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那处宅子是沈简的私产，连陈贵妃都不知道。

        将高常玉安置在那里，一是方便他静心修养，二是僻静还隐秘，不会被其他人撞见他和沈简有关系。

        盛齐说，高常玉房门外的两个侍卫是被打晕过去的，房内也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兴许是高常玉自己逃出去了。

        “不可能，常玉哥哥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怎么可能同时打晕两个身上会功夫的侍卫？”阿谧不禁觉得好笑，甚至责怪起盛齐来，“他现在无亲无故，他能逃去哪里？”

        盛齐摸了摸鼻子，心虚至极，“兴许，他等不及逃去花想楼了？”

        阿谧的情绪就像是点燃的炮竹，在这闷热的天气里，突然就炸了，“他是疯了还是傻了，阿简都替他将琼娘救了出来，他还去花想楼做什么！”

        盛齐张了张嘴，有心想为自己解释。

        “人在眼皮子底下不见了，你还不加派人手去找？”沈简冷不丁给他扫去一道冷眼，转而安抚阿谧的情绪，劝道，“暴雨将至，阿姐还是留在宫中等消息吧，我亲自带人去找，一定将他找回来。”

        阿谧抬头看了眼天色，乌云压顶，沉闷得让人快要透不过气来，嘴唇抿成一条线，忽然用力揪住沈简的衣袖，“琼娘现在何处？”

        盛齐抢话答道：“她尚在私宅，高公子事情她还不知晓。”

        “那好，先不要告诉她。”

        阿谧的脸色十分糟糕，急匆匆地提裙下了台阶，“我不放心，我得去出宫去守着琼娘，她久久见不到常玉哥哥会起疑心的。”

        纤素连忙紧随其后，“殿下等等奴婢。”

        想了想，纤素还是回首替阿谧说了两句，“三殿下千万不要埋怨我家殿下，她只是关心则乱，那高公子与她是十多年青梅竹马的情谊，要是真出了什么三长两短，她心里的滋味儿也不好受。”

        说完，她追着阿谧一路出宫去了。

        沈简注视着阿谧行色匆匆的背影，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头，说道：“备马，我亲自去找。”

        刚才纤素说的话，他一字不落全记在了心里，既然是她心底割舍不掉的情谊，那他无论如何也会帮忙把高常玉找回来。

        阿谧乘着马车出宫，驶向沈简的私宅。

        待下车进府门时，天色渐黯，狂风将门框窗户吹得咯吱作响，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

        “殿下不要过于担忧，有三殿下在，一定能找到高公子的。”

        纤素忍不住上前握住她攥紧的手指，指尖已经掐进软肉里，再用力半分就该刺破皮肉了。

        阿谧缓缓松开握得发僵的手指，望着府门前悬挂的彩灯，一时竟无颜去面见高琼娘。

        等见了面，她该说什么？

        “敢问这位小娘子可是浦青巷的阿谧姑娘？”

        一位挑着扁担的小贩在府门前站住脚，递来一张字条，“这是有人托我转交给您的，还说会有赏钱。”

        浦青巷是以前阿谧的住所，阿谧站在阶上低头看他，草帽遮住了大半张脸，声音里带着一丝讨好的意味。

        “给他一点钱。”阿谧拿到字条，随口吩咐纤素。

        纤素不太情愿地从钱袋里摸出几个铜板给他。

        “殿下认识他？”纤素不放心地瞥了眼在阿谧指间展开的字条，“纸上写的什么，殿下认识转交东西给您的人？”

        阿谧将字条展开，洁白的纸张上用墨写着寥寥一行小字。

        ——想寻人，到长街上的昌平酒楼来，一个人来。

        将纸条揉成小团，阿谧抬起头，看到那个小贩得了赏钱已经走远了。

        纤素很会观察阿谧的脸色，瞬间便猜到七八，“是高公子的消息吗？”

        阿谧点头，说道：“纸上交代，要我去一处酒楼，让我一个人去。”

        “不行，那样太危险了，殿下等等三皇子，等他回来了再带咱们去那个什么酒楼。”

        “阿简没那么快回来，我先去酒楼查探一下情况，看看究竟是何人在装神弄鬼。光天化日之下，又处于闹市之中，应该出不了大事。”

        纤素盯着阿谧坚定的面容，心知劝不住，索性顺着她的心意提议道：“那奴婢跟着殿下一起去，奴婢再从府里叫几个侍卫，到时候我们都在外面守着。”

        阿谧赶去了纸上所写的昌平酒楼。

        因天气的缘故，街上的行人大多行色匆忙，不远处的酒楼前的大红灯笼迎风招展，上方牌匾落着几个描金大字“昌平酒楼”。

        阿谧下了车，被纤素牢牢拽住了胳膊，她十分不放心地道：“殿下当真不等等三皇子吗？”

