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第九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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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长大成人的青年从另一个方面讲述了他刚编的故事：“我有一个从小便照顾我的恋人, 虽然称不上青梅竹马, 但他也算是从小陪着我长大。他很温柔, 会在晚上教我许多东西。他所在的学院里有一个同学, 总是借机以交流的名义占据他的时间，在毕业后，他还利用职权谋私，将我的恋人划去他麾下，妄图与他日久生情。”
林凌：“…………”
——如果说叶珩是正儿八经地讲自己的人生经历，沧泽是半真半假地讲故事, 那么叶瑾就是彻头彻尾的胡编乱造。
叶瑾学着叶珩的笑容，也浅浅地勾起唇角, 只不过眸中多了浓厚的讽刺：“恩, 故事的结尾是邪不胜正，我成功打败了他登基, 而他还在千方百计地骚扰我的疆域。”
站在一旁的叶珩笑了起来, 他摇了摇头，面色并没有多少被激怒后的神色，哪怕他的弟弟刚刚在他的故事里把他形容为反派大魔王。前不久方才打了胜仗的科学院副院长, 皇家机甲学院百年来最好成绩的缔造者对叶瑾的故事做出点评：“有失偏颇。”
“真相往往不为大多数人所接受。”叶瑾□□味很浓地回应。
叶珩的眼神纵容，在外人看来也许当真是个关心弟弟的好哥哥, 只是这掩盖不了他眸底深处的冷意：“真相？也是, 我恰好知道你这个故事的真相, 所谓的恋人, 只是你的一厢情愿吧？”
叶瑾瞳孔一缩, 没有说话。
叶珩趁胜追击，笑着说：“有自己的想法是好事，但是也得尊重真相。”
真相？
叶瑾觉得自己说只不过是另一条时间线上的未来。
如果不是叶珩的出现，叶瑾相信自己长大成人后能够与林凌正式在一起——毕竟他们兄弟两长得当真是一模一样，不是吗？
而自己比叶珩年轻比弱不禁风只会笑的叶珩强大。
被戳中软肋的青年这下扯开唇角，他比不上擅长外交的兄长会咬文嚼字，叶瑾冷笑道：“轮不到你这个流离失所的败者来教训我。”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就在一周前，我刚刚占领了第三疆域，”叶珩望着那双与自己相同颜色的眸子，好整以暇地说，“谁才是败者？”
叶瑾换了站姿，林凌能够闻见他的外套上传来淡淡的烟草味，青年借用了前任帝国皇帝，也就是他那不负责任的父亲说过的一句话来回答叶珩：“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
叶珩赞同道：“而历史由胜者书写。”
如果叶珩获胜，他便能重新回到帝国，扫落一批曾经弹劾过他的大臣，那么他说的故事便是真相。
而如果最终获胜的是叶瑾，那么他那胡编乱造的故事也将会被人民群众所承认，铭刻在帝国的史册上。
从来都是胜者为王。
叶瑾不再与叶珩打嘴仗，他看向沧泽，眼神就好似当初看着祁南——他能够察觉到沧泽的危险性，更有某种程度上的同类相斥。
沧泽原先一直没有插话，神尊就在听说书似的，偏过头手指缠了一缕自己的发丝，试图把他们说的那些事往林凌身上套。
男人偶尔不经意间看过来的眼神让林凌感受到什么叫绝望。
这会沧泽见叶瑾停下了同叶珩的争论，也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夸张地点评道：“故事很好。”
男人想了想，往黑发少年的方向走了一步，在他那岌岌可危的小船上又踹出了一个洞，他近乎爱怜地将手搭在林凌的肩膀上：“但终究只是故事。”
