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第九十四章

在祁南投影的身后,  一道蕴含了魔力的魔法阵悄无声息地出现，星光般的萤火划破了漆黑的夜空，犹如取代了那轮害羞的月亮，也照亮了海域上方的众人。

        又一位不速之客的加入短暂地停止了这几人之间的硝烟味,  也成功地转移了沧泽的注意力——然而谁也不清楚这究竟是平和谈话的开始，还是一场战役的前奏。

        魔法阵的亮光转瞬即逝,  林凌只来得及看见那人的黑色斗篷,  与身后的黑夜几乎融为一体。

        在那不超过三秒钟的光明消退中，来人的容貌也得以被一同展现，血红的双眸好似某种暗夜中的嗜血生物,  足以入画的容颜更是令人想起一种传说中的吸血种族。

        无论如何,  他出现的方式便能直接说明他并非人类。

        而且他显然是认识在场中的所有人——这位来自深渊的主宰亲手复活了祁南，又与叶家两兄弟和沧泽进行了短暂的交锋。

        龙渊对其余人视若无睹，他穿过祁南的投影，站在了林凌的面前。

        他此时已经完成了融合,  成功恢复记忆，看林凌的眼神自然也不像原来那般克制而疏远——尽管他在未曾融合之时，就已经有了再度陷入这个漩涡的征兆。

        如今人来人往,  时光流逝，当初被十级禁术覆盖的草原，也已经放出新芽重获新生，唯独龙渊却再度一头载入了曾经的过往。

        ——或者说,  他其实从来没有出来过。

        深渊与其说是魔法世界的禁忌,  不如说已经变成了龙渊的私人影院。

        到处都是幻影,  都是记忆碎片，都是过往。

        那些画面栩栩如生，就像发生在眼前那般，比这世界上任何的电影都要逼真上数千倍，这很好，但是也容易让人分不清现实。

        而现在，那些零零碎碎的记忆，已经回归至龙渊的脑海中。

        龙渊的手臂克制地垂在一边，他其实很想摸摸林凌的脸，看看会不会穿过对方的身.体，能不能摸到实体——可现在显然并非是个真情流露的好时机。

        他的情敌们就在一旁站着，虎视眈眈。

        龙渊瞥了一眼祁南，上次见面时，这个男人还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现在倒是精神的很，林凌现在喜欢这样的男人吗？不惜为了他，愿意来找自己？

        龙渊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他与林凌因祁南有个约定，他还能拥有林凌接近大半年的光景，他不慌。

        虽说林凌有着七八成的可能性会毁约，但是龙渊总有办法令他不得不履行约定——唯一的问题便是那个将林凌从他手上带走的男人。

        上一次他因分割记忆而落败，这一次他们的实力怕是在伯仲之间。

        龙渊没有去看沧泽，在久别重逢之后，这位以往素来阴沉内敛的主宰选择了对黑发少年说：“一年之约，你还欠我许多……父亲。”

        他的声音极是好听，华贵如管弦乐器，像风回旋在山谷间。

        他最后的两个字轻的几乎被海浪声吞噬，光用耳朵听，除了林凌谁也听不见——然而在场之人都并非寻常人。

        就连总裁，都因为收音麦克风能够听见——证据是祁南的眉心皱出了一条小小的褶皱。

        作为首当其冲的当事人，林凌有一种悲愤的感觉——他现在满脑子都是“现在装晕能不能把这情况混过去”的骚.操作。

        他恨不得此时有个地方来给他钻进去，或者干脆有个人突然暴起给他一下也好，让他掉进海中降降温——但是不行！在场哪个都是实力强大的大佬，他要是现在装晕，可能立刻会被魔力或者灵力或者科技等等不同的救人方式给弄醒，再被灌下十全大补丸，以确保他能够长命百岁意识清醒地回答他们的问题。

        林凌再一次告诉自己，要坚强！

        “现在他是我的了，那一年之约自然须作废，”在林凌沉默的空荡，沧泽又恢复了往日的神色，神色傲慢地回答龙渊——然后他又仗着同林凌的距离，伸手从后面拍了黑发少年的肩膀，饶有趣味地问他，“父亲，林凌，没想到你还有这种兴趣？”

        林凌：“………………”

        ——是的，他又是哥哥又是父亲又是徒弟，身兼四职，四处打工，勤工俭学，与你们这几个大佬相处，在翻船的边缘小心翼翼地试探了这么久，这是多么不容易！怎么被沧泽说成了个GAY里GAY气的变.态！

