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

自打第一次做生意就成功后，李向阳和林萍越发地有底气了。他俩先是从家里折腾一些农村特产出去城里居民楼卖，后又从城里进一些新鲜货，到别的公社卖。这年头，就算是同一个县里都往来不密切，一遇到这些新鲜东西可不就众人抢嘛！也因此，小夫妻的生意做的那叫做一个如火如荼，每天进账都是一笔不小的收入，很快就有了一大笔积蓄——当然，是相对于物价低到不行的这个年代来说，有了可观的一笔积蓄。

        哦对了！李向阳在跟车第十天彻底学会了开车，车管所那个工作人员也给顾荣东面子，免了李向阳去和交警站街学习的流程，直接给批了。

        两夫妻俩终于可以轮流开车了！

        这下他俩就更方便了。一个开车一个盘货，遇到事情了也能腾得出人手，偶尔还能帮别人送点私人的东西，也能赚点外快，日子好不快活。

        与此同时，兴元大队也组织大家开始双抢了。七八月的双抢抢的是早稻的收割和晚稻的播种，是关乎上半年的粮食和下半年的体面的大事！大队上早早就规定了，除了李向阳和林萍这种户籍已经不在队上的，其他人都得上工，不得请假。大队干部除了会计外，其他也得下地干活，一天记两份工分。一时间，之前处于农闲时期懒洋洋的大队重新进入火热的忙碌状态，别说大人了，连会走的小孩子都得去帮忙拾掇田里落下的水稻粒。

        别家有娃的，都把娃带到田里帮忙，小一点的就背在背上，能干多少活就干多少活。可李家这个小娃子不仅帮不上忙，还需要人照顾哩！赵美菊实在不放心自家乖孙一个人躺家里，最后商量了半天，还是让小皓凝跟着李向阳他们跑车去了。

        这小夫妻俩人一辆车，总有一个人是可以抱孩子的。出发的时候，赵美菊不放心地交代他们：“安安肚子小，喝不了太多奶，每次喝半瓶就好，多的不要给她喝，不然会呃奶。衣服多带几件，万一安安尿裤子了，也有的换，你们得及时看着，别让安安一直穿着湿裤子，容易着凉的……”

        李向阳频繁点头：“知道了知道了，我的亲娘耶，我可是孩子爹呢，你就这么不放心我？”

        赵美菊点头：“你还知道你是孩子爹呐？孩子生下来哪天不是我和萍儿带？你就抱一抱逗两下就会带孩子了？看你那不靠谱的样儿我就来气，还说你是孩子爹呢，我看孩子王还差不多。”

        李向阳说不过他娘，立马坐上车带着媳妇儿闺女走了，老远了还背着手和她娘摆手告别，头都没回过。

        赵美菊气得直想打人：“这泼皮孩子，能耐了他，载着俩个人呢还敢单手骑车，也不怕摔了！”

        李德厚仔细地替自己和老妻装好热水瓶子，他俩今天下地的地方不一样，东西得带两份。“行了，孩子有分寸的，你什么时候叫他真出事过？”

        赵美菊带着斗笠，接过热水瓶：“倒也是。”老夫妻俩相视一笑，就步履匆匆地各自赶往割稻子的地方去了。

        骑在自行车上，风都比地下的风来得凉。林萍给好奇的小皓凝搂紧襁褓，还给她戴上了赵美菊做的小帽子，遮得严严实实的，生怕她感冒。去公社的路上几乎都是下坡，李向阳把握着分寸往下滑，笑声随着风传到林萍耳里：“媳妇儿，你说咱俩每天上山下山的，怎么就碰不到一只鸡鸭鹅的呢？”

        林萍笑他：“你好好开车……咱又没有娘那样的好运气，也没有娘那样的实力，就算有鸡出现在咱面前，咱俩能跑就算强咯，还想着抓鸡？”

        李向阳佯装不满：“媳妇儿，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呢？咱俩又不是普通人，咱俩可是我娘的亲儿子亲儿媳啊！可不得遗传点娘的好运气啥的？你说是吧，闺女？”

