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第二天早上起床，小皓凝在赵美菊的帮助下把衣服穿好，就吧嗒哒地跑到西屋去找姐姐玩。因着三孩子都还小，所以晚上都是和赵美菊李德厚一起睡在主屋的。

        她跑进门，发现门是开着的，被子是叠好的，床是冷着的，疑惑地喊：“姐姐？”

        没人理她。

        小皓凝毫不气馁，坐在西屋的门槛前，铆足劲儿喊：“姐——姐——”

        在主屋准备早饭的赵美菊听着声音跑过来：“干啥呢安安？咋这样喊，小心把你狗蛋哥哥都吵醒咯！”狗蛋住隔壁，赵美菊这是在埋汰小皓凝呢。

        小皓凝抱住赵美菊的腿，眼睛水汪汪的：“奶！姐姐不见鸟～”

        “啥不见了？”赵美菊拖着非得挂她腿上的小皓凝进屋，仔细瞧了瞧，嘿，人确实是不在屋子里。“嘿，人呢？”

        李德厚穿好衣服出来：“怎么了？”

        “昨天来的那个小姑娘好像走了。”赵美菊把小皓凝扯上来抱到怀里：“这姑娘，说好多住几天，咋就走了，也没吭一声的，跟戏里唱的似的。”

        小皓凝也看过戏呢，她歪着头想了想：“那姐姐很快就有钱钱啦！有很多很多钱钱嗷！”她看不太懂戏，不知道戏里唱的飞黄腾达是什么意思，赵美菊也不懂怎么和她解释，一直告诉她这是有很多钱的意思。

        李德厚和赵美菊笑起来：“安安说的对，人一定特有钱，日子过得特好！”

        “好！”小皓凝小手啪啪地鼓起掌。

        大队上的其他人家一般只在农忙的时候吃三顿，其余时候一天两顿，早一顿晚一顿，早上吃得比较晚，这样肚子就能饱到晚上吃晚餐。

        李家原来也是这样的，后来家里条件好了，又在林萍潜移默化的引导下，逐渐变成了一日三餐的饮食习惯，还满脑子都是“早饭要吃饱，中午要吃好，晚上要吃少”的观念。

        所以今儿一早，赵美菊就起来准备早饭了。今天的早饭是面线糊和粉丝野菜汤包。前几天赵美菊去公社上买肉的时候，见骨头不错就挑了根筒骨回来熬汤，这年头哪有人吃骨头不吃肉的啊，供销社的售货员跟看傻子一样看她，最后还用便宜价卖给了她两大根。

        赵美菊用柴火把两根筒骨熬成一大锅骨头汤，连骨髓都熬入汤汁里了，整个骨头汤看上去就跟雪一样白。昨儿用来煮粥用了一部分，还剩一大部分汤没用呢。而且最近天气热的很，不赶紧把汤给煮完了容易坏，赵美菊就想了很多菜式，恨不得每道菜都放骨头汤。

        比如今天的面线糊，就用的骨头汤做底。鲜美的骨头汤在锅中沸腾时，就往里面一点一点地加入面线，每加一点面线就得搅拌一下，防止面线抱成一团。面线是是用面团反复拉面而成的非常细的面食，他们这边如果有人家过生过寿就会煮一碗面线猪脚，也会给来庆贺的人一人分一点带回去，寓意福寿绵延。因着面粉贵，这面线也不怎么便宜，很少有人会经常吃。

        等把面线都加入到汤中，面线糊已经初步成型了。李家人都爱吃稀一点的面线糊，赵美菊就没放太多面线。这样的汤汤水水容易饿，所以赵美菊昨儿又泡了一些细粉丝，和着野菜剁得细致，加入骨头汤放了一夜，山里晚上凉，今早一看，包子馅已经凝成一块了。

        赵美菊用左手摊面皮，右手用勺子挖馅料，很快包了几十个包子。蒸出来的小笼包晶莹剔透，馅料饱满，一看就好吃得紧。等包子蒸好了，面线也熬成糊了，赵美菊洒上香辛料，又在每个碗里加了两片腊肠，撒上葱花，这面线糊也算成了。

        小孩子们特别喜欢吃这种汤汤水水和包包了，起码浩浩荡荡和小皓凝就贼喜欢，吃得满嘴都是。

        吃过饭，还没到大家伙去大队部的时间，李德厚给三个小家伙做了只风筝才起身。到了大队部，正好碰上悠哉悠哉走过来的赵建立。李德厚点头，就当打招呼了，结果赵建立就当没见到他这人一样，径直从旁边走了过去。

        最近公社开始组织各个大队进行大队长换届，一般大家伙都是直接连任的，不过赵建立出了上回方晓玫那档事，兴元大队好些看得明白的人家都不是很认可他了。

        赵建立当初当上大队干部就是靠着家里的关系。他家里是兴元大队之前有名的富裕人家，两个姐姐又嫁给了城里人，在村上有面的很，赵建立爹娘一为儿子求个情，朴实的大队人家就都给他投票了。

