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偷窃

林氏在地上撒泼似的哭闹，林贵也不管，强拽了她的荷包出门去了，临走前把一张欠条丢在她脚边。

        一千两银子的欠条，上面还有官府的戳，林贵若真还不起，只能去坐牢。

        林氏抹了把眼泪，心里又恨又急，把欠条揣好，整理好衣裳头发，冷着脸往梅溪院走。

        路上几个相识的丫鬟婆子与她打招呼，林氏也没理，她心里正乱着，事情到了这步田地，她却一下子冷静下来了，一千两，她拿不出来，只能求夫人帮忙。

        只是夫人厌恶林贵，她这次也是舍了老脸才让夫人答应让林贵住进侯府，若说了实话，夫人把他逐出去怎么办？

        林氏胡思乱想，还是觉得冒险也要试一试，咬牙进了正屋。

        苏瑶坐在镜前正由着丫鬟梳头，见林氏掀起珠帘进来，脸色不太好的样子，便随口问了一句，“这是怎么了？妈妈身子不舒爽？”

        若真是身子不爽就好了，林氏挤出个笑，上前接过丫鬟的活，动作轻柔地为苏瑶梳发，低声道：“老奴有话想与夫人说。”

        苏瑶便抬手让丫鬟们退下，林氏环顾四周，站到一旁，赔笑道：“是这样，老奴的表叔做生意亏了，家里急需一笔钱还债，这不听说老奴在侯府伺候，就找上门了。”

        顶着苏瑶狐疑的眼神，林氏硬着头皮说道：“表叔小时候待老奴极好，老奴也不忍他老了连个住处也没有不是，东拼西凑的，却还差点银子。”

        林氏挤出两滴眼泪，哭哭啼啼说了小半刻，苏瑶才终于伸手扶了她一把，只是语气依旧淡淡的，“妈妈还差多少银子？”

        林氏颤巍巍伸出五根手指。

        苏瑶松开手，皱眉道：“妈妈可知道，我陪嫁的胭脂铺子，一年也不过三百两收益。”

        她那表叔做的什么生意？能亏成这样。

        苏瑶起了疑心，但见林氏两只眼睛哭的核桃似的，又不似作伪。

        林氏哭得更厉害，絮絮叨叨说了些苏瑶小时候的事情，说若不是表叔实在可怜，她也不愿说这些来伤了他们多年的主仆情分。

        到底有几分感情在，苏瑶缓和了脸色，拉开菱花铜镜旁的小抽屉，这里装着她的零用，并不多，她从里面数了三张一百两的银票给林妈妈，叹口气道：“多的也不敢给你了，这些你拿着吧。”

        林氏接过来，眼睛却瞄着那抽屉里，见只剩下几个零碎银锭，才不甘心地道了谢。

        夫人未免也太小气了些！

        苏夫人出身商贾，给女儿的陪嫁丰厚得很，侯府又是这样的富贵，区区五百两银子，夫人怎么会拿不出手？

        只是她知道夫人的脾气，话说多了惹她不悦，于是再不开口，心不在焉地替她梳好了头。

        苏瑶要去给老太君请安，林氏指着自己的眼睛笑道：“夫人见谅，您瞧我这也不好跟着你去那边，我就留下好了。”

        苏瑶点头答应，却又留下两个丫鬟守着屋子，林氏想偷两件首饰也没法子，骂骂咧咧地走了。

        走出了梅溪院，大丫鬟清芙才小声问道：“夫人，奴婢瞧着方才林妈妈眼神不太对劲，难道是老毛病又犯了？”

        林氏当年就是因为屡次偷东西被逐出去的，她大儿子跟着苏庭谦做事，便带着小儿子跟着过去了。

        若不是因为用得上她，苏瑶也不想管她这些破事，她冷哼一声，想着回去就让人把贵重的东西都锁起来。

        等到她去请安时，陆嘉彦竟然又坐在正厅里，见她来并未抬头。

        说了会儿话，姚氏对苏瑶说，“眼看着热起来了，瑶儿也该做几件夏衣了，娘那里新得了几匹料子，等会儿让人给你送过去。”

        她轻瞥了陆嘉彦一眼，想着这小子昨晚送过来好些绢罗轻纱，都是些鲜嫩的颜色，看着就不是给她的，只怕是对媳妇上心了，又拉不下脸去讨好，罢了罢了，她这个当娘的就帮他一把。

        于是等苏瑶从慈和院回来，身后就跟着云妈妈和一众抱着布料的丫鬟，苏瑶让清芙把云妈妈带去喝茶，云妈妈却笑着道：“夫人客气了，老奴得守着这群小妮子，可别把这些好东西给摔了，就不进去喝茶了。”

        清芙进去回话，云妈妈指挥着小丫鬟们把布料搬进库房，余光瞧见林妈妈从正房里出来，脸色十分的不好看。

        她仔细看了看，林妈妈身上的首饰都摘下来了，以她爱显摆的性子，定是出了什么事。

        云妈妈不动声色地收回了目光。

        等傍晚从卫所回来，陆嘉彦便收到了云妈妈传来的消息。

        金戈小声道：“爷，可要动手了？”

        陆嘉彦轻笑一声，不紧不慢道：“不急，还不是时候。”

        林氏还没走到山穷水尽的地步，若这时出手，她反手出卖了他，但是不好。

        他瞧了瞧天色，吩咐道：“你去跟大夫人说，晚上我要去陪她吃饭。”

        金戈一脸讶异，“可是爷……这个时辰，大夫人那边应该已经摆饭了。”