        小皓凝才不知道大人们讲什么呢。她的全副心神都被娘亲盖的帽子吸引走啦～她小手奋力抓着，想把帽子取下来，可是怎么取都取不下来，反而把她自己的眼睛盖住了。小皓凝呆愣两秒，似乎在思考这是怎么回事，两秒后又忘了自己在思考啥啦，觉得眼前黑乎乎的真好玩，咧嘴笑了起来。

        林萍心里一片柔软，戳了戳小皓凝的小脸颊，看闺女吐泡泡玩。“闺女懂什么呀？是不是啊安安？咱们还小呢，哪能知道爹爹说啥呀？”

        话音刚落，林萍就感觉车子被急刹了一下，出于惯性撞到李向阳的背上，小皓凝被抱在中间，都快被爹娘挤扁了还在那笑呢！

        这一次撞得还真猛，林萍抬起头时还晕着：“阳哥……你怎么这样……”

        李向阳语气稍微带点不敢置信：“媳……媳妇……你看前面，那是些啥？”

        林萍揉着额头下车，一下车就被眼前横七竖八倒了一地的野鸡惊得七荤八素：“！！！”

        她回头：“阳哥，咱这是拣上别人剩下的了？”

        李向阳艰难地咽了口水：“不是，媳妇儿，你听我说……”他把事情说了一遍。

        事情发生在刚才，他上一秒还在问闺女可不可能碰上野鸡，下一秒就看到山路的一侧，有一群野鸡冲了下来。

        野鸡不像家里养的鸡那么怂，看到人就怕，野鸡那是看到人就兴奋啊！尤其是这么一、二、三、四……一群野鸡走在一起，彼此给彼此壮胆的，一群野鸡就雄赳赳气昂昂地朝李向阳他们飞过来了。

        李向阳震惊的同时，脑子里还在思考是到底是要松开刹车让逃离的速度更快些，还是摁紧了刹车避开这群鸡。最后还是手做的决定更快些，直接就摁紧了刹车。强大的惯性让他整个人往前一晃，低眸的那一瞬间，李向阳恍惚间觉得自己和野鸡群的头鸡对视了一下。

        然后离奇的事情就发生了！只见那只头鸡义无反顾地撞上了自行车轮胎，然后二话不说地晕了过去。随着头鸡的打头阵，第二只鸡也扑哧着鸡翅膀砸过来、晕过去，第三只鸡重复该动作，砸过来、晕过去，第四只鸡……

        最后一只鸡终于感觉不对劲，换了个方向飞，然后撞到了路边的树上，它后退一步，也光荣地晕了过去。

        林萍：……

        李向阳：……

        小夫妻俩沉默了一会儿，李向阳突然爆笑出声：“媳妇儿！你看！我果然是娘的亲儿子！瞧这事整得，如果不是你亲眼看见，你敢相信这是一群鸡的自投罗网吗？”

        林萍无奈：“小声些，赶紧想想怎么收拾吧。”

        小皓凝小脑袋转来转去的，目光在这只野鸡上停留一会儿，又看向另外一只鸡，小家伙似乎很开心，小手抓啊抓的，嘴巴还不断地吐口水。

        李向阳乐呵：“安安这是馋了？闺女哦，以后有你吃鸡的时候，别着急啊。”

        他掏出平时用来进货的袋子，边把鸡往袋子里扔边计数：“呦呵，这鸡还挺沉，一只都得有个四五斤。”一共十只鸡，提起来有将近五十斤重。

        由于上班路上那一茬，小夫妻两人带着孩子到厂子的时候已经不早了，没时间再帮朋友送东西，于是紧赶慢赶踩着送货的时间点送到了买家手里。

        这年头，摆在明面上的买卖都不是私人的生意，一定是公对公的，李向阳和林萍来的就是县里的粮食厂。粮食厂最近更新机器，林萍他们这几天已经来了好几次了。

        送完货回去的路上是李向阳开的车。他把车往小路上一开：“媳妇儿，带你去认识认识勇哥。”

        林萍点了点头，给安安喂奶。她早就猜到了要去哪。这几天，除了最开始卖鱼是李向阳自己带着那么多货去卖的，后面他俩从来就没一次进过那么多货。这么多只野鸡，他们俩是不可能自己出去一只一只卖的，如果能找一个人全盘接手，那是最省心不过的事情。