        当上官以后，赵建立也当得挺像样，小错有犯过，大错倒是没，这么一来也算站稳了脚跟。

        这回连任的事儿一折腾，他有些急了，就想跟之前一样向大家求求情让大家给他签连任请愿书，结果大家这回不买账了。他废了好大力气才让三分二村里人给他签了的名儿，达到了连任的要求。本想让大队部的人给他签个名，让请愿书看起来好看些，结果别人都签了，就李德厚没签，这可不就给李德厚脸色了吗？

        李德厚原地站了几秒，这才进了门。

        -

        “李向阳同志！外头有人找你，说是你家里人来的！”

        “好嘞，”李向阳高声应和了人家，“这就来！”

        厂委办公室的另外一边，林萍也被叫了出来。

        “林萍同志！外头有人来寻求妇联帮助，今儿到你值班了是不？”

        “是我，我这就来。”

        夫妻俩同时走出办公室，在花园前面碰上了。李向阳嬉皮笑脸地来到媳妇儿面前：“媳妇儿，这么巧啊？”

        林萍脸红红地看了下周围：“干啥呢阳哥？厂里好多人看着呢，小心别人给你安个流氓罪！”

        “我跟我媳妇儿凑近点怎么了，”李向阳一脸理所当然，“咱们扯了证的！”

        他大手飞快地握了下林萍的小手，然后迅速转头，掩饰地干咳一声：“真夫妻就得像咱们这样，不然扯证干啥，真是一起建设社会呢！？”

        林萍才不跟他扯皮呢：“行了行了，你最有理了。我这还有事呢，先走啦。”

        李向阳：“我这边也有事呢，说是家里人来找我，不知道是爹还是娘，我得赶紧过去瞧瞧。”

        林萍开心：“爹娘来了？那等会儿我忙完了就过去。”

        小夫妻俩在食堂门口分道扬镳，一个去门口见家里人，一个则是去接待室见来求助的妇女。

        林萍到接待室的时候，外头已经有同事在那等着她来了。他们接待来求助的妇女都不是一个人来的，最少都得两个，一个做记录一个谈话。见着林萍，那同事笑了笑：“萍姐，今天是你啊！”

        林萍岁数不大，之所以被叫姐，还是因为她来妇联上班的当天，就把很重的桌子给压塌了。说来也巧，那桌子腿本身就是被虫咬得空心了，原就支撑不住啥东西。林萍被安排在那办公，本也没发现，结果有个在妇联工作很久的女同志刻意为难她这个新人，给了她一堆乱七八糟材料让她归档，林萍把材料往桌上一放，桌子就塌了。

        当时可把那位女同志给吓傻了，以为林萍朝她发脾气呢。林萍只好解释：“这桌子估计原本就有问题，我不是故意的，下次注意！”

        那位女同志直点头：“对对对！你一定不是故意的，咱们萍儿哪有这么大力气啊，一定是不小心的！”好家伙，上一秒还是连名带姓地喊她林萍呢，下一秒就能叫她萍儿了。

        后来采买部门过来询问原因和尺寸的时候，那女同志还不停地说林萍是无意的，不是故意弄坏的，惹得人家奇怪地看了林萍好久。

        后来慢慢地，除了李向芯，妇联的其他人都叫林萍姐了。

        林萍习以为常地点头，冲她笑了笑：“许同志，是你啊，真是太好了，我就喜欢跟你搭档呢！”

        许同志抱紧怀里的记录本，跟林萍进了接待室。

        接待室比较简陋，只有一张桌子，两三把椅子，还有桌面上的几个半旧不新的破杯子。现在坐在求助人位置上的，是个很瘦很瘦的女孩子，大概十七八岁左右，眼睛很大，穿着有些旧的衣服裤子，但没有补丁。

        林萍收回视线，心里感到奇怪，这人，看着像吃不饱饭一样的瘦，但衣服没补丁，不像是吃不饱饭的人啊。难不成是因为家里苛待她才这么瘦的？林萍在心里画了个问号，

        她摆出礼貌的微笑：“为人民服务。同志你好，我们是壶山公社机械厂并壶山公社妇女联合办事处，我是妇联的干事。请问您叫啥名啊？”

        那女孩子抬头，看着她，眼里充满着一种林萍没在这年代见过的意味，说不太上来。她开口：“同志你好，我叫方晓玫。”

        林萍：“方同志，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呢？”

        “我要举报。”方晓玫眼神坚毅，“我要举报兴元大队的大队长赵建立私人作风混乱，举报莲花大队知青林雯陷害同僚。”

        听到熟悉的大队名，林萍惊愕地抬起头。

        而另一头，见到自称“家里人”的李向阳也错愕了一阵子。他眯着眼瞧了瞧站在他对面略有些不好意思的男人：“赵正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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