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碗粥：徐徐图之

第六碗粥：徐徐图之——打不过，就先加入。

        先前在柴房里的汉子们少了大半，大部分被打出了门外，有一个横在柴房的门槛上，上身朝外，不知道还有没有气息。

        柴房里，刀疤脸不知从哪儿掏出把小臂长的刀子，刀锋闪过一道雪白的光，他抡起呼呼的风声，朝着宋引章的后脑勺直直地砍下去！

        正在跟赵哥缠斗的宋引章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矮身从赵哥手臂下滑到他身后，手肘向后施力，落于刀下的就成了被迫往前扑的赵哥！

        刀疤脸的刀尖直接刺入赵哥的后背，随着赵哥一声惨叫，鲜血顺着刀刃喷涌而出。

        在刀疤脸愣神而后果断从赵哥身上抽|出刀时，宋引章已经迎着刀来到了他的跟前，将他的胳膊紧紧箍|住，用力一扭，只听“咔嚓”一声，刀疤脸的胳膊被拧成了一个怪异的形状，他手中的刀同时落地，发出“当啷”一声脆响。

        刀疤脸捂住直接被拧断的右臂，疼痛难忍地叫着，他粗声粗气地叫骂：“娘的老胡你是死了吗？干他娘的！”

        话没说完，刀疤脸就被宋引章补刀劈晕了。

        “聒噪。”

        如法炮制将躺在地上呻|吟的赵哥也一并打晕，宋引章站了起来，看向了客栈老板。

        客栈老板刚才被宋引章一脚踢飞出去，重重撞在了墙上，头被撞得嗡嗡作响，又跌落下来，沉沉砸在了地上，脸被砸得发出了沉闷一声响，约莫还被地上的什么东西刮出了血来，现在还生生地疼。

        被刀疤脸点名骂的时候，客栈老板还晕乎着，就醒神的这么会儿功夫，再定睛一瞧，这女煞星竟然已经把所有人干趴下了。

        赵哥、刀疤脸……没个人动弹的，莫不是都已经死了？

        客栈老板脚一软，径直跪在了地上。

        “饶命啊！女侠饶命！”

        命比骨气重要，识时务的客栈老板磕头磕得干脆无比。

        “女侠？”宋引章扬了扬眉梢，倒是头一回听到有人这么称呼自己，过往遇到的将死之人，不是叫她阎罗、无常，就是喊她索命的恶鬼。

        客栈老板满心以为自己这称呼是取|悦到了这女煞星，期待着她就此放过自己，岂料，下一秒，他眼前放大了一张浅笑盈盈的明媚脸庞，她素手轻扬，下手却利落直接，客栈老板只觉颈侧一痛，就彻底不省人事了。

        解决了这些狼狈为奸作恶的家伙，宋引章转过身，看向了该已经彻底清醒过来的周舍。

        周舍……

        像是还没从濒死的心有余悸和看到宋引章的震惊怀疑中回过神，周舍只直愣愣地望着宋引章，并没有什么别的反应。

        宋引章于是没先理会他，走向了在她救下周舍时苏醒过来的小芙。

        此刻，少女目不转睛地盯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宋引章，嘴巴虽被布条堵住了，双眼却亮晶晶的，满满的，尽是对眼前人灼灼的崇拜。

        被宋引章松绑后，小芙忙自己将堵嘴的布条扯了，想说些什么，却又有些羞赧地欲言又止。

        在发觉宋引章本有帮自己扯布条的动作，是看到她自己动了手才止住的，小芙甚至不由得生出了些懊恼来，恼自己动作太快，错过了跟英姿飒爽的恩人姐姐接近的机会，恩人姐姐这会儿已经站起身来了。

        小芙双眼专注地跟着宋引章移动，瞧着她走向了救下自己的周大恩公，伸出手来轻轻拍了拍恩公的脸颊，听着她温言软语，关切问询：“相公这是怎么了？莫不是瞧见妾身，欢喜得傻了？”

        相公？妾身？

        听清楚的小芙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所以，恩人姐姐和周大恩公，是夫妻？

        她很快安心地眨了眨眼睛，原来，周大恩公和恩人姐姐，是夫妻呀。

        在跟着恩公走了一程后，小芙其实心中不是没有生出过丝丝后悔来的，她担心自己会不会是才出狼窝又进虎穴，担心自己是不是太过冲动再次识人不明，担心恩公会不会是个歹人，是意图不轨才对自己那么和善的。

