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深度观察（3）

21:00。

        布鲁斯·韦恩化身蝙蝠侠在哥谭夜巡，他的现任罗宾并没有和他一起，而是在赶作业。

        他第一个巡逻的地点是东区的包厘街，这里位于犯罪巷北边，曾被称之为哥谭市最糟糕的街区。

        和往日一样，他藏在阴影处，伺机而出，如同夜行生物从天而降，将那些劫犯和帮派分子利落地放倒。

        就在他准备前往下一个地点时，脑袋像被棍棒重击，眼前猛地一黑。

        蝙蝠侠醒来后发现自己被绑了起来，他的四肢张开呈一个大字，被特殊道具固定在了墙壁上。

        他试图活动身体，却发现根本无法动弹，他的双手和双脚都被铁质镣铐固定住了，镣铐的另一端连着墙面的挂钩，手臂和腿部也被用皮带紧紧绑住。

        他无法挣脱，就算费尽全力也只能使与镣铐连接的铁链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的万能腰带也被卸下了，下部的护甲还在，上身的衣物却被全部脱下，凌乱随意地扔在地上。

        他现在没有任何武器和道具可用，而仅仅凭借普通人的力量根本无法挣脱这些束缚。

        脸上布料的感觉告诉他面罩仍然存在，这是否说明他的身份尚未暴露？

        蝙蝠侠紧皱眉头，叹了口气。

        昏迷前他没有听到脚步声，这是否说明敌人有特殊的能力？蝙蝠侠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思考起对策，坐以待毙从来不是他的风格。

        颈部并没有束缚，他努力转动头部打量四周。

        这是个类似监狱牢房的小房间，阴暗逼仄，墙壁上和地面上有条理地摆放了一些拷问审讯的道具，大门左右各有一个蜡烛灯放在和墙壁相连的木板上，昏黄的烛光一闪一闪，将蝙蝠侠的影子投射在墙上。

        监牢很冷，蝙蝠侠猜测这里恐怕是在地下室。这意味着就算他能逃跑，也要穿越可能被紧紧锁住的铁门和地下楼梯。

        就在蝙蝠侠思索对策的时候，门“吱呀”一声开了。

        他立即抬头，看向进来的“人”。

        那是一位穿着黑色警服的男性，有着纯黑的短发，肤色苍白，五官端庄典雅，轮廓深邃忧郁，左右脸完美对称，透出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异常感。

        贴身警服将他高挑的身形完美勾勒出来，一根警棍别在他的腰间，胸口口袋上有一朵猩红鲜艳的玫瑰。

        他缓慢转动头部，盯着布鲁斯，漆黑的眼珠空洞无比，配上他俊美的面容就像一个精致的人偶。

        在他看过来的一瞬间，布鲁斯感觉自己好像被卷入了漆黑的浪潮，扭曲的黑暗如同嘶吼的怪物朝他涌来。

        休斯顿有些紧张。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长什么样，也无法结束新手教学，只能根据系统指引完成任务。

        他并不觉得眼前的蝙蝠侠是真实的，他觉得这只是系统构建的模型，但也足够让他感到忐忑不安。

        正如外界报道所说，蝙蝠侠神秘又危险，他凌驾于法律之上的义警行为饱受争议，他的异装举止使他被认为是装腔作势的丑角，他的暴力行为也被有心人指认为病态精神的证据，而他的不杀原则引起过广泛的舆情争议。

        但不管他是英雄还是疯子，不管他是罪犯还是义警。

        此时此刻。

        在那黑色的面具下，一对冰冷的蓝色眼珠毫无感情地凝视着休斯顿。

        [请走向左边，选择第一个审讯道具]

        休斯顿躲过蝙蝠侠的目光，看向墙壁的挂钩，上面有着各种各样的审讯道具。

        “【手铐】：已经使用过，现在似乎没必要了，或许你想尝试些新玩法？”

        “【皮鞭】：用它鞭打嫌疑人的臀部是个不错的选择。”

        休斯顿下意识看了眼蝙蝠侠的屁股，那人盯着他的眼眸瞬间变得更加幽深。

        他赶紧扯回目光。

        “【棍棒】很直接，比起拷问更像殴打。”

        “【蜡烛】滴在伤口上，一般人无法忍受。”

        “【绳索】窒息，是痛感还是快感不好说。”

        休斯顿继续往后看，发现其他的道具都被一团雾笼罩着。

        [想解锁更多审讯道具，请充值]

        [拘束环（500）、电棍（1000）、雪茄剪（1000）、一次性吐真剂（5000）真言套索（500000）]