        陆嘉彦慢条斯理地解下革带，“你去就是，不必多问。”

        正如金戈所料，澜福院里，大夫人已经吃了一刻钟，听金戈过来传话，笑着答应，立马放下了筷子。

        姚氏又去吩咐厨房多做几样陆嘉彦爱吃的菜端上来，眼珠一转，吩咐身边的嬷嬷道：“去梅溪院走一趟，把夫人叫过来。”

        眼看着燕儿是要开窍了，她得多出点力才是。

        嬷嬷领命快步离去，没一会儿，陆嘉彦就进来了，先是给姚氏见了礼，随后便坐在圈椅上喝茶。

        他换了身天青色的鹤纹直裰，慵懒靠在椅背上，风流恣意，浑身的贵气。

        姚氏关心了他几句，丫鬟便端来了菜，不过一刻钟，苏瑶也急匆匆地进来了。

        她以为姚氏叫他有什么急事，连衣服也没来得及换，裙子有些皱。掀起帘子，却一眼看见圈椅上坐着的年轻男子，不禁一愣。

        陆嘉彦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苏瑶不自在地低下头，行过礼后，被姚氏拉到身边坐下，她的右手边紧挨着陆嘉彦，裙摆落在他脚边，苏瑶尴尬地往内挪了挪。

        明明是夫妻，却像初见的陌生人一般。

        姚氏见了不喜，拉着两人说话，苏瑶如坐针毡，总觉得陆嘉彦在看她。

        他的目光鹰隼一般，好似每次都能看穿她的心，让她惊慌不已。

        事实上，陆嘉彦只顾着夹菜喝酒，并未在意苏瑶。

        真正的好戏，还得等一等呢。

        陆嘉彦回去不久，金戈就进来禀告，说梅溪院那边已经乱起来了。

        他打听了，说是林妈妈偷了夫人什么东西，正满院子闹呢，大夫人那边都差人去看了。

        陆嘉彦翻了一页兵书，徐徐道：“你过去跟云妈妈说，让她今晚见机行事，明日一早务必要把事情闹大。”

        金戈点头，心里却想着，主子待夫人，当真是一点情分都不留啊。

        明明可以选择更妥当的方式，还可以保全夫人的名声，可侯爷这样做，分明是不给夫人留活路。

        试想一个因为红杏出墙而被休弃的女人，能有什么好下场呢？

        这边梅溪院里，姚氏派来的两个妈妈刚走进来，迎面就撞着两个婆子和林氏扭打在一起。林氏头发乱糟糟的，两个婆子也是一身狼狈，院子里鸡飞狗跳的。

        苏瑶的贴身丫鬟清芙迎上来，问了句好，说苏瑶头疼已经睡下，她进去传个话，云妈妈却摆手道：“夫人身子不爽，老奴们就不去打扰了，就想问问这林妈妈是犯什么事了？”

        清芙小声把事情说了。

        “是留在茶房里的丫鬟清荷看见的，林妈妈趁着夫人出去，偷偷进了正屋，夫人回来后一看，发现少了好多件首饰，林妈妈却不认，这才闹了起来。”

        林氏扭头骂道：“你个小蹄子也配编排老娘，老娘说没偷就是没偷！”

        清芙脸上也带了些怒气，当着外人的面她不好说出去，但林妈妈这次实在是过分了，一两件珠钗也就罢了，林妈妈这回把夫人陪嫁的一套头面也给拿了！

        虽然那套头面不算多名贵，但也是夫人往日做小姐时的珍爱之物。

        姚氏院里的管事嬷嬷刘妈妈点了点头道：“大夫人就是让我们过来看看，既然是这种腌臜事，就得好好审明白。”

        清芙连声答应，让那两个婆子把林氏的嘴堵了，关到后罩房里去。刘妈妈和云妈妈见这边事情平静，便回去复命了。

        送走二人，清芙去正屋回话，苏瑶并未睡下，她倚着床头，一脸的忧愁，“母亲那边怎么派人过来了，这事情不好闹大。”

        她本来是想私下解决，林妈妈手脚不干净，但自己还用得上她，私下教训一顿也就算了。但是澜福院那边也知道了，林妈妈怕是要被逐出去。

        她现在是真感到一阵阵的头疼，林妈妈走了，她又去哪里找和庭谦表哥传话的人。

        虽则也可以写信，但庭谦表哥常常给她送些东西，只能靠林氏把东西带进来。

        给了她三百两，还是贪心不足，林妈妈也真是……

        她叹了口气，把清芙唤过来吩咐道：“你在院子里找个婆子，给她一百两银子，让她把这个罪认下来，就说是她拿的我的首饰，清荷看错人了。”

        清芙点头，“那林妈妈呢？把她放了吗？”

        苏瑶冷哼一声，“奴才犯了错，还得主子收拾摊子，这回得让她长长记性。你派人去吓吓她，饿她一晚，明早把她带过来。”

        当晚清芙就派了个膀大腰圆的婆子守在后罩房外，吓唬了林妈妈一通。

        林氏本就心虚，真以为自己明日就要被发卖出府了，害怕得不行，她又冷又饿，哭嚎了半天，守门婆子听得耳朵疼，把门一锁，回屋睡觉去了。

        林氏哭的眼睛都睁不开，最后在黑漆漆的屋子里睡着了，半梦半醒间，被人拍着脸吓醒了。

        来人捂着她的嘴低声道：“林妈妈别出声，老婆子是来救你的。”

        林氏瞪大了眼，她听出来了，这是云妈妈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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