        但此刻，小芙心里头已经彻底没有这些担忧了。

        恩公有恩人姐姐这么漂亮的娘子，恩人姐姐又这么厉害，恩公怎么可能会看得上自己，自己先前的想法是杞人忧天了。

        看恩公此刻脸颊上被恩人姐姐拍打过的地方都红了起来，恩公定是觉得自己被恩人姐姐救了，又被恋慕之人瞧见自己这般落魄的模样，不好意思了吧。

        周大恩公和恩人姐姐可真是恩爱哪，小芙想。

        而且……

        既然恩人姐姐是恩公的娘子，那岂不就是说，自己以后也能常常见到恩人姐姐，跟在恩人姐姐身边了？

        小芙打小就崇拜话本子里那些行侠仗义的侠女，从前看小清哥爬树、倒吊在秋千架上都羡慕得想学，只是那时候爹娘总说，女孩子家要乖巧听话，要懂事温顺，将来才能寻个好人家，要她切莫胡思乱想……

        想到这，想起跟着大叔大婶搬家离开了的小清哥，想起自己失散的爹娘，小芙的情绪不由低落了下来。

        爹、娘，小清哥……你们现在，都在哪儿呀？

        “你叫小芙？”

        小芙的思绪蓦地被打断，她慢半拍地抬起头，应了一声，看向叫她的宋引章。

        “去客栈老板屋里找身新衣服换上，再回来烧些热水。”

        “啊？”

        “不会？”

        “不、会！”小芙彻底忘了先前的离愁别绪，恩人姐姐难得使唤自己做事情，她一定要好好做才行！“我现在就去！”

        目送小芙离开，宋引章垂下头，重新对上周舍。

        “相公觉得这盆水可熟悉？客栈里没弄成的那回贴加官，不如今儿补上？”

        “毕竟，杀了我一次，相公总不能什么惩罚都没有。”

        宋引章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残忍的话，本以为周舍该被吓得夺路而逃，又或是不要脸面跪地求饶，可她怎么也没料想到，他竟然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而后，视死如归般地闭上了眼睛，嘴角也勾起了释然的微笑。

        这是在整哪一出？

        想不通的事，就先不想了，宋引章直接扯起周舍的领子，拖着他就往还剩小半的水盆里放。

        周舍一动不动，任由宋引章动作，竟是全然不反抗的架势。

        宋引章松了手，看他脸沉在水中，没有挣扎，没有起伏，仿佛真在一心等死。

        宋引章又等了会儿，等得心头无名火起。

        她上手将周舍又提起来，甩到柴垛上：“你这是在以退为进？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周舍这才缓缓睁开眼睛，他望向宋引章的双眼，惨然一笑：“你当然敢杀我，你也应该杀了我。”

        宋引章皱眉。

        周舍咳了几声，方才继续说话，“我自知，从前我心思不正，对你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你对我做任何事，都是我应该承受的。我只是懊悔……”

        说到最后时，他语气越来越低，几近于呢喃，脸上也浮现出落寞。

        “懊悔……为何直到濒死之际，方知人这一生，究竟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又为何……直到亲手扼杀了与你的所有可能后，才了悟，你于我而言，究竟有多珍贵。”

        听着周舍这满腔发自肺腑的真情告白，宋引章……

        宋引章非但没有半点感动，甚至还觉得周身温度降低了，有些冷飕飕的。

        她有些迟疑地想，周舍这是被她折磨到脑子坏掉了，还是又在耍什么阴谋诡计？

        二人正氛围古怪地僵持着，柴房门口传来了小芙有些疑惑的发问：“恩公这是……等不及热水了，就先用冷水洗了把脸吗？”

        她迅速自责地揽下了责任，“是我换衣服的动作太慢了，我该再快一些的，都怪我找衣服花的时间长了点儿。”

        小芙看了下灶头，发现柴禾已经烧没了，忙走到宋引章她们这儿来，预备拿一些过去。

        “对了，恩人姐姐，有件事儿有些奇怪。”她忽然停了步子，有些犹豫要不要开口，见宋引章看着她，似在聆听，觉得得到默许的小芙大着胆子说了下去，“那客栈老板似乎并没有家眷，那他的屋子里怎么会备着女儿家的衣裳呢？还是崭新的。”

        小芙等着宋引章说话，却听她颔首道了句：“我知道。”

        恩人姐姐早就知道了？

        她还是去了才知道的，恩人姐姐怎么会早就知道了呢？难道，恩人姐姐早就到客栈老板的屋子里去过了？可她又怎么会提前去那里的呢？

        小芙的脑子里一瞬间冒出了许多念头，却也在转瞬间被宋引章的一句话全盘打消：“不早了，动作快些。”

        她忙应了声“好”，应完便加快了动作，拿好柴禾就往灶头走。

        看小芙离了这头，确认她正忙着生火烧水分不出心神，宋引章蹲下，只手掐住周舍脖颈，脸则缓缓靠近了男人耳畔，轻轻低语——

        “不管你想做什么，今日，我可以饶你一命。”

        “只是，你既在她心目中做了个大善人。”

        “那么，她发现你真面目的那一日，便是我许你的死期。”

        所以。

        想活下去的话，便永远地瞒住她吧。

        在她知道真|相前，好好地扮演这个大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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