        休斯顿猜到了或许还有充值项目，但这些都太贵了。

        他在心里默叹，不堪忍受视野里大写的红字“请赶快选择！！!”，于是随意拿起一个手铐。

        他走过去，将手铐敷衍地拷在了蝙蝠侠双手的镣铐旁。

        两个手铐，看起来似乎更加牢固了，但其实毫无作用。

        蝙蝠侠两片苍白的薄唇微张，欲言又止。

        休斯顿还在等待系统的下一步指示，蝙蝠侠却终于不能忍受这样的沉默。

        他抬起头，咬紧牙齿，眼睛明亮地燃烧，用沙哑低沉的声音问：

        “你是谁？”

        “n。”休斯顿铭记自己的游戏角色，随意的回答。

        他的视野里亮起了一行红字。

        [接下来，你需要提出问题，得到正确答案，完成任务]

        这一步自由度很高，但也很难完成。

        休斯顿看向右上角突然亮起的面板，上面有三行数值——

        【审讯值】：1（关乎任务进度，你完全没在用心，请加倍努力）

        【痛苦值】：15（嫌疑人的痛苦值，越高越容易得到信息，但嫌疑人现在只感到身体难受）

        【愉悦度】：0（嫌疑人的心情，越高你的角色道德值越高，但嫌疑人现在一点也不开心。）

        【注：只有审讯值达到100才算完成任务。完成不了教学任务，你将永远困在这里】

        休斯顿皱紧眉头，看起来他不得不豁出去赶快完成，他现在有种坑了自己的感觉。

        与蝙蝠侠的目光对上，休斯顿脑袋里灵光一闪，突然想到“如果现在摘掉他的面罩会怎么样”？

        他勾了勾嘴角，靠近蝙蝠侠，哥谭义警屏住了呼吸，此时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休斯顿把双手放在了蝙蝠侠的面罩上，双手一拔

        拔

        拔不起来

        【请停止不理智行为】

        休斯顿眯了眯眼睛，果然，系统对他的行为也进行了束缚。

        他松开双手，蝙蝠侠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不到一秒又立刻绷紧肌肉，十分警惕地盯着对方。

        在布鲁斯眼里，眼前这个危险的男人把自己的双手放在了他的面罩上，又随意地松开了，就好像猎人在玩弄自己的猎物，这令他感到愤怒又无可奈何。

        男人的眼眸阴冷无比，勾起的嘴角呈现一个诡异的幅度，而他的身上更渗透着死亡与鲜血的气息。

        这是一个十分危险的人，不，或许根本不是“人”。布鲁斯从没这么被动过。

        而此时此刻的休斯顿还在给自己洗脑。

        “他不是真的蝙蝠侠，只是系统构建出来的模型”这样在脑海里自言自语了十几遍，休斯顿终于下定决心，按照自己曾看过的审讯流程拷问对方。

        他钳住蝙蝠侠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

        哥谭义警仿佛被侮辱般咬紧牙齿，用力挣脱手铐，铁链随之被用力抽动，发出叮叮作响的震荡声。

        “蝙蝠侠，”休斯顿轻轻的唤他的名字，“那些晚上倒在哥谭地上昏迷的家伙，都是你干的，为什么？”

        蝙蝠侠的双眼冒着愤怒的火焰：“他们是罪犯。”

        “审讯值”一下飙升到了50。

        蝙蝠侠没有反驳他用打伤了那些人，这就算承认了。

        实际上任何人都知道这些是义警的行为，但要让被审讯者主动说出口“对，是我做了那些”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所幸新手教学并不严格，他可以通过蝙蝠侠的间接沉默和转移话题来确定答案。

        休斯顿知道重点还在后面——那就是蝙蝠侠为什么会打击罪犯。

        他需要得到这些答案。他需要蝙蝠侠亲口告诉他，而不是任何一个新闻报道里自以为是的猜测。

        面对蝙蝠侠冷冰冰的目光，休斯顿故作轻松地把手放到了男人赤裸的胸膛上，他嘴里低低哼着轻柔的旋律，一瞬不瞬地看着对方因为突然的接触而浑身颤抖。

        “你打击罪犯，”休斯顿嘴角扬起一个弧度，“是因为有一颗善良的心？”

        蝙蝠侠没有回答，他被铁链捆得严严实实，面罩后的眼睛蓝得像暴风雨肆虐前的海洋。上身布满了伤疤，纯粹的伤疤，原始粗野又高贵伟大。

        休斯顿望向他眼睛深处：“你很平静，因为你觉得我说的不对，你觉得你自己并不善良，你认为自己并不是一个好人。”