叶瑾眼神复杂地看着男人那只碰触了林凌的手，却是想将那只手当即剁掉——只是他想着上次杀死祁南带来的惨痛后果，才强行克制住这份冲动，转而化作语言回击道：“故事也是建立在现实的基础上。”
他虽然这么说，可实现却不敢去碰林凌的眸子。
或者说叶瑾从跟在叶珩后面出现至今，只敢匆匆地粗略扫过林凌的脸，并未与他有过直接且长久的视线接触。
他也很怕林凌尚且在气头上，突然冒出一句“那都是他的幻想”——或者也跟着叶珩一起说自己的故事是空中楼阁。
叶珩说的故事是真的，那陌生男人说的故事大概率也是真的，只有叶瑾的故事是假的。
他们都是直面林凌，身上有着与林凌有关的因果，也只有叶瑾身上从未被打上过“林凌前男友”的标签。
他是弟弟。
只是弟弟。
青年突然想抽烟——这是他来到地球后染上的坏习惯之一。
沧泽搭在林凌身上的手向下握住了少年的手，他看着两人伸手交握的部位道：“这才是现实。”
一切言语都比不上这个动作。
在两人相交握的手面前，方才叶家两兄弟说的话也全都苍白无力。
对于叶瑾和叶珩的故事，再加上两人露骨的眼神，沧泽不难知道他们口中的故事其实来源于同一个人，那个人就是林凌。
沧泽有些的确有些惊异，但远远不到惊讶的程度——他知道林凌下山后定然不会安分。
在林凌第一次出现在他面前，答应他当他的徒弟，并且乖巧俯身唤他师尊的时候，沧泽就知道他的目的绝不单纯。
林凌是不是当真是门派弟子，沧泽不在乎。
他一早就窥见了林凌修真界普通弟子外表下的破绽，也大致清楚对方有所图谋，但他实在太无聊了——主人格是个不会玩也不想玩的，作为副人格他又同样传承了主人格的洁癖，好不容易遇见个感兴趣的林凌，怎么能放弃？
在林凌第一次出逃被抓回来后，沧泽百般警告之下，也明白了林凌已经达到了他的目的，从他身上获取了对方想要的东西。
比如自己的关注？或者说——爱？
爱是怀疑，爱是妒忌，爱是独占。
沧泽不惊讶面前这两人的存在，但他仍旧会因为这两人出现而不悦。
他的小徒弟也像对自己一样，在这两人身上汲取爱意吗？
那林凌是什么？山间灵魅，以爱意为生？
沧泽另一只自然下垂的指尖隐隐冒出了点点光亮——之前叶珩说这颗星球上的任何力量都会被削弱，他的术法也的确能感受到外界力量的干扰……
但削弱，并非禁止。
也许化神期的术法会被削弱至元婴期，元婴期的术法会被削弱至结丹期，但若是最高阶的仙法，施展出来，也会有化神之力。
况且，在他被削弱的同时，对手也同样被削弱了，双方站在同一起跑线，那便等于没有任何影响。
就在男人另一只手的手指微微弯曲之际，有一双冰凉的手从另一旁握住了沧泽的手指，成功阻止了一场短暂的交锋——作为这三人故事的交界点，林凌意识到自己必须要做点什么，否则他会因为翻车而酿成交通事故。
在无法进入下个世界的情况下，林凌的地位发生了三百六十度的大转弯——从前他出了事，还能想着溜了溜了，现在他没有办法溜，只能硬着头皮去面对。
系统嘶嘶地在他耳边将原先这个世界的“取得总裁满点好感度”任务目标改成“努力在小木筏上活下去”……
听上去怪惨的。
在看到林凌想要开口时，叶瑾全身一僵，他畏惧于林凌的话，生怕得到的是冰冷拒绝，亦或是“与你无关”的绝情回答——很显然，林凌并没有叶瑾想象中的那般冷漠，他只是说：“叶瑾，你没必要这么找我的。”
从星际到地球，从地球到魔法世界，从魔法世界到现在。
在星际世界，因为系统的错误指示，林凌将贫民窟的叶瑾捡了回去，但很快他就知道了修正后的攻略目标叶珩，转而将叶瑾当了弟弟抚养。
如果没有林凌，也许叶瑾当真会在贫民窟浪费一辈子，早晚死在沙漠的虫族口中。
可叶瑾不止把他当哥哥。
青年这次对上了林凌的眼眸，他灿金色的头发会令人想起价值连城的黄金，他吐出第一个音节的时候声音有点哑，不过叶瑾将这归结于风太大吹干了喉咙的缘故：“你怎么不对叶珩说这句话？”
——是不是在你的心里，终究是将叶珩划分在男友的关系中，而他叶瑾从未与这个词沾边？
终究是年轻人，叶瑾的语气低落，有些过于浅显易懂，他是在场除了林凌之外的三人中，最不沾边，也是林凌心中最好劝说的一个人。
