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事以密成

无需猜测就能知晓。
  肯定是工厂里觉得这次事故大致已定，准备公布针对周组长的最后决策了。
  六组的数名成员抵达现场时，除去仍在外奔波忙碌之人尚未归来；
  其余采购部成员那边，则来的差不多了。
  正三人一伙、五人一群地议论纷纷。
  “咳咳！”只听得冯主任轻咳两声，瞬间打断了众人的交谈声浪。
  “诸位，请稍安勿躁。想必前两日我们采购科所遭遇之事，各位同志们都已经知道了。”
  言罢，他环顾四周一圈，眼见众人皆颔首示意表示明白。
  方才接着往下说去：“六组组长周秀华同志，不久前路遇劫匪。所幸并无大碍，警方也成功追回部分失窃财物。然而，各位采购员同志仍要警醒一些，时刻注意自身安危。”
  话毕略作停顿，紧接着又添补几句：“近两年形势严峻，如今寒冬已至，可以想见那些铤而走险之徒必将愈发猖獗。尤其是女同志，更为需要谨慎小心些才好。年底将至，若需下乡办事，尽可能结伴同行，两人一组。”
  采购任务标准在今年已经被一降再降，但大多数采购员仍然无法顺利达成目标。
  如今虽提出两人一同下乡采购的建议，但收上来的成果究竟该归属于谁呢？
  即使平均分配，工作效率也会降低一半。
  不仅女同事们面露为难之色，其他男性采购员也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冯主任，如果共同采购还是无法完成任务，那该如何处理呢？"
  终于有人忍不住站出来发问。
  "对啊，本来任务就如此艰巨，还要两个人合作，岂不是更难以实现了？"
  "没错，没错！"
  也不怪大家反对。
  众人并非不知晓两人同行更为稳妥安全。
  但若未能完成采购计划，则将面临严厉的批评与惩处，最轻也是扣工资。
  谁能够承受这样的后果。
  面对这样的质问，冯主任一时间也无言以对。
  毕竟采购部门存在的价值就在于此。
  他自然不能够随意削减采购计划的数量。
  在这个时代，怎能仅仅因为追求所谓的安全性，而轻易放弃任务呢？
  这种话在现在的年代可不兴说。
  冯主任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妥协与不甘说道：“原则上，我还是希望大家能够尽可能地以两人一组的形式展开工作，但并不做强制性要求。”
  话音刚落，他忍不住深深叹息一声。
  紧接着，他将目光转向六组的成员们。
  并提高音量郑重宣告：“六组组长周秀华同志，由于个人原因提出申请，即将离开我们采购部并办理内部退休手续。在此期间，六组的所有事务暂时由我直接管理，待厂里确定出新的组长人选之后，会另行通知大家。”
  听到这个消息，下方的采购员们瞬间炸开了锅。
  周组长虽身为六组的领导者，但她在采购部门已工作多年，凭借着热心助人的大姐风范，人缘可不算差。
  更何况此前曾有传闻称：厂领导正商议对她实施惩罚措施。
  如今得知她选择内退，众人自然而然地将其视为一种处罚决定。
  一时之间整个采购部都陷入了无法接受的暴躁情绪之中。
  在外人眼中，或许会责怪周组长未能妥善保管好公家财物；
  然而，对于采购部内部人员来说，深知遭遇抢劫本身就是极其危险的事情。
  能平安归来已是侥天之幸，居然真的受处分。
  这样的结果实在令人难以理解和接受。
  除了为周组长打抱不平，也关乎他们自己的切身利益。
  “这不公平啊，冯主任，我们冒着生命危险下乡采购，难不成就得把命丢在下乡的路上吗？”
  “可不是嘛，您刚刚才说采购危险，需要两人结伴而行。”
  “就是，这回头遇到危险，厂里还这样决定，难道咱们这些采购员的性命就这么不值钱吗？”
  一时间众人义愤填膺，特别是那些六组的组员们，更是替周组长感到愤愤不平。
  也就是大家怕被扣帽子。
  才没有人敢轻易地以罢工作为要挟。
  眼见局势逐渐失控，冯主任连忙站出来挥手示意，试图平息大家的怒火。
  “各位请先冷静一下，听我解释，这次让周秀华同志提前内退纯粹是她个人的意愿，绝非工厂对她的惩处。”
  小凤姐毫不示弱，第一个站出来提出质疑：“说得比唱得还好听呢！这不明摆着就是变相的惩罚吗？都已经办内退手续了，还硬要说成不是处罚，那要怎样才算呢？难不成非得把人开除了才算是处罚？”
  话音刚落，周围立刻传来一片附和之声：“就是、就是！”
  面对众人的指责，冯主任一时语塞。
  但只有江乔安心里清楚，这的确是周组长自己做出的选择，或许其中多少受到了厂领导态度的影响......
