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十五碗粥：乐此不疲

十五碗粥：乐此不疲——还以为会说多硬气的话呢，结果这跟认怂有什么区别。

        是周舍。

        这几年来，他跟宋引章的关系不咸不淡，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

        他俩在小芙面前仍维持着和睦的表象，回了房却是遮羞布一扯，要么谁也不搭理谁，要么就是周舍首先忍不住开腔，但凡开腔必是冷嘲热讽。

        当然，每一回周相公的口舌之利都讨不了好就是了，不是被宋引章怼回去，就是武力镇压。

        吃了亏的周舍总想着寻机会找补，他寻思宋引章背地里不用顾忌小芙，对他行|事不留情面，那小芙面前她总该收敛几分？

        为了让宋引章不痛快，打定了主意的周舍很是费了一番脑筋，凑着小芙在场，他刻意秀过几次恩爱，仗着宋引章不好发作，他还趁机做小动作。

        比如说，在一起吃饭时，周舍会故意给宋引章夹菜，当然，是他无意之中发现的，宋引章不爱吃的菜；

        比如说，宋引章指点小芙和晏南秋武艺时，周舍会特地到她身后，借着给她捏捏肩按按肩膀的机会，加重力道；

        再比如说，宋引章带徒弟们出去买东西，周舍也会状似贴心地跟着，打着给她花钱添置衣物的名号，专给她买些奇奇怪怪颜色的衣服、乱七八糟味道的胭脂……

        次数少，宋引章不痛不痒都懒得搭理他。

        次数多了，宋引章兴致好时就用周舍的招数来回击，打量着谁不会恶心人似的，兴致不好就直接上手把他“请”离场，避开小芙再调|教。

        受了教训的周相公于是再想别的辙，有时占上风，多数时候他吃瘪，循环往复，周而复始，三年不知不觉竟也就这么过来了。

        而习惯了私下里跟宋引章这样说话后，看马车离得小芙远了，周舍一个没忍住，就又这么阴阳怪气了起来。

        宋引章淡淡看了他一眼：“马车里坐得太舒服，可以去外头待着。”

        跟三年前回来时不同，这次他们出行是小厮驾车，预备到了马市再换两匹快马，马车则由小厮带回。

        是以，周舍也是坐在马车里头的。

        听宋引章这么说了，周舍顿时想起了当年的事，悻悻地闭了嘴。不过，这些年跟宋引章的斗智斗勇，到底还是养肥了他的胆子，没过半晌，他在马车角落里小声开口：“既然这么不情愿，出门何必还要再带着我。”

        等宋引章看过去，他还挺了挺背，梗直了脖子，“怎么，自言自语，你又没说不行！”

        挺好。

        宋引章移开视线，低头时手在唇畔掩了掩。

        还以为会说多硬气的话呢，结果这跟认怂有什么区别。

        既然周舍问了，宋引章虽口头没给出答复来，思绪却还是不由飘到了带他出来的原因上。

        这次离开客栈，她自然是不放心周舍单独留下的，若是任由他跟小芙等人相处，凭借他那三寸不烂之舌，只怕等自己回来，客栈都要物是人非。

        未免后院起火，宋引章索性将人一并带走，想着人都拘在身边了，总不至于还有什么大|麻烦了吧。

        哪知道，大|麻烦还是不期而至了。

        这回的麻烦说跟周相公有关吧，也不，的确不是他有意折腾出来的。

        但要说跟周相公完全无关吧，却也不，多多少少算得上是他招惹出来的。

        就凭着那张脸。

        要知道，周舍能吸引到从前的宋引章，再往前数还能骗来那么多的姑娘，除了他舍得下血本撒钱，本身的翩翩风度和仪容谈吐自然都是一绝。

        这不，曲家二小姐在高楼上抛绣球，第一眼就瞧见了人群中骑着高头大马、白得像在发光的周相公。

        曲家早年在江湖上地位斐然，近年来虽然逐渐在走下坡路了，但总归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受惠于已故的曲老爷子的门生故旧，足迹遍布五湖四海。

        而曲老爷子一生最得意的弟子，当属他的亲生儿子，也是现任曲家家主，曲莫行了。

        曲莫行年少成名，一箫一酒一长鞭，纵横江湖数十年，而今人到中年，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自己的儿女。

        曲家一位少爷两位小姐，曲家二小姐年纪最小，也最得曲莫行的宠爱，因此这次曲家二小姐心血来潮说要抛绣球招亲，曲莫行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曲家二小姐说想要自己挑选日子张罗婚事，曲莫行满眼慈爱放手任她操办。

        曲家二小姐抛绣球抛到个有妇之夫还说要立马就成亲，曲莫行、行、这不行的吧！

        “闺女儿，你要不再好好想想？”曲莫行苦口婆心，“现在外头人还没散，咱说明原委重抛一次，不丢人的。”

        “我不！”曲家二小姐曲秀桐很坚持，“我就看上他了！”

        是，曲莫行也能理解，自家这小女儿就喜欢模样好看的，这被强行绑回来的男人，确实是人群里头样貌最不凡的没错，可是：“他有家室了啊！”

        “把他妻子休了不就没事了。”曲秀桐满不在乎地说道，她都已经全盘算好了，“要是他妻子不识相，那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让她永远消失在这世上，这样周郎就永远都是我一个人的了。”

        轻描淡写说出这般骇人的话语，曲莫行却半点儿不觉得自家女儿说话有什么问题，只是为难：“可你大庭广众之下把两人‘请’了回来，若是无端端少了个人，那些百姓还不知道会怎么胡乱揣测你呢。”

        “管那些愚民怎么想我呢，我自己日子过得舒坦不就得了。再说了，我姐姐可是当朝太子殿下的宠妃，日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身份，到那个时候，咱们曲家的地位也会跟着水涨船高，哪还有旁人置喙的余地。”

        曲莫行有些谨慎地提醒她：“噤声！”

        “我知道的爹，”曲秀桐挽着曲莫行的手晃呀晃，像小时候似的撒着娇，“这不是在你面前，女儿才实话实说的嘛，女儿平时可小心了，从没漏过半点口风。”

        曲莫行点着曲秀桐额头，好气又好笑地叹了一声“你呀”，却在曲秀桐依恋地蹭着他肩头的时候，看着她的头顶，满眼复杂。

        等曲秀桐再度抬起头来，征求他同意的时候，曲莫行已经恢复成了原先的模样，一脸的无可奈何，对她妥协，只是加了但书：“……需得那夫妻二人都同意才好，老夫可不想自己最疼爱的闺女出嫁的日子，还要沾染上什么血腥。”

        曲秀桐欢欢喜喜地应了。

        在曲莫行面前时，她是讨喜娇憨的女儿，而到了周舍和宋引章面前，她就成了蛮横不讲理的曲家二小姐。

        一进关押着二人的房间门，她就直接用命令的口吻吩咐周舍写休书。

        见二人愣住，曲秀桐拧了眉，“怎么，你们俩有意见？”

        她的视线慢吞吞从周舍那张合她心意的脸庞上移开，看向同样姿容出众却反而叫她厌恶的宋引章，心里已经琢磨起了是不是就当这人有意见，直接把人给处理了。

        正想着，就听周舍大声道：“周某愿意至极！多谢曲二小姐相助，救我于水火，在下感激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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