沧泽高深莫测，而叶珩付出了太多。
林凌其实很怕欠人情。
黑发少年将小狼狗喉头的沙哑尽数听在耳里，只是在这星际与修□□的修罗场中，不将叶瑾卷进来，是对他最好的照顾。
林凌可不想看见神尊大战皇子，法术智斗机甲这样惊世骇俗的场景——也不想看见他们自相残杀，他复活祁南一个就已经够他受的了！
而且为了避免他脑海中那些不妙的预感再多成真，林凌觉得先将眼前的事解决才是正途。
但是人生的某些时刻，往往你越想避免的东西，会来得更快，你往往不清楚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在林凌开口回答叶瑾之前，海面之上发生了异变。
一道亮光从斜上方折射了进来，在叶瑾身边投.射下一个人影，栩栩如生，就好像VR游戏中的人模——只不过这位投影是在场三人认识的人物。
祁南。
林凌朝着那亮光的方向放出神识看了一会，只见那是一架纯黑色的直升机，正悬浮在远处，直升机的机顶装了一个黑色匣子，不知道是什么高科技玩意儿，制造那道投影的光线便是从那台无人驾驶的直升机顶部照射而来。
祁南的投影穿着一件剪裁精良的衬衫，头发梳的整整齐齐，一幅商界精英的模样。对比起在场的其余几人，成熟又稳重——只是这出现的方式有点猎奇。
林凌：“…………”
——他应该说些什么？魔法不够，科技来凑？
他的第二个想法是这玩意要不少钱吧……是现场转播吗？祁南就在附近？
在祁南投影出现的瞬间，沧泽只是浅浅地皱了眉，在他心中这人同其余两人没什么不同，都是林凌的“朋友”。而曾经亲手杀死过祁南的叶珩，却没有神尊那么淡然了。
他虽说知道祁南没有死——或者说，林凌找了方法救活祁南，也曾经为了看看林凌口中的爱人究竟是否真的爱他而给祁南发了林凌在星际的资料，但真正看到这人再度出现在面前时，叶珩还是不甚平静。
而叶瑾则干脆的多，他此时刚刚被林凌挑出来说过，心情并不好，也不顾不得会不会惹得林凌不开心，直接开了嘲讽：“你还活着，地球人当真是生命力顽强。”
远处直升飞机顶部的黑匣子配备着全套设备，将这片海域上空的画面传输至祁南所在的别墅里。
总裁并没有被叶瑾的话所激怒，对待这两位杀过他一次的外星皇子言辞间也没有过多的恨意——也是多亏了他们，他才知道林凌有多在乎自己。
当然，祁南并不会出现反而要感谢他们的情节，但也不会如见杀父仇人一般的失态。
祁南的投影没有去回答叶瑾的话，他选择了无视——投影的脸转向人群中的林凌，这才是他发现传输影像的真正目标。
祁南甚至都没有去过多的关注过那名陌生男人，他只觉得自己好不容易死而复生再次见到了林凌，他要抓紧机会好好地对林凌说几句话。
近来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来阻碍他们相爱，他的情敌过于强大，无论是生离，还是死别，都足以令普通人抱憾终身——祁南不想这样。
林凌愿意为了他的复活竭尽全力，还为之与魔法师作了交易——像是他幼时读过的童话，海的女儿。
祁南不想让他们的结局也同那部童话般的错过。
他既然已经明白了不管林凌是不是骗子，他都爱他，那便无所畏惧。
总裁现在唯一后悔的，是当初在只有他们两人时，他太过瞻前顾后，考虑的太多——那时候林凌天天跑来他家，用各种任性的手段诱.惑他，他觉得喜欢极了。但是祁南考虑到，林凌的年纪不大，也许应该等到他真正拥有自己的决断力，成熟之后再决定是否要跟他在一起，这样才公平，所以祁南一直没有动他。
祁南现在觉得，自己要是早一点醒悟就好了，告诉林凌他是怎么想的。
他的林凌看上去游刃有余骗术过人，其实很胆小，是不是？如果他想着自己会因为死亡而恨他，怕是一直不敢出现在他的面前。
所以他一定要对林凌说，好让林凌知道。
祁南望着林凌所在的方向——投影无法准确地将他眼底的情绪表现出来，但林凌足以从男人的语气中推断。
