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碗粥：情窦初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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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碗粥：情窦初开——再抬头，周相公的步履显见地轻慢起来。
翌日，天将破晓。
客栈老板醒来，发现自己还活着，不由大喜过望。
赵哥、刀疤脸也都陆续醒来，比起客栈老板的活着就好，他们更多是在骂骂咧咧，赵哥失血过多，虽然侥幸留下条命来，但没了罪魁祸首，少不得迁怒误伤他的刀疤脸。
正争执间，客栈门口来了一队衙役，二话不说就把客栈围了起来。
为首的是客栈老板着重打点过的，这会儿却没了往日的笑模样，一脸严肃地差使着手下四处抓人。
客栈老板的心里“咯噔”了一下，有感大事不妙。
赵哥这事儿他还有转圜的余地，那些要命的物件儿可千万别叫他们给翻出来了啊！
客栈老板虽自觉藏得极稳妥，却仍是拼命祈求上苍保佑的时候，宋引章一行人已经出了城。
半道上，小芙还没从宋引章这半宿的壮举里平静下来。
天哪！
恩人姐姐真就是话本子里的侠女吧！
行侠仗义惩奸除恶做好事还不留名！
她们在客栈里洗漱休整一番后，恩人姐姐就带着她们离了客栈，出门时，她问恩人姐姐那些坏人怎么办，其实她是有心想要惩治这些坏人的，不愿意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他们，奈何自己没本事。
恩人姐姐问她想要如何，她其实也想要像话本子里写的那样快意恩仇给他们一个痛快，只是从没杀过人见过血，她纠结了半晌，还是只敢回答说想要将他们送官法办。
然后！恩人姐姐回了客栈一趟，再出来时，竟然真就带着她们到了官府！
恩人姐姐将一封书信绑在了刀疤脸的那柄刀上，几个跳跃就来到了围墙上，将那柄刀投掷了进去！
小芙没有看到那柄刀被投掷到了哪里，只知道在她们走出没多远后，整个府衙就嘈杂了起来，没一会儿更是灯火通明。
恩人姐姐这也太厉害了吧！
一直到下一个城镇，恩人姐姐看她走得太累，预备为她购置了一辆马车，小芙的钦佩才进一步转为感激，只这目光，是牢牢地黏在恩人姐姐身上，再也不肯移开了。
马市十分热闹。
这儿来往人多，消息也最是灵通。
“听说了吗？四泰那儿出了桩大案子！”
“可不就是抓了一伙略卖人，这事儿不稀奇了，四泰离咱们这儿又近，早些天就已经传遍啦。”
“诶，不止不止！抓|住的人里头，有个开客栈的，本看他罪行不重都要放了，结果，被那顶顶厉害的宴师爷查出了惊天的事儿！”
“别卖关子啦，快说快说！”
“成，我就直说了，都把耳朵凑过来些啊！据说啊，那去客栈抓人的时候，搜罗回了一堆物证，宴师爷查出了其中一件，竟是前些年巡抚大人失踪的家眷的！”
“当年那事儿我有印象，闹得那叫一个满城风雨！”
“可不是，都以为是那家眷上京时路过这儿被什么山匪水寇的劫了，哪晓得竟是被个客栈老板谋了财害了命，天杀的恶人，这么些年犯下的还不止这一桩……”
……
一片唏嘘声中，小芙悄悄凑近了宋引章：“恩人姐姐，他们说的物证是什么啊？”
小芙已经听出来，那些人议论的就是绑她的那些坏人了，听到他们的下场，小芙别提有多高兴了，恨不能告诉在议论的那些人，那些坏人就是她恩人姐姐抓|住的！
只是，听着听着，小芙听到了物证这一节，作为当事人，竟然对这事一无所知，小芙的心里不由如同猫抓一般，想问问恩人姐姐是否知情。
看她如此，宋引章当真回忆似的想了想，道：“许是那一对金镶宝绿松石耳环，瞧着不是凡品。”
恩人姐姐果然知道！
小芙激动地险些叫出声来，她捂住嘴，心儿怦怦直跳，半晌，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再跟宋引章说话时，声音都有些颤：“恩人姐姐，那些物证该不会都是你找出来的吧？”
然后摆在了那些衙役们容易瞧见的位置，这才叫那客栈老板没有逍遥法外？
宋引章瞧了眼小姑娘像是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小秘密，忍不住想要公之于众，又知道这事儿不好宣扬拼命压抑着的模样，禁不住微微笑了，她伸出手来揉了把小芙的脑袋，率先朝前走去了。
多鲜活呀。
叫人贪恋，也叫人忍不住歆羡。
被留下的小芙傻了一会儿，直等到周舍也从她身边经过，才惊醒一般轻呼了一声，亦步亦趋地跟上。
身后，那些人议论的话题已经又换了一个：“听说了吗？梨阳霍家的那个小傻|子，要娶亲啦……”
周舍像是真的弃恶从善了。