        车开到吴勇杰家楼下的时候，吴勇杰正在送客。远远瞧着车来了，吴勇杰立即对正在纠缠的客人下逐客令：“兄弟，不是我不帮你，这件事你自己也清楚，难办得很，我这卖过车子卖过收音机，还没卖过房子呢，这么大件事，万一被人捅出来了，我家里老母亲怎么办？”

        那人见吴勇杰坚定，口松不了，这才讪讪离去。

        李向阳留了个心眼，没当下带着货下车，而是坐在车上看着那人走了有一会儿，直到吴勇杰过来敲窗户了才下车。

        吴勇杰笑骂：“你这家伙，在我家门口都这么谨慎！”

        李向阳也笑：“咱也不拿勇哥当外人，可刚不是还有个真的外人吗？”

        “对了，勇哥，和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对象，林萍。萍妹，这个是勇哥。”

        林萍和吴勇杰打了个招呼。吴勇杰看到林萍怀里粉雕玉啄的小奶娃时，惊讶到：“你小子行啊，年纪比我小，孩子都生了。还好没随你长那个嗑掺样，随了弟妹吧这是，长得真俊！”

        李向阳和他笑闹起来，两大老爷们跟孩子似的，好一会儿才回归正题。

        李向阳勾着吴勇杰的肩膀，两人进了屋，林萍紧随其后。

        “勇哥，家里养了只鸡，想送来给勇哥尝尝，不知道勇哥吃不吃。”

        “吃。”吴勇杰给他俩泡茶，“你勇哥我这儿就没不饿的。你送啥来我都吃。”

        李向阳挑眉，拉开身旁的袋子，一只鸡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快要醒了的样子，李向阳面无表情地给它一榔头，成功把鸡又给咂晕了。

        李向阳：“这鸡也好养活，给它几张条子就能长这么胖，我是看实在养不大了才送过来的，这不你瞧，鸡都四五十斤了，那还能大？”

        林萍面带微笑地听他两人打哑谜，也不知道李向阳突然抽的什么风，非得这么绕着说话。

        吴勇杰忍无可忍地扔了几张条子过去：“成了你，闭嘴。”

        李向阳捡起来数了数，笑眯眯地告诉他：“刚刚那人没走，趴你窗户上呢。我怕他等会儿也缠着我卖东西。”

        吴勇杰面色一僵，回头去扒拉窗户。李向阳好心提醒他：“走了，在你甩我条子之前。”

        “对了，”李向阳好奇，“他是卖什么东西，你这么不情愿？刚刚不该说啥都吃吗？”

        吴勇杰把窗户窗帘都拉上，这才冷笑一声：“这人以为我这垃圾桶呢，什么都想往我这拉。他家之前有点东西，别人都不敢收，我接手了，现在连他家房子都要往我这丢，这他娘谁敢接手？”

        “这也不是烫不烫手的事，”吴勇杰抽出根烟扔给李向阳，“是他这个人本身就怪得很，我才不敢要他家房子。还想卖我五百块钱，做梦。”

        李向阳在林萍的虎视眈眈下把烟还给了吴勇杰，“原来是卖房子啊，可别说，我还真有点意思想买房。”

        吴勇杰：“成啊阳子，这才干几天呢就能买房了。几百块都到手了？”

        李向阳谦虚一笑：“原本不够的，但是勇哥慷慨得很，”他举着刚刚吴勇杰扔给他的几张大团结甩了甩，“这不就刚好凑够了？”

        吴勇杰：“嗤，行，你要房子我就给你看着，有合适的跟你说。刚刚那人的房子也是真不错，如果不是他家之前那些事，现在不是正打击着呢吗？我哪敢收啊，别提给你了。”

        李向阳：“我懂。”

        两人聊了一会儿，李向阳带着媳妇儿和睡着的闺女出了门。

        刚一出门，李向阳就觉得有人跟着他们。他和林萍一对视，两人心领神会地换了个位置走。没走两步，李向阳就迅速扑向一侧，那边很快传来打斗的声音，没过一会儿，李向阳抓着刚刚纠缠着吴勇杰的人走了过来。

        “说，干嘛偷听我们讲话？”

        那人抬起被打的有些淤青的脸，伸出手，问他们。

        “吃糖吗？”

        李向阳低头一看，他的手里躺着两颗猪油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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