因为祁南说话时的语调透过麦克风放出来，又增添了不少的磁性，听上去更加饱含深情。
祁南又无奈又宠溺地说：“阿凌，我从来没有怪过你。我希望你知道，我们的婚约一直有效，我会永远等你。”
投影上的人停顿了片刻，他接着有些迟疑，但坚定地说：“……我永远爱你。”
他仍旧是正经的样子，手腕上的表，衬衫的扣子都一丝不苟。但仔细看来，会在祁南的脸上看出一点可疑的害羞。
但那只是对他喜欢的人说出这番话后本能的羞涩，并非后悔，也并非其他什么情绪。
祁南还是选择了对林凌表白——在他强大的情敌面前，在那些凌驾于地球现有科技的力量面前，在死亡的阴影面前。
如果叶珩当真还要杀他，那这道投影管什么用？
况且祁南并未有科技或者修真那般强大的感知技术，能够感知到地球发生的变化。
正因为他不知道，这番话才显得格外真实。
林凌竟然有些手足无措。
他经历了那么多个世界，也按照任务攻略过那么多人，却一直玩游戏般地想着如何该去下一个世界，甚少有真正动情的时刻。
他总想着等自己去了下个世界后，这些人就会忘了自己，再另寻新欢，更有甚者，在做任务的时候林凌会避免让自己去想这些，反正总是会结束的——当一切尘埃落定后，他会死，世界上的一切生活也终将继续。
但是祁南告诉他，他会一直等他，不管他将他的生活搞得一团乱，他还是会爱他。
林凌比他经历的事件多，但祁南永远比他成熟稳重——对人对事如此，对待感情也依旧如是。
林凌心潮掀起了巨大的波澜，黑发少年不自禁地朝着祁南投影所在的方位走了一步，他的手直接超过了投影——他没办法碰触到祁南。
他现在的举动只会给祁南带来困境。
因为在祁南的话音刚落之后，沧泽已经语带威胁地重复了一遍：“婚约？”
林凌愣了一下，脑子开始飞速地运转——他现在想着祁南的话并没有意义，要是船彻底翻了，然后神尊化作魔尊，把他给当做尸体给炼了，然后再次杀了祁南……那他们也太悲剧了点！况且这一次，祁南若是死在沧泽手下，那谁都救不活他了。
黑发少年正思忖着，祁南的投影已经不甘示弱，那直升机不知道在这片海域巡航了多久，祁南大概已经听了不少时间——或许也有可能他只听了一会儿工夫，毕竟他那么聪明，足以将所有的信息串联起来——祁南对沧泽说：“恩，我和你徒弟的婚约，欢迎来参加。”
林凌：“…………”
——祁南你这么刚的吗？！完全将生死置之度外？
“……是吗。”沧泽浓密的睫毛一开一合间，眸中的情绪风云变幻，最终定格在了深沉的暗金色上。男人没有去看祁南的投影，他闭上了眼睛，放出神识——林凌立刻意识到他在寻找祁南真人的存在。
林凌跳起来打断沧泽的搜寻：“师尊，我——”
“看来你下山后的经历很丰富。”沧泽循着他的意睁开眼睛，似笑非笑地对林凌道，“还是寻个时间，一个个说给我听罢。”
落日的余晖渐渐沉寂，天边的红被漆黑所取代，那美丽而壮阔的落日景色也消失不见。这夜晚的来临让这海边的昼夜温差变得极大，海浪被大风掀起，激烈地冲刷出哗哗的声音。海鸟在海面上低空掠过，却不敢接近那些停留在空中的不速之客。
皎洁的月光一开始还照耀着海面，只可惜很快被风一吹，那颇为胆怯的月光又躲在了云朵的里面，不敢出来抛头露面。
整个世界都黑了下去，唯有别墅群中万家灯火明，给这人间增添了几分暖意，也让世界变得寂静下去。虽说凭借肉眼林凌已经看不清沧泽的表情，但他还有神识可以辨别男人的脸色——在场众人也都有在黑暗中视物的方法，包括祁南的装备，也拥有红外线探测器，足以将在场情况现场转播回去。
冰凉的海风吹过每个人的脸颊，但没有人因为寒冷而停止交谈，提出中场休息。
准确的说，这几人，和一个投影，都不会因为环境天气的变幻而停止修罗场，能阻止他们的只有——
另一人的加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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