  因此与周围情绪激动的人们相比，这会儿相对较为平静。

  不曾想，他的表现被小凤在后面看的清清楚楚。
  只是正忙着跟冯主任找事，没有搭理他。
  冯主任显得有些左右为难。
  毕竟，他实在无法向大家坦白，周组长选择内部退休实际上，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给自己的孩子铺路。
  不仅如此，他和李主任也稍稍利用职权之便，打算等风头过去后将她的孩子安排进公司。
  如果这些事情传扬出去，毫无疑问会引发一系列的变数。
  然而，如果不对采购部门的员工们做出一个合理的解释，眼下的局面恐怕难以平息。
  无奈之下，冯主任只好使出拖延战术。
  面向下方的众人大声呼喊道：“请各位放心，这绝对不是厂里的惩处决定！厂里已经明确表示不会予以责罚。这完全是周秀华同志个人的意愿，她亲自向我提出申请，但目前为止我尚未批准。况且距离她痊愈尚需时日，说不定到那时她会改变心意呢。所以现在，大家不必再对此事过度议论纷纷了。”
  话音刚落，冯主任没有给底下的采购员们任何纠缠不休的机会，迅速转身离去。
  众人眼看着主事人已经离开，尽管对于冯主任所言仍持有疑虑，但也暂且三三两两的离开了。
  只是回去之后免不了又要聚众议论一番了。
  江乔安原本也打算跟着六组的其他人一起回去。
  但就在这时，性格泼辣的小凤姐突然用力地推了他一下。
  毫无防备的江乔安被推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其他几个人也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不轻，纷纷惊讶地看着刘小凤。
  “江乔安，我真是看走眼了！自从你进组以来，周组长对你一直都挺好的吧？刚才大家都在为周组长发声支援，你怎么就像个闷葫芦一样一声不吭呢？难道是因为觉得周组长要走了，你就用不着人家了吗？”
  听到这话，其他几人才恍然大悟，明白了小凤为何会如此大发雷霆。
  他们纷纷向后退了一步，似乎想要与江乔安保持一定的距离。
  在他们眼中，这种关键时刻居然不跟大家站在同一阵线，那么这个人的品性多半是有问题的。
  原本对江乔安还有些好感的那几个人，此刻瞬间改变了对他的看法。
  只有和江乔安接触比较多一些的赵铁柱，心里暗自琢磨着：江乔安应该不会是那样的人吧？
  伸手拦住了正在发飙的刘小凤，劝慰道：“小凤，先别急嘛！也许他那个时候正在想办法解决问题呢。”
  众人的目光纷纷投向了一脸苦笑的江乔安。
  江乔安心里暗自琢磨着，既然冯主任都没有提及让周姐的孩子来接班的事情，那么自己自然更不方便主动提起这个话题了。
  倒不是信不过在场的几位。
  但就怕有人嘴巴不严实，一旦传出去很可能会引发一些意想不到的变故。
  毕竟小心驶得万年船！
  事以密成的道理，江乔安心里还是有数的。
  可眼下被小凤姐这么步步紧逼地追问，他也实在想不出更好的理由来解释，只好硬着头皮编出一个借口。
  说道：“小凤姐，你真的误会我啦！就在前两天，我去探望周姐时，她早就把这事告诉我了。这其实是他们夫妻俩共同的主意！而且他们也认为这次确实太过凶险了，再加上周姐如今都四十好几岁了，身体状况可能吃不消乡下那种艰苦环境。”
  话虽如此，但江乔安还是忍不住稍稍暗示了一下：“我当时和周姐详谈过这个问题。既然是周姐本人做出的决定，那咱们今天也就没必要跟冯主任大喊大叫了，搞不好还会对周姐的内退申请造成不良影响呢。”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
  小凤姐则神情略显尴尬，不好意思的问：“乔安，那个内退……真是周组长自己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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