        盛齐只说高常玉不见了，兴许真是他自己跑了呢。

        方才阿谧接到的字条都不知道是谁在装神弄鬼，万一是骗阿谧的呢？殿下千金之躯，怎么好以身犯险……

        阿谧好不容易长长呼出一口气，将手里捏紧的纸团扔在脚边，“能知道我以前的来历，只怕是个熟人。”

        “熟人？”

        阿谧往不远处的昌平酒楼走去，路边行人匆匆，正恍惚间，没留意一个瘦矮的男子踉跄地撞了上来。

        肩上一疼，阿谧吃痛地后退了半步，手里却被塞进另外一张字条。

        打开来看，上面写着——到燕侯府来，一个人来。

        竟会是燕淮。

        不过倒也不意外，除了他，阿谧也想不到其他人。

        纤素追上来，气喘吁吁问道：“殿下疼不疼？”

        阿谧将手里的字条握紧，面上装作平静如常，说道：“没事，只是被轻轻撞了一下。”

        纤素愤愤地瞪了眼那个早已不见踪影的男子，见街上行人杂乱，那酒楼里也是鱼龙混杂，心里不免有些不安，劝道：“要不咱们还是回去等三皇子的消息吧。”

        阿谧没有犹豫，眼里一片冷然，“你和侍卫们都在外面等着，我一个人进去。”

        纤素只得作罢。

        阿谧朝酒楼的方向走去，进了大堂内，立即有奉茶小厮迎上前来，她问道：“请问贵店可有后门？”

        小厮见她衣着奢贵，容貌姝丽娇艳，来时身后还带着侍女和护卫，指定是哪位富贵家的小姐要绕开视线，不想多生事端，便给她指了个方向。

        “从那处走过去就是楼里的后厨，后厨有道小门，沿着小巷往外走，一直出去迎街的对面就是燕侯府，姑娘出去之后知道路吧。”

        “知道。”阿谧颔首，“多谢小哥。”

        “不客气不客气。”

        阿谧顺着小厮指的路，很快就从酒楼的后门出去了，沿着巷口走，迎面就看到了巍峨肃穆的燕侯府。

        侯府前的门房见是她来了，不提进去通报一声，直直地就跑下台阶，对她恭敬地说道：“世子早早便吩咐过了，待永嘉公主一来，就带您去见他。”

        “走吧。”

        在引路的小厮指引下，一路穿过侯府精致的庭院花圃，下人们正在忙着给花草铺油毡布，以防暴雨势头太猛，没有人注意到府里来了个陌生面孔。

        阿谧问了小厮一句，“府上这两日可曾来过什么客人？”

        小厮莫名其妙地觑了她一眼，耐心回道：“不曾。”

        路过回廊，碰见燕楚楚领着几个丫鬟，她见到阿谧显得也很惊讶，“公主姐姐可是来找我兄长的？”

        阿谧看向她，下意识点了点头。

        燕楚楚则露出一丝略微复杂的神情，甚至盯着阿谧良久，出神去了。

        还是丫鬟上前推了推，她才回过神，对阿谧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方才我才看见兄长从父亲的院子里出来，眼下应该是回书房了。”

        阿谧知道她在想什么。

        前些日子她与燕淮翻脸，刻意没有避着宫人，许多人都瞧见了。

        想必侯府里的人现在心里也清楚，阿谧多半是打算舍弃这桩婚事，如今又突然不声不响地来找燕淮，任谁都会想不通。

        燕楚楚顿了顿，见阿谧不开口，继续说道：“眼看要暴雨将至，公主姐姐可以在府里多留一会儿，我母亲见到你也会很高兴的。”

        阿谧心里对燕淮不满，对侯府的其他人也没了什么耐心，“等本宫见过世子之后，再去拜见夫人。”

        她的语气比起以往冷淡了许多，燕楚楚不明就里，面上还保持着得体的微笑。

        侯府的上空这时闪起一道惊雷，轰隆，紧接着大雨倾盆，斗大的雨滴敲打在青瓦砖墙上，顺着屋檐流下，溅了不少落在人的发顶上。

        小厮拦住两位主子的寒暄，说道：“世子还等着永嘉公主呢，小姐您晚些再找她叙话吧。”

        燕楚楚点点头，让开了道。

        阿谧对她轻轻颔首，天空远远近近地传来惊雷，情不自禁望向檐下坠落的雨帘，伴随着雨声急促得如同战鼓齐鸣。

        小厮将阿谧带去了燕淮的书房，房门虚掩着，四周嘈杂到耳中只能听到雷雨声。

        “世子就在里面了，永嘉殿下您进去吧。”

        阿谧静默了一下，犹豫着没有上前。

        屋内的婢女率先从里面打开了两扇门，燕淮站在书案前，闻声搁了笔，隔着不近不远的一段距离，站起身来冲着阿谧微笑，“永嘉，我已等你多时了。”

        阿谧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开门见山地道：“高常玉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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