        黑发少年眼观鼻，鼻观嘴，嘴观地面。——他无法回答这句话。

        或许是看出了林凌一脸羞愤欲死——在这其中知晓最多，甚至已经猜出大致来龙去脉的叶珩蓝眸一闪，他主动站出来问沧泽：“林凌是你的？他承认了么？”

        沧泽等的就是这句话，他挑起眉头道：“是吗？他不相信，林凌，你自己来说。”

        叶珩不知道沧泽在林凌心中的地位，但是龙渊可是清楚的很——就是这个男人闯入神殿，带走了林凌，并且林凌还叫他“夫君”。

        沧泽无须自行回答叶珩的问题，林凌会帮他回答——龙渊思及此，却是不愿再听林凌叫上一声“夫君”了，他怕自己在林凌面前暴露出残暴的一面。

        他知道林凌喜欢怎样的人，乖巧，可爱，聪明……

        他已经一点都沾不上边了，又如何能再不断地展现自己的真面目，让林凌厌恶他？

        龙渊深深地望着林凌，他本以为林凌会对沧泽的话露出甜蜜的笑容，或者最起码也应当是开心的，可他面前的少年只是沉默，一点也没有深陷于爱情应有的反应，那些喜悦在他身上寻遍不获。

        就像是……并非心甘情愿。

        龙渊的心再度久违地跳动了起来，他觉得自己宛如重获新生，他想也许林凌是不想走的，只是被这个人挟持了，他叫这个人“夫君”也是被迫的，只是有把柄落在了他的手中。

        是了，林凌那样的人，又怎么会甘愿为之束缚？就算有朝一日，林凌跟他说他路过的时候爱上了一片陌生的海，因为那海水的过于蔚蓝而决定永眠海底，都比他爱上沧泽还要令龙渊置信。

        沧泽的性格，长相，脾气，无不与林凌喜欢的样子大相径庭。

        沧泽似乎对林凌的沉默有所惊异，他格外地多看了一旁的小徒弟几眼，像是知道了些什么，瞳孔里的金色飘忽不定，点了点头。

        龙渊就在这时突然发难：“他不想说，你这般强迫他又有什么意思？”

        沧泽这才抬起头看他：“怎么，你知道他不愿意？”

        林凌才不会不愿意——沧泽想，这具身体虽然如今是他来掌控，可所有权却是东寰。

        林凌那么爱东寰，怎么会不愿意说他是他的夫君？只需要他稍微有一点像东寰，那林凌承认的话语不是信手捏来？

        祁南在一旁胸有成竹地插话，他就像在公司里开视频会议那般稳重，脸上没有一点怕这些奇能异者找到自己的恐慌：“他不会愿意。”

        沧泽这才有了反应，他抬起眼皮往祁南所在的方向扫过一眼：“哦？”

        祁南走了一圈，单手抱在胸前，另一只手举了起来。

        因为他的这个动作，他手指上带着的戒指闯入了众人视野——那正是祁南在杀青宴上与林凌的订婚戒指，优雅而简约。

        其余人并不了解地球上的习俗，他们不清楚这枚戒指的含义，只有祁南与林凌自己知道——总裁大人低下头无意识地抚着那枚戒指：“因为他爱我。”

        所以他不会说他喜欢你。

        祁南认为自己只要相信这点就行了——只要他坚信这点的存在，他便无所畏惧。

        ****************

        ——天上的六人仗着夜色的掩护，在天边为所欲为，尚且还没有路人发现天边的这幕奇观，也没有任何记者发现他们的行踪。

        然而暂时还没有人留意到，在距离海岸边不远处的一栋独居别墅里，二楼的房间中，有一名男子站在窗前，正看着那处天际。

        那窗户不知原因已经被人打破，破了一个大洞，但男人丝毫不介意似的继续站在那破损的窗前，任由风吹拂起他的发丝，欣赏着那处夜景。

        在他背后的桌子上，一台电脑正好端端地放在那儿，高级特殊的屏幕上正播放着天幕的画面。

        男人有着深邃的五官，浅色的眼眸，以及混血似的长相，他看着漆黑的天幕，那边发生的事情用肉眼着实半点轮廓也勾勒不出来——男人摇摇头，放弃了作这无用功的尝试。他自嘲似地勾起了唇角，用一种只有自己能听见的音量自言自语道：

        “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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