来挽救这糟糕的局面，却听得王贾口中淡淡回道：“你说的在理，是不能就这么过去了。”

“于老三，滚过来，给叶燃小子磕头赔罪！”

“诶，好！”于掌柜闻言应承了一声，立刻迈着那双沉重无比的小短腿跑到了叶燃面前，“噗”的一声跪伏在地，磕起头来。反正昨夜跪都跪了，再跪一次，还有什么丢人的？总好过被拉去杀头吧！

等那于掌柜“砰砰砰砰”连磕了九个响头之后，王贾抬起脚来，一脚把那于掌柜踢出一尺多远，再道：“这样，你可满意？”

叶燃神色如常，回道：“哪儿敢，再说于掌柜同我爷爷一个年岁，我可承受不起，要折寿的！”

好家伙，这是要往死里头闹啊！听得这言语，牢头直吓得一阵魂飞魄散，要知道，王贾可是这王家镇上的天，他还从未见过哪个胆儿肥的家伙，胆敢这样忤逆王贾的意志。王贾也是深吸上了一口气，显然努力压抑着内心的愤怒，好半晌，才淡淡回复道：“好小子，有胆子！看你也有些胆色，我王贾就破一回王家的例，让你当我王家的客卿，一年百两白银，再负责王家赌坊大小所有事宜，年底抽头你拿百分之十，这样，你可满意？”

“唔，我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叶燃好整以暇望着王贾几乎要气炸了的青红面庞，好半晌，才突然咧嘴一笑，淡淡回了句，道：“跟你开玩笑的啦，这条件，马马虎虎，我应下了。”

眼见得事情办成，王贾立时别过头去，再也不想看上那让他几乎破防的小混蛋一眼，朝着趴在地上半天不敢动弹的于老三骂了一句，道：“废物，还不起来！”

说完，他便围上黑布，戴好斗笠，在牢头的小心招呼声下朝着外头走去，后头，那于老三一骨碌爬起身来，赶忙跟了上去，凑在王贾身边不住陪着笑。王贾却是瞧也不瞧他一眼，若不是这废物平日里还算有点用处，帮他干了不少黑事儿，又有那剑十三当个超级背锅侠，让他能够上下打点使钱把一切都推到剑十三身上，单凭着于老三干那破事儿的严重性，他还真不想淌这趟浑水儿！

没用的废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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