一路上，他任劳任怨地跟在宋引章身后，有行李他提，吃穿用度他花钱，便是买了新马车，他也尽心尽力地饲养马匹，绝口不提半个累字。
只是在宋引章要上马车之时，他候在了车架边上，等小芙先上去后，看向宋引章，有些自嘲地开口：“我想，夫人怕是不敢再信我了罢。”
上一回，他也是这般殷勤，可这番殷勤的最后，却是将宋引章送上了黄泉路。
周舍半是呢喃半是叹息，“夫人想要如何罚我，我都认，这些都是我该得的。便是不许我上马，要我一路步行相从，只要夫人能安心，我也绝无半点怨言。”
宋引章定定看了他一会儿，直看到周舍的面色开始泛白，额际也微微汗湿，方才伸出了手来，示意他扶她上车。
周舍似是受宠若惊地松了口气。
待送宋引章上了车，周舍又等车厢里递出一句“驾车吧”，才微低着头神色莫名地应了声。
再抬头，周相公的步履显见地轻慢起来。
马车里的小芙仍当周舍是当初救她的那个恩公，她听恩人姐姐似乎在同恩公说话，等了许久才上来，还当是二人夫妻情深，故意避开她在说悄悄话。
又见周大恩公对恩人姐姐言听计从，直等恩人姐姐坐稳道了“驾车”才开始驾车，这般琴瑟和鸣，令她心中不禁生出了一丝丝的艳羡。
想到儿时那个，说以后要娶她做媳妇儿，还偷亲她的小清哥，小芙的脸颊微微泛上了粉红，手也不由自主地从怀中取出了那幅始终跟随着自己的画，轻轻摩挲起来。
“这是什么？”
小芙的举动将宋引章的注意力从周舍身上吸引了过去，她难得好奇地问了出声。
见恩人姐姐感兴趣，小芙便将画展了开来。
“这是小清哥送给我的画。”
画上是一朵绘了人面的花，枝叶繁茂，花团锦簇，花枝上立着一只敛翅休憩的鸟儿。笔触稚|嫩，却见用心。
“这朵怪模怪样的芙蓉花是我，这只丑丑的鸟儿是小清哥，真不好看。”小芙指着花和鸟，嘴上又说“怪、丑”又道“不好看”，脸上却始终漾着笑。
分明是陷入情窦而不自知。
而且，宋引章跟在周舍身后看他作妖的一路上，是听小芙说过她的身世的，知道她曾落入水中。这画一直被她带在身上，从不离身，便是遇水都还完好着，不是在水中也小心护着，就是曾做过防水处理，可见用心。
“可惜……我不单跟爹娘失散，也许久没见过小清哥了。”想到离家后遇到的这些事儿，小芙有些怅然地叹了一口气，“恩人姐姐，你说，这世道对女儿家这般不友好，我真的还能活着见到他们吗？”
小芙本只是有感而发，并没有想恩人姐姐真的回答她，谁知，宋引章却忽而问她：“可愿随我习武？”
“啊？”
“习武固然没法保证你一定能长命百岁，但至少，下次再遇到人想要强行掳走你时，你能够保全自己，顺利脱险。”
小芙听得直愣神，傻傻地看着宋引章，在宋引章又问了她一遍“可愿”后，才如梦初醒重重点头：“我愿！”
她有些兴奋，重复宋引章说过的话，“等我习了武，以后遇到坏人，就能不怕他们了？”
“嗯。”
“那我能制服他们，像恩人姐姐一样行侠仗义救下别人吗？”
“那就要看你肯不肯吃苦了，自保和救人，差别可不止辛苦一点点。”
“我肯的！那恩人姐姐，我以后是不是该叫你师父啦？”
“……嗯。”
……
小小的马车不疾不徐地向着下一个城镇行驶着，车上的人的命运，却开始发生了谁也预料不到的改变。
接下来的日子里，小芙改口叫宋引章师父，也像她自己说的那样，开始刻苦地习武。
她不再一直乘坐马车，而是开始跟在马车后面跑。
马车停下来的时候，她就开始扎马步，除了吃饭睡觉，她几乎没有休息。
宋引章还在她四肢绑了些小石块，随着她渐渐适应，慢慢给她增重。
这夜，小芙在火堆边上扎马步的时候，却忽然感觉到了困意。
她瞧见宋引章朝她招了招手，就乖乖靠了过去，坐在了师父身边。
睡意席卷，小芙迷迷糊糊地倚到了宋引章的身上，仗着脑子不清醒，一直以来盘旋在脑海中的问题就这么问了出口。
“师父，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救了她，听从她的想法将那些坏人送入官府，给她买马车，还教她习武。
便是爹娘，也从没有对她这般百依百顺过。
意识朦胧间，她似乎听见了师父在说话，声音像是隔了一层云雾，飘飘渺渺，不甚分明：“因为，你跟我有些像。”
“真的吗？”她好像还笑呵呵地反问了。
“傻乐呵什么，跟我像，可不是什么好事情啊。”
说到最后，师父的声音像是在叹息，小芙抓紧了师父的胳膊，不愿意放开。
她有些想反驳师父，但头顶被温柔地抚触了，她觉得自己听到了师父在她耳畔说了句“睡吧”，于是，她就真的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小芙拍了拍有些发胀的额角，一脸困惑地环顾四周，她有些不明白自己昨晚是怎么了，怎么稀里糊涂就睡着了。
然后，她就发现，恩公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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