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燕淮从不知一只乖顺的猫儿，可以变得这般骄横戾气，双眸满带怨气地望着自己，活像要吃人一样。

        “殿下在说什么，臣听不懂。”他面如温玉般，迎阿谧进了屋，动作亲昵地去牵她的手，“眼下正是暴雨时节，殿下在这种天气都愿意出宫到侯府来，真是让臣有些感动。”

        阿谧的脸色十分糟糕，泄愤般将手里的字条摔在了燕淮的脸上，“本宫在说什么，你心里清楚。”

        燕淮收下字条，夹在指尖随意瞥了一眼，便移到案上的烛台边，纤薄的纸张遇火则燃，烧成了灰烬。

        “你有什么不满，都冲着本宫来，不要对无辜的人下手。”

        阿谧根本不想多看燕淮一眼，微侧过身，压着语气说道：“你抓了高常玉，到底想要做什么？”

        燕淮轻笑，“殿下想见他？”

        不待阿谧开口，他自问自答道：“微臣这就带你去见他。”

        燕淮的书房里，有处暗室，他走到多宝格前停下，伸手按了按一个不起眼的玉雕摆件，身后林立的几排书架立即就一分为二，墙的后面透出几盏微弱的烛光，深幽的通道里传出几声惨叫。

        正是高常玉的声音！

        阿谧看了眼燕淮，瘦削的双肩微微颤抖，拔腿跑向书架，踩进潮湿幽暗的暗室里，见到了被绑在刑架上的高常玉，他的四肢被绑在刑架上无法动弹，凶狠的侍卫扬起长鞭狠狠抽在他早已皮开肉绽的身躯上。

        高常玉看向她的眼睛里燃起希冀，虚弱地张合着干燥起皮的嘴唇，“阿谧，救我。”

        “住手！快住手！”

        阿谧眼眶发热，扑过去推开抽鞭子的人，抖着双手想要解开绑着高常玉的麻绳，却发现怎么也解不开。

        那绳子打的死结，死死勒进高常玉的皮肉里，鲜血染红了整只手腕。

        燕淮跟进暗室里，身后还带着几个侍卫，他使了个眼神，侍卫们立即上前扣住阿谧的双手，将她拖拽到燕淮面前。

        “放开我！”阿谧想要挣脱，但力量悬殊太大，只能任人牢牢掣肘着，“燕淮，你竟然如此对待本宫！”

        在打开第二张字条，发现是燕淮在幕后搞鬼时，阿谧其实心底抱有过侥幸。她敢答应燕淮独自到侯府来，任燕淮再胆大包天，也不敢对一朝公主下毒手。

        可现在好像她的想法都错了，燕淮看她的那双冰冷的眼睛里藏着莫名的兴奋和疯狂。

        他像是以折磨阿谧为乐，修长的手指用力禁锢住阿谧的下颚，逼迫她与自己对视。

        阿谧的红唇被他的指腹抹花，备受羞辱地别过头去，压根不想再看他一眼。

        燕淮朝身旁的人发号施令，“继续打。”

        侍卫得令，继续举起鞭子朝高常玉的身上招呼，长鞭碾破皮肉的声音撕心裂肺，鞭子上沾了辣椒水，高常玉尽管死咬着嘴唇，仍忍不住痛苦地呻吟出声。

        “不要再打了，燕淮，你住手！”

        阿谧想要挣脱，不料却被侍卫一脚踢在双膝上，钻心地疼，整个身子不受控制地跪在地上。

        燕淮蹲下身来，对阿谧说道：“我为何要听你的，你真当自己是什么皇室血脉么？”

        阿谧浑身一僵。

        燕淮轻蔑地笑了笑，将手伸进她的衣领里，从脖子上扯下一枚小巧精致的玉坠，带着玉润透亮的光泽，在这昏暗的暗室映着微弱的烛光，显得格外清透。

        “这枚玉坠确实是永嘉公主的，但不是你的。”

        燕淮如愿欣赏着她错愕的表情，弯腰将那枚玉坠放在她眼前晃了晃，说道：“这是永嘉当年还没有失踪时，送给我的东西，我为了捏造你的身世，才把它交到了你的手上。”

        阿谧张了张嘴，却发现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从没有怀疑过自己的身世，阿娘将认亲的信物交给自己，燕侯府又亲自带着信物过皇帝鉴定过，一切都是那么水到渠成。

        如此轻巧的几句话从燕淮嘴里说出来，直直击中阿谧的要害。

        她原来不是永嘉公主，阿娘和燕侯府一起骗了她，她也不是沈谧，根本不是皇帝的女儿。

        “一朝飞上枝头成了凤凰，这是多少女子都艳羡的美事。你倒好，对着这么个无能的懦夫念念不忘，还要退本世子的婚事，让本世子沦为笑柄。”