        蝙蝠侠眨了下眼睛，仍然沉默。

        “你觉得你不是英雄，”休斯顿露出一个有把握的笑容，“所以你成为英雄，你打击罪犯的原因和其他的超级英雄都不一样。”

        蝙蝠侠又开始咬紧他的牙关，健壮的肌肉像大理石雕像一般绷紧变得硬邦邦。他试图挣扎，可又如此无力，像某种受重伤的美丽野兽。

        休斯顿眼睛深处闪过一丝心疼，但又很快调整过来。

        面前的蝙蝠侠不是真的，他试图说服自己。

        “你认为打击罪犯是你应做的事情，你认为打击罪犯会使哥谭变好。”

        “你把哥谭当做自己的责任。”可你只是一个底层人民？

        休斯顿回想那些报道对蝙蝠侠身份的猜测，其中支持率最高的就是——“蝙蝠侠是曾目睹哥谭各种犯罪事件的底层人民，他想帮助其他的人，所以打击罪犯，试图降低哥谭的犯罪率”。

        这一说法似乎很有说服力。蝙蝠侠对罪犯的了解十分深入，他从不会在各种贫民区和暗巷迷路，他熟知黑势力和帮派的法则和规矩如果蝙蝠侠真的是一个贫民区出来的家伙，这一切都说的通。

        但有一个问题，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从贫民区出来的蝙蝠侠更多做的是——终止犯罪行为，而真正的蝙蝠侠想要做的是——拯救哥谭。

        蝙蝠侠和哥谭警局有所联系，和哥谭四大家族有所联系，他还是正义联盟的顾问，能做到这些所需要的学识和智慧不太可能是一个苦苦挣扎在生存线的人所具备的。

        如果是底层人民，从小就在哥谭环境里挣扎的蝙蝠侠不会想太多，他不会把哥谭视为自己的“所有物”，而只是把自己视为哥谭的“一份子”。

        真正的蝙蝠侠不允许其他超英在哥谭打击罪犯，他把哥谭视作自己的，他把哥谭当作自己的责任。这样根深蒂固的信念或许源于儿时——他家庭的教导。

        他是一个土生土长，在哥谭有着自己势力的上层人士。他和他的家族一定在哥谭的历史上留下过自己的名号。

        “你打击罪犯，”休斯顿用毋庸置疑的语气说，“是因为你爱哥谭，你想拯救哥谭。”

        汗水闪亮亮地凝在蝙蝠侠裸露出的皮肤表层，尊严使他不肯出声屈服。

        “你打击罪犯，你不杀他们”休斯顿想，这一切都好像有了结论。

        “是因为你觉得‘杀害’无法拯救哥谭，是因为‘杀害’曾为你的人生埋上阴影，是因为哥谭人都熟悉了‘杀害’，他们太麻木冷漠，而你想让他们看到点不一样的。”

        休斯顿轻轻抚摸蝙蝠侠胸膛上的伤口，感受对方在自己手掌下颤抖的姿态。

        “你觉得自己不是英雄，但你不想让自己变成罪犯，所以你为自己划定了一个界限，那就是——不杀人。”

        休斯顿戳了下对方的伤口，蝙蝠侠显然吃痛了，蕴含着可怕爆发力的肌肉在一瞬间迅速绷紧，变得无比僵硬。

        “你想给哥谭带来希望，你想让他们知道就算不杀死罪犯也能使这座城市变好。你用自己的行动告诉他们这个事实。”

        “你成功了吗，蝙蝠侠？”休斯顿语调温柔的问。

        这不是审讯，也不是拷问，这是单方面碾压的酷刑。

        然而蝙蝠侠扛过来了，他睁开眼睛，和休斯顿对视。

        烛光照在蝙蝠侠的尖角上，他急而轻地喘息，浸着汗水，微微仰头。

        “哥谭市前年有二百一十四个市民受害，”他说，“去年只有一百八十二个1。”

        “32个人，”蝙蝠侠说，“那就是我的成绩。”

        休斯顿没有及时作出回应，他想象着蝙蝠侠把这些数据铭记于心，在每个不眠的夜晚翻来覆去的默念和祈祷，想象着男人裹挟着冷风穿过林立的高楼，黑色的披风融入夜色之中，想象着他在追捕罪犯时收回的枪口以及颤抖的双手。想象着想象着，他变成了一个符号，一束光。

        任务早已经完成了，休斯顿完全可以结束审讯，但他没有立刻这样做，而是抬头对上蝙蝠侠的目光。

        “你是一个奇迹。”他温柔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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