        燕淮怒不可遏，对着阿谧那张娇柔不屈的面庞，抬起的手又慢慢放下了。

        他靠近阿谧的耳边，诱道：“是不是将他杀了，你就能安心继续做着公主的美梦，乖乖与我成亲？”

        鞭子更重地落在高常玉的身上，他嘴里的呻吟变得支离破碎，侍卫说他已经痛晕过去了。

        “我不是沈谧又怎样？”

        阿谧咬牙想要站起来，又被身后的侍卫按住跪下，她仰起头，露出明艳又坚韧脸庞，笑道：“世子难道就没在这件事情里出力吗？替我伪造公主身份，送我入宫，不就是想迎娶皇帝的嫡公主，好继续让侯府延续荣宠。”

        她的话里带了尖刺，狠狠扎向燕淮，“欺君之罪，是该世子一人认了，还是整个侯府上下都连诛九族？”

        阿谧如今是孤身一人，没什么可怕的。

        但对于燕淮这种把权势脸面看得比性命还要重要的人，面对阿谧的威胁，也不得不收敛了神情，暗自在身后握了握拳。

        “世子最好还是放了我，就算我不是真正的永嘉公主，可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我是，如果我在侯府出了什么意外，只怕连你父亲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燕淮阴沉着脸，扬起手命令手下的人停下来。

        阿谧看到他们终于不再折磨高常玉，暗自松了口气。

        下一刻，燕淮抿紧唇线，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敢威胁本世子？”

        看到他的举动，阿谧就知道他心里是怕了。

        “正所谓光脚不怕穿鞋的，世子以为，我除了一层公主身份，恐怕世子将会失去的比我更多吧。”

        阿谧的双眼发红，眼底却异常锋利，一寸寸凌迟着燕淮脸上难看的表情，“我虽然是一个人来的，但我身边宫女知道我来的侯府，假使我回去晚了，她自然会回宫禀告父皇。”

        就是要膈应燕淮，只要皇帝还不知道这个谎言，那阿谧仍是受皇帝宠爱的永嘉公主。

        燕淮大概还想说什么狠话，然而嘴唇动了动，被外头跑来的管家打断了。

        “世子，大事不好了。”

        管家着急忙慌地闯进来，待看清楚暗室里的场景，一瞬吓得不敢直言。

        燕淮恶狠狠的眼神瞪他，问道：“你最好能说是什么大事。”

        管家嗫嚅着回道：“是三皇子……三皇子带着人马将咱们府邸都包起来了，侯爷已经赶去了，三皇子派人说让您交出永嘉公主。”

        说着，他好死不死低头看了一眼跪坐在地上的阿谧。

        永嘉公主好好的进府来，却弄成了这个狼狈样子，怎么能交给三皇子呢，这怕不是要直接打起来。

        阿谧推开身旁愣住的侍卫，扶着膝盖站起来，对着燕淮笑了笑，道：“阿简来找我了，世子你输了。”

        燕淮心中不忿，朝小厮怒道：“去告诉沈简，本世子没见过永嘉公主，让他滚回去！”

        管家说道：“侯爷有吩咐，若您执意扣下永嘉公主，他就亲自来见您。”

        燕淮一脚踢翻管家，双眼迸发出骇人的凶狠，死死盯着阿谧脸上笃然的神情，“你休想摆脱本世子，你胆敢向陛下提出退婚，本世子就将你顶替冒名的事情传遍京城，要死，就一块死。”

        阿谧晓得他这是不甘心，要放两句狠话，就随他去了。

        “那我现在可以走了么？”

        燕淮没说话，管家赶忙从地上爬起来，上前替阿谧拍了拍裙摆上的灰尘，佯装笑脸道：“殿下当然能走了，殿下这边请，老奴带您去稍微梳洗一下……”

        阿谧的目光只看着燕淮，坚定的口吻说道：“高常玉我也要带走。”

        燕淮额角的青筋毕现，恼道：“你不要得寸进尺。”

        “殿下当然能带走这个人。”管家连忙从中劝和，“老奴这就帮这位公子松绑，殿下稍等片刻。”

        燕淮忌惮自己的父亲，不敢再对阿谧做什么，心里的怨恨再甚，只能眼睁睁看着阿谧带着昏迷的高常玉离开。

        侯府的管家帮忙扶着高常玉出了书房，外面是瓢泼大雨，分明是午后，天色暗得像是傍晚时分。

        阿谧没有走回廊，而是直直从天井走出侯府，雨水浇在身上，混沌的脑海里的意识也回转了许多。

        待踏出侯府，她浑身已经被雨淋湿透了，眼前视物朦胧，模糊中似乎有一队人马围在前方。

        阶下的积水有三寸深，阿谧一时没看清脚底，一脚踩空台阶摔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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